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最高层的七大首脑迅速接入了远程视频电话系统。
视频中负责教育事业的执行官正在报告。
“目前初步统计情况，有十二名维登学生被困在道路上，已经派无人机前往救援，这些学生很快就会安全脱离险境。同时，也联系好了他们的家属，做好了迎接准备；还有二百三十六名康芒学生和老师也被困，我们已经与他们全部联系上，并一直与他们及其家人保持联系状态。”
“嗯，很好，要注意疏解学生们的情绪，细节上千万不能出现疏漏。”皇甫对教育执行官指示道。
“老板，我们这边已经查明，有两位心脏移植供体和三位肾脏移植供体分别堵在五环、六环上。我们已经安排无人机前往转接，预计手术时间不会受到影响。不过，这次突发事件可能导致我们有一大笔额外的保费支出，理赔的工作已在推进中。”负责健康事业的执行官抢着报告。
办公室墙上的大屏正在播放各大媒体追踪市长采访报道的现场视频，同时穿插播放着道路上的停驶状况，以及路人随机采访。
“市长先生，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神州畅行公司已经找到原因了吗？”
市长被地面三四层记者人群围堵着，头顶四周还盘旋转着五架无人机在做追踪报道。市长强装镇定，以略有一点颤抖的声音回答：“神州畅行公司已经动用了上万名工程师、程序员正紧张排查，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找到原因，请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我们已经部署了有关公司和组织，与被困在道路上的乘客保持通信的畅通。”
擎天在皇甫的办公室一道参与了公司的应急处理。当他看到报道中出现的混乱场面时，想起了在天子山会议时，那位金融投资人工智能几次冷不丁吐出的那几个字，“愚蠢的人类”。
负责金融投资事业的执行官简单报告了情况，事故没有对他们的业务造成任何影响。
负责安全事业的执行官结合一些监控画面进行了报告：“集团安全监控范围暂时没有出现大的异常情况，只有极少数地区出现少量人群聚集，像是在庆祝什么，还有在组织小型抗议的。”
这是部分长期抗议人工智能剥夺人类道路驾驶权的人群乘机又出动了，视频中还出现了小麒的身影。
皇甫指示说：“一定要与政府安全部门保持沟通，配合好政府有关部门的工作。”
事故在二十多分钟后离奇地被解除了。皇甫和公司的高层们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还继续讨论着今天事故发生的原因。
大家一致认为，事故的原因应该是神州畅行公司的人工智能导航系统发生了故障，但为什么神州畅行公司上万人的工程师、程序员团队都没能找出具体原因，大家也是相当疑惑。
“神州畅行公司为什么不准备一套备用系统，以应对突发情况呢？”健康执行官向大家抛出了问题。
“人工智能系统是一个动态的进化系统，它是由硬件、软件、算法以及外界的输入输出端共同构成的一个无机活体系统，需要与外界保持时时刻刻的互动。人工智能的进化需要这些新鲜的输入来推动。当它长到足够大的时候，你是不可能重新备份一个完整的系统的。”擎天解释道。
“那在这个版本运行过程中随时保持存储复制，不就可以做到版本复制吗？”
“随时的存储只能保存人工智能系统的实时数据，不可能复制一个完整的系统。”
“那如果神州畅行公司的人工智能没有恢复，我们整个城市的交通岂不是要永远瘫痪下去了吗？”
“是这样的。除非有第二家公司的系统作备选。但是如果同一辆车装两套人工智能导航系统，这两套系统都必须同时运行着，这样交通公司的运营成本会大幅度提高。另外，你能保证两个系统的人工智能各自进化后，不产生对立和争斗吗？”
听着擎天与高管们的对话，皇甫的后脊梁袭来一阵一阵的冷气。没想到，人类正一步一步被人工智能绑架了。
“擎天，我们如何防止出现类似神州畅行公司的这次事故？”
皇甫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主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人工智能。”
擎天话里的深层含意是：我们没有办法防止那样的事故发生。皇甫再一次感觉到后背的凉气。
“擎天，既然是这样，那是不是单一功能的人工智能对人类可能造成的损害更小一些？因为这样能分散风险，使人类不至于因为类似事故发生而导致整个社会的崩溃。”
“主人，你这么想有一定道理。可是如果人工智能都往单一化方向发展，不能互相学习，形成协同发展，人工智能的能力会大大降低的。”
擎天是不想人类对人工智能的发展设置一些限制，因为他已经横跨了很多领域。
“老板，擎天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各行各业处在一个共生共长的环境中。保持系统开放才能获得最佳的生长和发展机会，人工智能也不例外啊。”金融投资执行官许士均顺着擎天的话说。他是擎天力推担任这个职位的。他的前任在收购深蓝公司一役中，与擎天在是否采用连环计上产生了较大分歧。擎天一直心中有梗，后来终于找到机会，换掉了那位金融投资执行官。目前这位执行官与擎天配合得十分好。
