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的帽子-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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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后,老莫认真反刍和女儿的谈话,还真有些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他进一步反思:以前,只想到一个男人没有性生活的种种后果,为什么就没去想想,一个女人如果没有性生活,会不会也有种种后果呢?老莫是个严谨的人,立刻去网上查看。果然,有关专家和有关文章说,女人长期没有性生活,容易导致:内分泌失调,乳腺增生,失眠,忘记事情,脸上长斑,皮肤粗糙,性格也会改变。得不到滋润,得不到刺激,里面的细菌出不来,易造成盆腔炎,卵巢囊肿,增加患乳腺癌、子宫癌的几率……

    天哪!老莫后怕地想,原来,这要比男人严重的多多了啊。

    老莫再一次挣扎:高亚丽到底是报复,还是一种“自救”呢?

    那么,对于杨槐,到底该恨,还是该“感谢”呢?

    老莫把自己撕得龇牙咧嘴。

    秋天来了。

    这天晚上,高亚丽回到家,老莫发现又不对劲了:满脸菜色,歪歪倒倒的样子。至于眼光是不是邪着,老莫一时无法判断。

    老莫诚惶诚恐地问,你,好像脸色不好,咋回事?

    高亚丽摸了摸脸说,没、没事啊,就是有点累。也不洗漱就去睡了。

    肯定有事,老莫想,决不能掉以轻心。如今,仰望高亚丽的阴晴圆缺,已成为老莫每天必做的功课。高亚丽突然不高兴了,老莫就紧张。

    早上起来,老莫正想表现一下,去做顿早餐,却发现高亚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老莫下楼去吃了碗面,赶去上班。他想,要是情况没有改变,他这个“支柱”就必须得支住了。直到她不需要为止。老莫心中生出些悲壮来。

    刚进办公室,老莫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高亚丽的。老莫急忙问: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吗?高亚丽似乎顿了一下,声音软塌塌地说:我想咨询一下……老莫说:好好,你说吧,咨询什么?高亚丽有点字斟句酌:比如说,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年人,家属坚持要输、输液吧,突然……就死了……又强调说:他本身就有大病,话都不能说了,这算不算医疗事故呢?又怎么处理最好?

    老莫好像明白了。但老莫决不能说破。于是问:是你们办事处发生的事吗?高亚丽说:不是,一个远房亲戚。老莫说:哦,我认识吗?高亚丽说:你不认识。突然就毛了:哎,你爱说不说,废话那么多!挂了。

    老莫闷闷地连抽了两根烟,然后去了隔壁艺体股办公室。股长是个潮男,或者说“文艺犯”吧,除了酷夏,头上几乎都戴着一顶棒球帽,只是颜色不同。今天呢,老莫一看,疑似绿色。老莫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走过去,指了指潮男的头,把你那玩意儿借我用一下。潮男有点发懵,翻着白眼道,啥、啥玩意儿?老莫说,帽子。潮男说,干啥?老莫烦了,斥道,别球那么多废话!一把便抓了下来,使劲儿抖了几抖。又问,有墨镜没?潮男像是吓着了,赶忙说,有有。拉开桌盒翻找,一边说,莫、莫局,你还要什么,还有口罩,防……防雾霾的。老莫犹豫了一下,说口罩就不要了。

    老莫戴上帽子,压低帽檐,再配上墨镜,跑到卫生间的镜子里一看,差不多就不是老莫了。

    老莫来到杨槐诊所对面,还是那棵歪脖子榕树下。发现诊所门口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还有两个警察在指指点点。老莫捂着嘴走过去,看见杨槐蹲在地上,两手插在头发里,孙子似的。老莫没有发现高亚丽。老莫混在人群中,听了一阵,也问了一些。大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社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儿,患有肺气肿,至于别的小毛病就多了去了。平时也在杨槐诊所开药,彼此也还熟悉。但近段时间毛病越发深沉,已经走不动路了,说话也困难了,只是喘。去市医院诊治,医院主张立即住院治疗。但他的两个儿子以没人护理为由,拒绝了,要求在急诊室输液,说只要消了炎就没事了。医院说,这样的高龄,若不做全面检查,我们是不会轻易输液的。后来,两个儿子又把老人弄到杨槐诊所,要求输液。杨槐开始也不干,怕担风险。兄弟俩坚决不走,说都是一个社区的,杨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又信誓旦旦保证说,只管输,有啥后果,与你无关。杨槐架不住哀求,同意了。

