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杨农在家里翻腾什么东西，翻腾出一对竹板，很多往事便一下子浮上了他的心头。上中学的时候，杨农一直是个文艺活动的积极分子，他最拿手的节目就是快板书。他不仅说得好，口齿清楚嗓音宏亮，两只手上的功夫也十分了得。一对竹板在他的手上左右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他的快板书曾迷倒许多女同学的芳心。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恍若隔世。那时自己风华正茂，现在自己却潦倒成了这样，心里真是苦不堪言。杨农轻轻擦去竹板上的尘土，想试试自己的两只手还能不能自如地玩耍。两只竹板在他的手上好像又活了一般，响了起来，杨农也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打竹板，响连天，诸位听我把话盲。说到这里，杨农突发奇想，既然自己的委屈无处诉说，没人能给他撑腰做主，他不如把自己的遭遇编成快板书，到大街上向行人诉说。想到这里，杨农兴奋异常，开始在家里准备和练习。

    第二天上午，当火红的太阳高悬东方的时候，县城的大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这时在县百货大楼门前的台阶上，一个中年男人，挥舞着一对竹板，以宏亮的嗓音，为大家唱起了久违的快板书，他唱道：

    打竹板，

    响连天，

    父老乡亲们听我言。

    听我把，

    我的悲惨遭遇谈一谈。

    我比那，

    屈死的窦娥还要冤。

    话说那十年前，

    有一个女人她叫……

    杨农的身边很快就围了很多人，他们对他手中翻飞的竹板和他宏亮的嗓音，赞叹不已。慢慢地，他们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感动，脸上开始流淌同情的泪水。围观的人群很快就堵塞了交通，仍有不明就里的人向这里拥来。人越来越多，杨农只好把舞台转到了体育场，他就像一个农民起义领袖一样，带领着他的刚刚入迷的听众，前呼后拥地来到体育场。杨农站在主席台上，继续他的诉说，台下是黑压压不断增多的听众。杨农越说越兴奋，他把十年前李清怎么追他，十年后叉怎么迫害他的故事说得形象生动，观众被他深深感染了。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鼓掌一会儿骂人。还有后面什么也听不见的人拼命往前挤，前面的人被踩了脚干扰了倾听的叫骂声。听众多得难以计数，前面能听见杨农说话的声音的人鸦雀无声，后面什么也听不到的，还有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人，却闹哄哄乱作一团。杨农的故事讲完了，他把竹板装进口袋，转身离去，就有一些被感动的人追着问他明天还来吗？杨农说，来，来，只要我的问题不解决，我天天来。

    杨农在大街上说快板书，把他的遭遇唱给行人的举动，县里很快就尽人皆知了。李清哭着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书记，书记也听说了，立刻给公安局长打电话，让他再把杨农抓起来，局长问书记这次把他关多长时间，书记说，我看杨农是个精神病，干脆把他抓起来送精神病院算了，省得他到处上访，说快板。

    县里有个安定医院，是市里一家大医院的分院，专收精神方面的病人。公安局长在得到书记的指示后，就把杨农抓起来，送到了这里。这里自有他们治病的特殊手段，开始杨农还反抗，很快就老实了下来。几天后，当大夫找杨农询问病情时，杨农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大夫，希望大夫把自己放出去。大夫听了，告诉杨农，你得的是妄想型精神病，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相信很快就有好转。杨农一听，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出院的可能，他只好像日本电影《追捕》里的那个深受我国女孩子喜爱的杜丘似的，每天把药假装吃下去，然后再用手抠嗓子眼儿，把它们吐出来，或者趁大夫护士不注意，把药藏起来，扔掉。

    在杨农和他的老婆离婚之前，一次两个人在打架的时候，他老婆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定哪天李清得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整死你！没想到老婆当时的气话，就变成了现实。准确点说，老婆的话一半变成了现实，因为他还活着，还没有被李清整死。想到老婆的话有可能全部变成现实，杨农吓得后背上出了一层汗。夜里睡不着，躺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杨农就想自己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将来怎么办，越想越感觉到生命的可贵。既然自己斗不过李清，那就干脆离她远点，这次要是能够安全地从这里出去，杨农决定不再上访告状了，他知道他根本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到京城或者南方的哪个城市找点事儿干，兴许就能干成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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