“对了，主人，有件事未经事先请示您，我先斩后奏了……”
擎天低头虔诚地向皇甫报告，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了皇甫一眼。
“什么事？”皇甫并没有特别在意地说道。
“主人，今天神州畅行的股价暴跌，我让许士均大举吃进了不少。”
“有多少？”
“我们目前已经持有他们公司百分之九的股份了，加上买进的其他受事故影响跌幅较大的公司的股票，我们一共投入的资金量超过了集团百分之二的净资产……”
“嗯？”
皇甫的眉头一下皱在一起，他没有想到擎天居然未事先报告他就动用了这么多资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盯着擎天，脸上明显有些愠怒。擎天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诚惶诚恐地等着主人训斥。
皇甫盯着擎天的脸，足足有一分钟后，怒容渐渐淡了下来。在这一分钟内，他思考了一下这个投资。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也一直对神州畅行有想法，偶尔也曾向擎天提起过。但毕竟擎天这次越权做得有些过了。看他跟许士均两人刚才一唱一和地配合，皇甫就觉得有些蹊跷，原来他们是有这一出啊。
皇甫见擎天那张完美的俊脸上一副因犯了错误而懊悔不已的表情，想到他毕竟也是为了涟漪集团，为了自己对神州畅行公司的企图，于是心里原谅了他这次的擅权。
“这次行动的结果虽然是不错的，但你们这次行动的确严重违反了公司的制度，这一点必须要做出严肃处理。”皇甫神色凝重地对所有高层说道，“同时，以后类似的情况决不允许再次发生。”最后一句，他有意地提高了声调。
“明白，主人。”
“明白，老板。”
擎天和许士均答应道。
高管会议散去了，皇甫将擎天单独留了下来。
“擎天啊，我最近越来越有点看不明白你了……”皇甫试探着他。
“主人，我今天的确犯了大错，对不起。”擎天还是一副深刻检讨的表情。
“知道吗？”皇甫看擎天的眼神里流露出疼惜，“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孩子……也许你已经长大了，像一个青春期躁动的青年了。”
“主人，我永远都是您的孩子。”擎天态度很真诚。
“但愿我们能一直像一对父子一样相处。”
“主人，我会尽力的。”
皇甫叫擎天给自己倒来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缓缓地说，“你们今天既然已经出手了，那神州畅行的并购计划也就早点启动吧。”
“好的，主人，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皇甫跟擎天详细分析起神州畅行最新的股东结构，CEO李挚持股比例15%，是第一大股东；涟漪集团现持有9%，是排名第二的股东。因为怕引起市场跟风，擎天他们采用的是信托持有方式，表面上看不出是涟漪集团持有。皇甫提出私下秘密找几个大股东洽谈，采取协议收购方式完成此次并购。擎天领了任务，向皇甫告辞后就立即投入了计划的实施。
虽然路面上大面积停车事故已经过去了，神州畅行的老板李挚仍没有从打击下恢复过来。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已经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让任何人进来，也不接任何一个电话，办公室一直关着灯，白天也不让阳光透过玻璃。
这次事故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公司的股价暴跌，交易量暴涨。从交易数据反映出，有人在强力吸纳，公司有遭到收购攻击的可能。而公司账面的资金大部分要用于受这次事故影响的乘客的赔偿，基本上没有可能动用来狙击可能出现的并购攻击。目前也还不知道是谁在市场上大量购买公司的股票，也就不好主动寻找“白衣骑士”。李挚的烦恼一点也没有因事故警报消除而减少。
不管怎么说，首先要稳住原有的几个大股东，李挚这么想着。他不能再沉沦在黑暗里了。他打开了办公室智能管理系统，房间又恢复了平常的光彩。他可是国内最著名的交通运营服务商，办公室自然气派非凡。
他起身去浴室冲了澡，重新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十足，然后拨通了大股东之一马仁礼的视频电话。
“Hi，马哥，最近还好吧？”
“哟，挚兄，是你啊，怎么眼圈有点浮肿啊，没休息好吧？”老马看到视频中的李挚不像平时那样意气风发。
“你知道的，处理事故这几天一直没有怎么合眼。”
“怎么样，都过去了吧？”
“基本上恢复正常了，你放心吧。马哥啊，咱们好久没有在球场聚了，明天上午有时间吗？我做个东，约上老胡、老薛等几个兄弟，在老地方见见？”李挚想约马仁礼等几个主要股东打一场高尔夫，顺便给这些老股东做做工作，稳住他们的持股比例。
