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每年的这一天，她都要来给他唱歌。唱什么歌呢？唱《大哥，你好吗》《祝你平安》《让我们荡起双桨》《驼铃》……唱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唱劈了嗓子。

    陵园里就总是回荡着她的歌声。

    歌声从一个春天飘向另一个春天。

    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她引吭高歌，如泣如诉，倾注了一个女人对墓中人的全部真情。

    “每一天，都做着别人为你计划的事，你终于为件傻事离开了家。从此以后，你有了一双属于自己的手，你愿意忍受心中所有的伤痕……”

    “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人生自古就许多苦，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她是谁？坟墓里躺着的人又是谁？人们走过她的身边，总要产生好奇的疑问。

    她不在意人们的猜想，只是全神贯注地歌唱。是的，她也不像别人那样，摆上供品，烧上纸货，祭奠死者的亡灵。她只是将一束鲜花捧到死者的墓前，然后，双手紧扣着站好，声情并茂地为他歌唱。

    她的歌声，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气息，感染着目睹这光景的人。

    “她是个为爱情而发疯的女人。”守陵人说出了她的故事，“地老天荒的那种，感天动地的那种。”守陵人不经意地说着，“刚开始，还有人陪她来。后来，她就自己来了。每年，她都来。来了就唱歌，没完没了地唱歌。”

    听了守陵人的叙述，人们欷献不已。

    扫墓的人，一拨拨来了，又一拨拨散去了，人们都听见了她的歌声，都看见了一个女人为爱情而在坟前歌唱。

    有人走上前来，与她搭腔了：“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我是在坟墓上开花的人。”她盯着墓碑说。

    人们不再追问了，退到了一旁。从简短的问答中，人们确认，爱情控制了她，她真的是在为爱情而发疯。

    守陵人道出了秘密。原来，有个人曾狂热地追求她，但是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墓中曾经活过的那个人。爱她的人非她不娶，始终等着她，直到她爱的那个人去世。追求者以为可以亲近她了，没想到，她的心仍在死者的身上。每年的这一天，她都要到陵园来唱歌。追求者为了得到她，也会在这一天，来到陵园。可是，她却视而不见，每次来，只给墓中人唱歌。

    “那个追求者对我说，每次，听见她唱歌，就觉得自己成了墓中睡觉的人。”守陵人继续说，“连我都被感动了。她唱歌的时候，我也觉得，她是唱给我听的。我真羡慕那个躺到坟墓里睡觉的人。”守陵人无限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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