桃红梨白菜花黄-好书如同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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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跌跤

    读《万象》2003年第8期上王安忆的一个读书笔记,吃惊之余,惭愧备至。一个人,居然能读那么多书,而且读得那么细,中间的细枝末节都没有丢失,方方面面也谈得头头是道。而那当中有些书我居然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真是让人汗颜。

    这样的渊博总给人以压力。学问就如同厚实的衣服,一个人没有学问,就如同没有穿衣似的,给人看得通体透明。在一些大家面前,我时常都有着一种赤身裸体的感觉,感觉到心不踏实,有一种凉风习习的担惊受怕。

    看到一个熟人,只是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蓦地,就觉得他一下老了,原来是英俊的、性感的,洋溢着青春魅力,但几个月之后,双鬓就呈花白,连腰也佝偻起来。女人是慢慢老的,光阴一寸一寸地挨上来;而男人是突然老的,仿佛一脚悬空,就从阶梯上跌下,摔得面目全非。男人有时候一年之中不是老了1岁,而是10岁;而下一个一年,则又仿佛是老了20岁。

    在街头看到一个女子,大约是60岁了,却一副少女打扮,连红头绳也扎着,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李敖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演员一般都会经过三个阶段:奇怪期、搞怪期和妖怪期。其实何止是女演员呢,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奇奇怪怪难以捉摸,因为难以捉摸,所以让人失魂落魄;而30岁以后随着落花流水,自信心也没了,于是开始搞怪,装神弄鬼者有之,画蛇添足者有之;而到了50岁以后还要装性感、装纯情,便变成彻底的妖怪了。

    饮食的历史

    星斗转移,情随事迁。八大菜系鲁、川、苏、粤、湘、徽、浙、闽的发展,也暗含着历史的味道。

    鲁菜总是给人以长者之风。它是八大菜系当中历史比较早的,是中原地区悠久文化的产物。比较而言,鲁菜在选料以及烹饪上也带有相当的古拙,比如技艺上的拔丝以及糖醋,比如烹饪上的烤、炸、糟,还有在选料上,喜欢用鲤鱼、鲂鱼等内陆鱼种,就携有悠悠的远古遗风。

    粤菜则比较年轻,像是一个不羁而开放的海派青年。因为离中原文化地带比较远,因此在烹饪手法上顾忌也少。粤菜相对而言用料庞杂,善于变化,并且可以看出西洋烹饪的痕迹,比如说色淡、清爽、鲜嫩、半生半熟等。再比如说焗以及烘,这就完全是西洋烹饪的手法了。这当中最著名的当属果汁肉脯,典型的西洋做法,特点是汁不入肉,主料是主料,佐料是佐料,分得很清楚。另外粤菜也有一部分携有西洋烹饪的野蛮,比如说烤乳猪,将乳猪开大腹,排开,先烧内腔而后烧外皮,在涂料以及火候方面十分讲究,要“色如琥珀,又类真金”,并且皮脆肉软,表里浓香。陈果的电影《香港有个好莱坞》就有着很多烤乳猪的场景,两个巨大的胖子扛着乳猪,那场面让人看得油腻无比。

    徽菜从广义上讲,指的是安徽菜,但安徽菜从淮北到江南相差很大。因此正宗的徽菜应该是指徽州菜。徽州菜是典型的山区菜,在用料以及烹饪上也带有山区的特点。比如说山区的水质矿物质成分多,土质碱分大,比较缺油,所以山区菜一般来说都重色重油,也重烧法。徽菜中有“红烧果子狸”,果子狸的肉与其他动物的肉不一样,肥瘦相间,有胶质,有嚼头。徽菜从总体上来说比较家常,像是殷实人家的小康菜肴。

    湘茶与川菜的味道跟地域也有很大关系。它们共同的特点是讲究麻辣,重佐料,这也是由于气候和环境的影响。这两个地方都是水系特别发达的地方,气候湿热,汗出不来,所以习惯于借助麻辣发汗。湘菜是以辣为主,万种滋味都被辣罩住了。川菜则相对丰富一些,有“七滋八味”之说,七滋即甜、酸、麻、辣、苦、香、咸,八味即鱼香、酸辣、椒麻、怪味、麻辣、红油、姜汁、家常。一种菜如此地重视调味品,天下之中,也可能只有它了。这是变着法儿整自己的味觉,有点刁钻古怪的感觉。

    相比较而言,闽菜清鲜、淡爽、偏于甜酸,尤其讲究调汤。闽菜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是善用红糟做调料,手法有炝糟、醉糟、爆糟、拉糟、煎糟、火工糟等;跟鲁菜相一致的,还有用酱,比如说辣椒酱、沙茶酱、芥末酱等。闽菜与粤菜一样,也擅长煲汤。闽菜中最著名的当属“佛跳墙”,这名字取得好,形象而幽默。“佛跳墙”感觉就是把无数的好东西放在一个大坛子里,密封,然后用文火慢慢地煨,一直可以煨上个几天几夜。然后开坛,刹那间,天上人间彼此不分。

