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雄

    每一个认识陈毓的人，在谈及她的时候，总不会忘记提及她的才气，仿佛一种仪式。的确，陈毓有着过人的文字感觉，她在驾驭文字时表现出来的那种令人惊叹的能力，可能源于她厚实的文学素养，也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写小说对于她而言，似乎太容易了，容易到信手拈来，下笔就是。

    陈毓的这本新小说集《谁听见蝴蝶的歌唱》，我应该是比较早的一个读者，早在它还没有出版。那也是我第一次集中地阅读她的小说，然而，很快，我就被她充满诗性和古风的语言、天马行空般挥洒的想象所吸引。

    充满诗性和古风的语言

    熟识陈毓的人，可能都会觉得，她说出的话本身就是很好的小说语言。在她这本《谁听见蝴蝶的歌唱》中，那些充满着诗意和才情的语言就好比西安的古迹，随处可见。

    在《采诗官》中，她把采诗官眼中春意浓烈的画面，描写得唯美浪漫，古韵十足：“此刻，在宫墙外，在漫漶着草木香气的广袤原野上，花儿已经开放，勤快的蜜蜂先我而去。动物们从漫漫长冬里醒来，在原野上纵情恋爱。青蛙的叫声有点笨拙，公雉求爱的声音神秘、缥缈，它们时而现在低缓的坡梁上，时而隐在薄雾轻扬的沙洲，时而又骤然响起在我仓促的脚步声里。像是故意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整个春天，我匆忙的脚步不期撞进它们的爱情之地，目睹了一场场盛大的爱情话剧。”

    在《曾闻叶上题诗句》中，于佑在宫墙外徘徊，西风吹，红叶落，陈毓写道：“一阵西风吹过，一片红叶打着旋儿从天上飘下，擦着于佑的肩膀坠落在于佑的脚边，一枚又一枚的叶子从天而降，于佑闻着那凉丝丝的清香气，感受着岁月在它们身上啮啃过的痕迹，心中一阵喟叹。他想，高的是富墙，比宫墙更高的，就是这枫树了。”那诗性的语言，流水一般，闭上眼就能感觉到它的流动。

    的确，陈毓的文字具有极好的氛围营造功能，这使得她的小说很有现场感。这种感觉效果的产生，在实际上，极大地调动了读者的阅读感觉，使读者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小说的情境，情不自禁地参与小说的进程，小说中人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因此变得具体可感，小说人物的情感起伏和心理变化也变得可以感同身受。

    天马行空般挥洒的想象

    《谁听见蝴蝶的歌唱》，我乐于把它看作是一个有着不同景致的大观园，而陈毓就是领着我们游览的导游。然而，她并不像一般的导游，念着千篇一律的说辞，挥着小旗蜻蜒点水地走过每一个景点，而是着力于用自己细腻的感受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重新注释每一个景点，挖掘出其中或深层或特别的内涵。

    我们在阅读《谁听见蝴蝶的歌唱》时，得到的是关于历史、关于人性的另一个版本。那些原本看似古旧、平实的风物，在她开阔的想象、诗意的语言的合力作用下，立时变得富于生气而有人情味。

    于是，在《伊人寂寞》中，面对那名为“惊鸿”的孕妇人体标本，人们看到的是标本，而陈毓看到的却是一个人。人们在感叹造物的神奇时，陈毓却选择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女人出事前所有温情脉脉的细节、出事后亲情在科学与金钱面前落败的无奈，在陈毓眼中，科学成为了出卖亲情的诱饵，所以她才能清醒地发现：“那里，藏着科学的凉意。”

    于是，在《出神》中，那个端坐在神龛之上，被人们顶礼膜拜了几千年的上古治水英雄大禹，在陈毓的想象铺设下，还原成了一个因治水有功，被敬为神明，不得不在神龛上终日浮想联翩、百无聊赖的普通人，虽然被人们当做神一样供奉，而其实他来世最大的理想只是变成一棵树。在《长安花》中，陈毓用她细腻的想象，再现了杨玉环死后，唐玄宗精神恍惚，郁郁寡欢，落寞而逝的过程。没有了宏大的历史背景，我们竟然在不自觉中，被这个真性情的帝王深深感动。

    《谁听见蝴蝶的歌唱》的文字里，我所看到的陈毓，内心细腻，情感丰富，却又表现得安静内敛。在她那些审视生活、生命和情感的小说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的情绪，让人感觉，她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有时甚至可以看到丝丝的慌乱。不知是出于女性的敏感，还是出于作家的忧心。

    也许，正是这些复杂的因素，令陈毓的小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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