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瑞

    清晨，当她排着队领到护士姑娘派送的那五六粒黄色药丸，正犹豫不决是否仍如往常，遵嘱加以服用时，她已被“死党”巧姐拉到食堂一角。

    “藏起来吧。不是说好今天就行动吗？说这些药专治我们的精神病，我看是骗人的鬼话。服了一年了！我们不还是在这儿待着？……”

    巧姐年纪稍大于她，几乎跟她同一个时期被送进来。那种药服用了一年，不但似乎不见什么功效，相反，她们还怀疑“病情”因服这些药丸而加重。于是，她俩订下攻守同盟，决定在今日暗暗做出她们的第一次反抗行动。

    早晨的食堂一派静谧。许是服了药的关系，那类在精神病院司空见惯的打架、吵闹、乱讲话和乱唱歌的可怕嘈杂情景没有了，一直要到午后、傍晚，这些不正常的场面才会出现。这时，三五十病者都在吃早餐，只是神情各异，有痴呆的、傻笑的、自言自语的……她和巧姐匆匆吃过，就避过大伙，悄悄走到食堂外面那块空地。那儿种植着几棵老树，树荫下常有三三两两不怕人的麻雀在觅食和跳跃。看准左右无人，她和巧姐低声齐喊：“一——二——三——”

    两人手中的十余粒黄色药丸便撒到树荫下的干泥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七八只麻雀一拥而上将之啄食殆尽。“不消几分钟，就有好戏看了！”巧姐说。她也附和：“也可以弄清楚平时他们怎样戏弄和折磨我们了！”

    一只麻雀在地上团团转起来，看似晕晕欲倒；大部分麻雀步履微弱无力，似要倒下来。最精彩的是其中有一只，一瘸一瘸的仿佛跛了脚，身子摇摇欲倒又未倒，像喝了些酒一般醉醺醺的。看得她和巧姐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快意。巧姐猛然悟起多年来为什么胆怯许多从没打过人了。

    而她呢？狂笑声则渐渐收敛，像是看到自己就幻化戒麻雀中的一只。也不知是喜是悲，但那种实验和发泄的快意，一阵阵袭来，愈发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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