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孟婆汤-谢 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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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学期了。走在学校里,会不自觉地提醒自己,我是要走的人了。心态有些悲凉,还没离开就开始感伤和怀旧了。大家见了面,第一句话也都是“签了吗?”于是闲的更闲,忙的更忙,烦的更烦。

    笔试成绩公布在了网上,我没戏。于是又报了省级选调生。考研的成绩也出来了。老大的上榜在情理之中。她已经开始准备面试了。其实依她平时的积累,面试是肯定不成问题的。可以说,老大回上海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晴子差了分数线20多分。刚开始还有些郁闷,搞得老大都不太敢在寝室里提考研的事。好在她在这件事上倒也不像老大那么志在必得,慢慢地也就过去了。

    沈海回来过一次,没有找我,只是发了个信息告诉我他已经在那边定下来了。这样也好。自自然然地做普通朋友,偶尔互通一下消息,知道对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不至于成为陌路人,又恰到好处地避免了分手恋人的尴尬。短信这东西,还真是好处颇多。

    公务员的面试结果迟迟没有出来。对于自己当时的表现,我心里没底。所以也和晴子一样,开始疯狂地参加各种招聘会。如果没考上公务员,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扬州。喜欢那里的闲适。和午后慵懒的阳光。我不是想逃避生活,也不是贪图安逸。我只是觉得人嘛,工作能让自己吃饱喝足就可以了,稍稍有些节余是最好,干吗要活得那么累?工作是为了好生活。可好生活不是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回了家往床上一趴就开始打呼,不是因为压力心情烦躁,动不动就急火攻心。那种人自以为过得很充实,自己是在为了美好的明天打拼,其实是不懂生活的实质,做了生活的俘虏。好生活是富有激情地完成工作以后还有心情坐在窗前喝口清茶,或者咖啡,不容易生气上火,身体健健康康,不失眠,一觉醒来又欢欢喜喜地去上班。好生活是好心情的良性循环。

    我怀念在扬州的闲适,认定了自己刚好合得上那里不紧也不是太慢的生活节奏。但是这年头,大学生满大街都是,天上掉节电池下来都能砸伤好几个硕士。工作不好找。尤其是现在大家都看好了江浙一带,一窝蜂地往那里挤。水涨船高,江浙地区的工作跟着身价大增。这就又增加了在那边找工作的难度。我通过网上查询和打114咨询,得到了扬州大部分学校教务处的电话。选了个寝室没人的时间,我一一打过去。“喂,您好,请问是某某学校教务处吗?”

    “这里是。请问你哪位?”

    “老师您好。我是湖北师范大学中文教育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我通过查询114得到了您这里的号码。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来过扬州,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希望能在这里工作……”

    “我们今年不打算招聘语文老师,你到别的学校问问吧。”说完,话筒里传来了盲音。我对着话筒愣了一会儿,对自己说了句“加油”,又拨通另一个号码。“喂,您好,请问是某某学校教务处吗?”

    “你哪位?”

    “老师您好。我是湖北师范大学中文教育专业的应届毕业生,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们不招女老师。”这个更惨,话都没让我说完。

    后来一直是这样。不是说不要女老师,就是说要本地户口的。再不就是干脆说不招人,或者只要研究生。国家提倡这么多年男女平等了,怎么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就一直平等不起来?不光我遇到,很多同学都说,找工作的时候女生根本竞争不过男生。还有的人说,能让你竞争已经不错了,有的单位根本就连和男生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女生。“民间”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学校招老师,一般先招优秀的男生,再招比较优秀的男生,然后招优秀的女生,接着考虑普通男生,最后才会看一眼普通女生。还有男生自己笑说:“我的简历上什么也没有,就是剩下性别‘男’了。”真是气死人了。

    晴子说是因为用人单位觉得女员工能享受到的假期太多太长了,而且绝大多数男员工在体力和对工作的投入程度上明显要优于女性。毕竟女性要顾家一些嘛。

    后来和扬州市郊的一所学校谈得有了点眉目。虽然不在市区,学校也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但毕竟是在扬州,而且是公立高中。刚出去就能这样也算可以了,慢慢来吧。

    学校要我最近抽个时间过去试讲。我稍稍准备了一天,就动身了。再踏上扬州的感觉很舒服。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想起上一次是和于茜一起来的,而她现在正在海南过着她无冕之王的生活,又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丝忐忑。毕竟我是来找工作的。

    先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旅社住下,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去了学校教务处。办公室算得上窗几明亮,颜色样式统一的办公桌松散又不失整齐地摆放着。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一台电脑。我敲敲门,问了声:“请问曾老师在吗?”

