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里

    喂，老伴！你现在好么？好啊，我就放心了。你说我呀，哎，一言难尽，自你走后，我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你，梦见了当年我们结婚时的情景……你说啥？时间过得真快？是真快。你嫁给我后你吃了不少苦，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相反的是你一口气给我生了五儿一女，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真不容易，现在我心里很愧疚，感觉很对不起你。你生老大时，没有饭吃，拖得黄皮瓜瘦，但你生完孩子后就去山上挖野菜。你生老二时，我被当做牛鬼蛇神批斗，你忍着疼痛流着泪自己接生……你说啥？好，生孩子的事我不提了，那就说说孩子上学的事吧。你记得吗？当初我不让孩子上学时，是你省吃俭用，卖猪卖鸡，甚至把我祖上传下的水烟袋都卖了……老伴，你真英明，如今儿女们都有出息了，都吃上了国家粮，都成了国家人，这一切应该说都是你的功劳，如果当初你也反对孩子们上学，孩子们能有今天吗？你说得对，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你说我现在啊？现在没外人，我就给你直说吧。你走后，安康修水电站，我家成了移民户，房子要拆迁，国家要给一笔钱，这下我家可热闹了，儿女们都回来看我，这是有史以来儿女们齐刷刷都来看我，一声声的爹，把我叫得喜笑颜开，一个字，甜。没想到儿女们最后开始争地盘了，这房子也有他们的一份。老四和老五差点都打起来了，简直闹得乌烟瘴气。最后开了一个全家大会，达成一致意见，五个儿子轮流养活我，直到我老死，前提是移民费大家平分。于是我就来到老大家，人们都说城里好，城里有啥好，他们上班一走，门一关，简直就像一个鸟笼。好不容易憋了一个月，我又住进老二家。老二家也是一个鸟笼，老二的老婆整天对我板着脸，从没见她笑过，相反的是我倒成了他们的保姆，拖地、洗衣……唯独没让我做饭，我知道她嫌我脏，嫌我做饭不卫生。漫长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我又来到老三家。老三的老婆养了一只猫，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给猫洗澡和喂食。你知道吗，这猫每天都吃些啥？你猜猜。猜不出吧，每天都给它吃鱼啊吃肉啊，还有各种补品。××，比我吃得都好。一次，我忍不住偷吃了一块给猫吃的鱼，恰好被儿媳看见了，她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气得我恨不得想从楼上跳下去死给她看。你说老四和老五啊，×××，他们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娶了媳妇忘了爹娘，××××！对不起，儿子的妈就是你，我说错了，我是操这帮兔崽子。这日子简直我无法过了，每月我在儿子们家轮流生活，每天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我真的好想回到乡下，过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乡下的房子已拆了，我的家在哪里？老伴，你啥时回来看我？没时间？我知道了。老伴，你那里咋样？要不我来看你？我真想回到从前跟你一块生活的那些日子，苦虽苦，但很甜。好了，不说了，这长途电话很贵的，等下儿媳妇下班后回来一定要骂我的，上次我用电话给女儿说了几句话被儿媳妇撞见了，儿媳可凶，说没啥事打啥电话，这可是每分每秒都要钱。现在我是用手机给你打的，哎，实话告诉你吧，这手机是假的，是孙子的玩具手机，但我知道，你在阴间一定能听到我说的话，你说对不对？你听到了吗？好了，我还有好多悄悄话，等我们见面后再说吧。让我也说句洋话吧，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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