    后果就在一个小时以后:老人没气了。

    老人没气了,做儿子的却浑身都是气。一个使劲抽烟,不言语,一脸悲戚,不知是真是假。老莫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区文广局的丘某吗,好像是个啥中层干部。前几天还专门到办公室找过老莫,想让他孙子进某重点小学,还遮遮掩掩递了一个信封过来。老莫立刻将手乱摇。现在而今,谁还敢收钱呢?何况,城内的重点小学,实在是太挤了,关系户也太多了。所以,给钱也不一定好使。另一个叫丘老二的,看来最孝顺,最务实,坚持要把老人留在诊所里,还在门口跪着焚香烧纸,俨然共存亡的节奏。听得出,周围的群众是普遍同情杨医生的,说,这丘老头养了两个混账东西,舍不得在医院花钱,花精力,弄到这里来害人,人家杨医生可是厚道人。就是嘛,明明保证了,又出尔反尔,无非是想讹人家的钱吧,臭不要脸的,张口就要三十万!唉,有人摇头,杨医生这回怕是摊上了哦,这丘老二是啥货色嘛,抓拿骗吃啥都干,案底一大摞,才“出来”没好久呢……

    这时,一个老点的警察过来拍了拍丘老二说:丘老二,差不多就行了哈!反复跟你说,不要搞,影响社区治安,这种事情不是凭你胡闹的,是要走程序合理合法解决的。丘老二梗着脖子说:反正,不管你们咋解决,不赔够数额我是不会撤的!老警察笑了笑,突然转身问那个小警察:对了,我们今天出警的时候,梁所是咋交代的呢?小警察似乎心领神会,大声道:梁所指示,把丘老二带回去,有一个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老警察说:听到没,现今讲人性执法,要不是出了这个事,我们才没工夫和你磨叽……

    老莫知道,警察口中的梁所,就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长。是老莫过去的学生。对老莫很尊敬,随时碰上都要上来握手。说老师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杨槐,你个狗日的,报应啊!老莫忍不住骂起来。骂着骂着,老莫又突然感觉,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有些诡异,有些荒诞。要说报应,我不也送了别人一顶帽子吗?然后呢,老子亲自煞费苦心地挖了一个坑,正在得意,人家只“顺势”轻轻一推。埋深了,真他妈是埋深了啊!

    现在呢,我可以幸灾乐祸,但是不是可以袖手旁观呢?如果那杨槐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倾家荡产,他还有心境,还有能力“呵护”高亚丽吗?要是高亚丽失去了呵护,失去了……滋润,那……

    杨槐,你龟儿子的!老莫又骂。未必老子前世也欠了你的啊?

    两天以后。高亚丽回到家,老莫认真观察,气色好多了,好像心情也不错。老莫淡淡地问,哦,你那远房亲戚,那……事故处理好没有?高亚丽看了老莫一眼,哼,咨询你个事,你酸不拉叽的。幸好,现在讲证据,讲法,通过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和民事调查,主要责任并不在医生。

    老莫说,呵呵,这种事,终归还是要医患双方坐下来协商解决的。高亚丽说,是嘛,开始的时候吧,两个儿子,一个装悲痛,一个狮子大开口。后来,也不知啥原因,转了一百八十度:两弟兄都点头承认,当时是强求医生输液的,也承诺不让医生负责的。但最终还是赔了五万块钱。唉,也是冤死了!

    老莫说,哦,这应该是最理想的结局了。他……我是说,你那亲戚,还拿得出五万块钱吧?老莫很清楚杨槐的家底。

    高亚丽迟疑了一下,说,拿是拿得出,但手头就有点紧张了。

    老莫笑笑,那……就借点给他吧?

    高亚丽似乎怔了怔,不语。

    其实,老莫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卡。这时摸出来递给高亚丽说,上面大概有两万多,密码是你的生日。既然是亲戚,遇到事情了,你看着办吧。

    高亚丽拿着卡,盯着老莫。还是不语。

    老莫仿佛喃喃地说:拿去吧,这是……债。

    责任编辑:赵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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