    一个盘着头,戴着副无框眼镜,大约30来岁的女老师抬头问:“我就是。什么事?”

    “曾老师您好。我是易乐乐,前两天给您打过电话的。”

    “喔,你好。来,坐下来说吧。”曾老师和蔼地指指旁边的椅子。我依言坐下。“简历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从包里抽出精心设计的简历递给她。她接过来,略略地翻看了一下,抬头说:“这样吧,你准备15分钟,呆会儿说课给我们听听。”

    “说课?”我有些蒙了。内地的学校都是试讲的。

    曾老师也有写诧异:“怎么,你不知道什么叫说课吗?”

    “不好意思,我的确没接触过这个。”

    曾老师的声音明显地不悦起来:“看来你还是要多学习学习呀。说课就是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大概地说一下你准备怎么讲一篇课文?熏也要有适当的板书。”

    “好的。讲哪篇文章?”我赔着笑说。

    “就《捕蛇者说》吧。带书了吗?”

    我笑笑说:“没有。因为不知道具体讲哪一册上的,所以没有带过来。”曾老师也笑了笑,说:“没事,不要紧。”然后翻出教材递给我。

    我接过来,赶紧翻看起来。

    高年级的师兄教过我,试讲的时候一般都会要求讲文言文,果然没错。他们还说,讲文言文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四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词性活用,二是特殊句式,三是古今词义差异,四就是最基本的翻译了。把这说出来应该就是说课了吧。正式说课的时候,整个教研组的老师都来了。我很有些紧张,连声音都怯怯的。说完以后,我自己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听课的老师们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算是笑我也分不清楚是赞扬还是同情。

    心里没底。

    曾老师说:“那先这样,你回去等通知吧。”

    躺在旅馆的小床上,我给邱哲发信息。“刚刚试讲结束了。”

    “怎么样?”

    “不知道。什么鬼说课,根本不是讲课。”

    “好像不太自信呀。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本来就不自信。再说了,如果我现在和你说没问题,结果又不行,那不是太丢人了。”

    “你就是这样,事情不到水到渠成的地步,是不会轻易说什么的。”

    “这可是我的优点呐。”

    “年轻人嘛,偶尔激动一下也好。”

    “搞得你像是七老八十了一样。”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想报名参加西部支教。”西部支教?那不是意味着邱哲在毕业头两年选择了苦、累,还有恶劣的工作、生活环境?是了,当他从贵州回来以后反复强调那里触目惊心的贫穷、愚昧和教育的落后时,我就该想到这会对他有怎样的影响。“那么艰苦,你受得了吗?”

    “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担心你的态度。”我的态度?不过他一直都是很在乎这个的。四年了,真不容易。其实我也已经开始把他的照顾当成一种习惯。但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哪种感情。所以对他任何想让关系明朗化的表示,我都是委婉地拒绝。

    “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不用考虑别人。”过了十几分钟,邱哲的信息才回过来。

    “你不是‘别人’”。我没有回。是不是拒绝得次数多了,也会有惯性?

    等了两天,学校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打电话过去,说是正在研究。等了一天,我又打过去。这次曾老师说:“不好意思,语文学科我们已经招满了。”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懊恼。

    回到学校,我依然郁闷,不停地回想着自己当时的表现。说实话,这么干脆结实的打击,还真让原本有些自信的我猝不及防。

    邱哲找到我,谈西部支教的事情。“不要再说你是别人了。就算是好朋友,你也该给我点意见。”

    “这我能有什么意见。”

    “不管是什么,我希望听你说说。”邱哲说得很恳切。其实他能作出这个决定,已经为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加分不少。一个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能够有这种无私和愿意吃苦的精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会不会笑我傻?”

    “当然不会。你这是在做好事啊。”

    “但是这就意味着毕业以后,我在物质上要比别人晚起步两年。而且,也要和你分开两年。”原来他是在意我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我心里一热,脸也有些发烧。“就算不去支教,毕了业也要分开的。”

    邱哲看了我一眼,声音很低,但很坚定地说:“不会。如果不去支教,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心里又是一热,没吱声。

    “说啊,你介不介意?”他急急地问。

    “我说了这是做好事,少拿点钱算什么,积德嘛。”我打趣。

    邱哲这才笑了起来,说:“那我就放心了。”我站起来要走,邱哲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乐乐,你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海一样深。里面有我的影子。“如果你去支教回来,对我的感情还没有变,我们就在一起。”

    “这个‘在一起’是指和我结婚吗?”

    我忍不住笑了,一拳捶在他肩上,说:“你还真是贪得无厌!”邱哲也笑了:“这不是贪得无厌,是‘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转身要走,他在后面喊:“不管是什么,这可是我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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