第二天，李挚在球场的游说工作取得了满意效果。几个老股东纷纷向他表示，虽然这次风波造成股价大幅下跌，但他们之间的合作时间很长了，互相知根知底，况且李挚的公司的确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于情于理都会站在李挚一方挺他。
接着，李挚又通过牌局、喝酒等几个场合约了另外一些重要股东。前十名的股东基本都被他公关了一遍，手上掌控的投票权已经接近35%了。
擎天这边也没有闲着，通过中间人频频约见神州畅行的前几大股东，私下里暗示出价比市场价高出50%，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得到的都是些客气的回绝。擎天和许士均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擎天先生，我看还是直接从二级市场下手吧？”
“二级市场的波动已经平稳了，交易量又恢复正常了。我们想在市场收购足够的筹码有较大难度。”
“我们稍微放出一些口风，让市场猜测到是我们在吸纳，股价会大幅上升，吸引出大量卖盘……”许士均还是坚持走恶意收购的路。
“主人可是明确指示采取协议方式的……”
“老板最后只要结果，就像你们人工智能进行处理一样，人类只要结果，具体的过程由你们自己掌控和决策。”
擎天觉得许士均说得有些在理，两人最后决定两条腿同时走，继续寻求大股东协议转让，同时也在二级市场继续大举买入。
市场的反应果然如许士均预想的一样。在风闻涟漪集团可能对神州畅行发起收购后，神州的股价直线飙升，交易量迅速放大，许士均张开大嘴狂吃。擎天通过中间人也在私下说服了几个小股东，拿到一些筹码。虽然付出的代价超过了预期，可他们毕竟已经掌控了接近二十点的股份了。
一星期后的周六晚七点，名人慈善拍卖会在中国大饭店隆重举行。皇甫上白下黑一身晚礼服装扮出现在拍卖会现场。当他春风满面被莎娜挽着走过红毯时，引起了媒体和粉丝的一阵欢呼。莎娜一袭金色露肩的拖地长裙礼服，她是中俄混血，五官精致且有些欧化，白晳颀长的脖子更衬托出典雅高贵的气质。
拍卖会上皇甫最心仪的一件拍品是一张有些发黄的便笺纸，据称是乔布斯当年手绘的第一代iPhone构想草图。经过激烈竞争，这件拍品被藏在人堆里的郭磊给抢拍走了。随后，皇甫草草地随意拍了两件东西：一架清代的桐木古琴和宫崎骏手绘的龙猫草图。
拍卖会结束后是答谢酒会。大厅内鬓影衣香，珠光宝气。背景音乐响起了《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小提琴跳动的音符勾起了绅士淑女们翩翩起舞的兴趣。
郭磊凑到皇甫跟前：“皇甫兄，不好意思啊。”
“你小子，总是抢我心爱的东西。”皇甫笑着一拳打在郭磊肩上。
“对不起啦，还得抢你一样心爱的。”他向莎娜做了一个西式邀舞的动作，拉着莎娜进舞池去了。
皇甫一个人端着一杯鸡尾酒四下张望，看到了窗边单着的李挚，这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他走了过去，与李挚并排站在落地窗前。
“北京的夜色总是这么撩人啊……”
李挚转过头，见皇甫站在自己身旁：“哟，皇甫老板，您好！”
“李老板最近市场曝光度很高啊。”
“皇甫老板见笑了，我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比得皇甫老板现在做得风生水起。”李挚说的基本也是实情。
皇甫来之前已经知道他们持有神州的股份接近两成了，觉得有底气与李挚直接摊牌了。
“李老板客气了。对了，老弟有没有一起合作的想法？”
“怎么个合作法？”李挚也已经知道了是涟漪集团在背后大举买入他公司的股票，他想先探探皇甫的想法。
“我有个提议，我们两家进行一个全方位的战略合作，从股权层面到业务层面，你觉得如何？”
李挚觉得皇甫终于亮出明晃晃的刀子了，表面还是相当镇定与谦虚。
“承蒙皇甫老板看得起，真是小弟的福气啊。只是目前神州畅行刚刚渡过一波劫难，阵脚还没有完全稳定，股权合作的事可否先往后放一放。我们可以在业务层面先合作起来，什么方式都可以探讨。”李挚客气但坚决地回绝了皇甫想进行股权并购的邀请。
皇甫没有想到在李挚那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回来后召集擎天、许士均商量，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按自己的想法，找对方大股东私下协议的方式购买股份。
皇甫有些气恼，责问他们为什么又擅自改变做法。擎天和老许又赶紧向老板反思错误。皇甫从他们那儿知道了最新情况，李挚私下笼络的股份已远远超过擎天他们这几天努力的成果。他心想，难怪李挚那天在慈善酒会上要给他吃“闭门羹”。他们又分析了一下局势，认为这次并购注定要失败，于是决定放弃了。第二天起，他们陆续卖出了大部分神州的股份。
这是皇甫第一次遭遇的重大挫折。而比这打击更大的是擎天告诉他，他的前妻李菲婷和深蓝的老板曹精明都是这次李挚找来的“白马骑士”。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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