    苏菜主要是由淮扬菜、苏锡菜和徐海菜三帮地方风味菜组成。这当中最有影响力的是淮扬菜,因为有历史,有文化延伸,也有文化人物,比如说曹雪芹和袁枚。淮扬菜主要特点是讲究选料,注重火工,多用炖、焖、煨、焐之法,重视清洁,强调本味,突出主料,色调雅淡,造型清新,口味平和,这很符合现代人的特点。与苏菜相似的,还有浙菜。由于靠山靠海,浙菜在材料中海味和山珍也多一点,做法也精细一些,接近于家常。苏菜感觉上像是一个雍容的大家闺秀,而浙菜则是精明强干的小家碧玉。

    中国的烹饪是从夏朝开始的。最初时,当然谈不上烹饪,都是刀耕火种维持口腹。到了商代,人们的味蕾有要求了,开始讲究饮食的调理,也沉耽于饮食的味道。商代因为有了剩余产品,也发明了钱币,便开始挥霍了。据史料记载,商朝人是整日沉浸于酒肉林池之中,大吃大喝。其实当时的酒也只不过是一些果酒而已,用粮食酿酒还没有出现。“商”是什么意思?从象形来看,就是在一个屋檐下有张大大的口,这也可见商代吃风盛行。因为欲望的泛滥,又没有相应的道德约束,所以就出现了商纣王这样的昏君,民风也无节制。商朝坐吃山空之后,周朝取而代之。周朝建立之后,意识到对于人的欲望不可以无节制了,于是便发明了一整套道德礼仪,对人们的行为加以约束,生活也变得俭朴。周朝时最流行的便是吃粥,而且不讲味道,只讲究吃的分量。周王每吃完一次之后,都要虚情假意地放下用具,要大臣们在旁边劝说一下,才肯再吃一碗。周朝为什么要如此俭朴地对待食物?那是因为怕,因为食物是暗藏着一些东西的,有一种无坚不摧的蛊惑力。

    凌波微步

    天气极好,沐在冬日的阳光底下读董桥。董桥的文章真是妙啊,仿佛用文字在世间走着“凌波微步”。他对于读书也有着活色生香的感觉,干脆抄录一段吧:

    人与书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半老的女人,非打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的是后头还有一大串的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亲热一下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倒过来说,女人看书也会有这些感情上的区分,字典参考书是丈夫,应该可以陪一辈子。诗词小说不是婚外关系,就是初恋心情,又紧张又迷惘。学术著作是中年男子,婆婆妈妈,过分周到,临走还要殷勤半天,怕你说他不够体贴。政治评论、时事杂文,正如外国酒店客房里的一场春梦,旅行完了,也就完了。

    董桥说得对,好书就如同好女人,花不能语尽妩媚,书不能言最可人。一个好女人必定是懂得人们心理的,一本好书、一篇好文章也应该是这样;道理深深的,说出来却是浅浅的,深入浅出,九浅一深;要有一种亲切感,要有风情,有魅力,有着人见人爱的气质;要余言未尽,不要和盘托出……但现在的很多书不是这样,大多数书像妓女,风骚满脸,却是无心无肺,有钱便能进进出出;有的书像泼妇,张嘴就骂,怨天尤人;有的书像荡妇,一上来就脱,然后胡搅蛮缠;而有的书味同嚼蜡,像人人逃避的恶妇……

    安魂曲

    冬日清冷。这段时间也真是怪,接触的东西大都与死亡有关。今天看柏拉图的一篇文章《苏格拉底之死》,平静的笔触充满着静穆的忧伤。苏格拉底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竟然那么安详、那么坦然,仿佛不是死去,而是入眠。他喝下毒药之前是安静的,喝毒药的过程中是坦然的,喝毒药之后同样也是祥和的。不仅仅是认命,还有着清醒,对于人世的清醒以及人情世故的清醒。柏拉图的文字也给人一种传染力,一种静穆中的震撼。这样的濒死安详,又有几个能有呢?

    同样,有关死亡的很多东西也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听的几首曲子,莫扎特的《安魂曲》,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也与死亡有关。但两者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后者传达的是一种静穆和深沉,博大而忧郁。但我一直奇怪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为什么有着一种轻快的成分,里面满是对于死亡的敬畏、平静、认命,甚至有着亲切的成分。也许在纯真的莫扎特的眼中,死亡并不是忧郁的、充满着不可知的冷色的东西,而是彩色的、充满着灵动气息的另一种生命。而莫扎特,就是想以一种无比热爱的方式去亲近这种不可知,他甚至在曲中表达了对于死亡的热切盼望。这样的热切当然会毁掉一个人,所以莫扎特在《安魂曲》没有写完时就撒手人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在死亡中找到了自己的温馨之家。

    人对于死亡的态度,最是能看出一个人的修行和境界,很多东西在生的时候都是虚假的,当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嘴脸便大暴露了。比如萨达姆,那么一个暴戾的枭雄,平日里不可一世,临到死亡了,便变得贪生怕死,人格的低下便完全地暴露出来了。

    吃完饭后沿金寨路散步。金寨路边上有一个摆摊的老头忒有意思,不管酷暑寒冬,都戴着个礼帽,然后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看起来定力极好。他所摆的烟摊货不多,一个招牌倒是极其醒目,上面写着“丐老朽小烟摊,概不赊账”。这老头很像一个市井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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