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倦爱-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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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楼的患者很多,有点像菜市场,熙熙攘攘的。四处看了看,一个座位也没有。身体还是很累,贴着诊室外面的墙坐在地上,内心刚刚被怒意点燃的亢奋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转头看着墙角有块污渍像是贴过小广告没被清理干净,我坐在那儿开始用手抠那些没清掉的残留贴纸,抠了两下露出后面白色的墙壁来,一时像是有了某种成就感。我开始很专注地干这件事情。

    “姑娘、姑娘。”有个声音在一直喊,我起初并不认为那是在喊我,所以我仍在努力干我的事情。“哎,我叫你呢。”声音又大了些,我抬起头循声看去,坐在对面候诊椅上的大妈正在看着我。她拿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这有个座,你过来坐啊。”我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又来了一个患者把那个座位给占了。

    “你看刚才这座一直空着。”

    “没事,我有地方坐。”

    “哪有坐地上的?多凉啊。”

    我没继续跟她搭话,又开始努力清除那墙上的污渍。

    “你老抠那墙干什么啊?”

    “这贴了块脏东西,我想把它抠掉。”

    “你坐高点不就看不见它了吗?”

    我抬头看着大妈:“可是这东西就贴在这儿啊。”

    “看不见,它就不在了呗。”

    “您这是唯心主义,不科学。”

    “什么主义我可不懂,我就是看着你坐地上非跟那半块胶布较劲,觉得挺别扭的。以我的经验之谈啊,你那么使劲抠墙皮,回头让你抠掉了,看着更难看。这东西得放点水慢慢捂着它,时间长了没准自己就掉了。再说了,就算掉了估计也有色差。不过谁有工夫干这事啊,咱们都是来看病的,让他们保洁员干还差不多。”

    我坐在地上不再抠那块墙壁了,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大妈,心里觉得这像是一个哲学对话,仿佛在迷茫的大海中看到了灯塔:“大妈,您真有深度,您是大学的哲学老师吧?”

    “不是,我退休前是环卫工人,管中关村那一带。那街面上铺天盖地的小广告,我天天不干别的,就拿个铲子清这些东西了。现在我再走那儿,看见也跟没看见似的。不是我自夸啊,这后来干活的人真不行。不过这活我真是干够了,我退休了,该让别人来清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我在岗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又开始想自己的事情,表情陷入呆滞的状态里。

    “姑娘、姑娘,想什么呢?”

    “哦,在想干您这行的还真出了不少哲学家。”

    “谁啊?说两个我看看认不认识。”

    “就那个……那个《天龙八部》里那扫地僧。”

    大妈的表情陷入一种茫然状态里,我看着她的脸摆了摆手:“我一时脑空白没想出来,等我想出来,我再告诉您哲学家叫什么啊。”

    我们正说着话,诊室里的护士站在大厅里环视了一下,突然走出来指了指我:“你,你是不是就是从急诊转上来的那个啊?”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她朝我招了招手:“进来吧,果然挺好认的。”

    我跟医生大概说了我的情况,他给我开了一堆加急的检查,我检查完了回到他的办公室,看着他盯着我的报告眉头皱得很深,他一边翻一边发出“啧”的声音,这表情让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我捂着嘴差点怕自己吐出来。

    “你……啧!唉……”医生轻叹了口气,我看着他挠了挠下巴。

    “没事,您有话直说,我心里有数。您要是需要我捐眼角膜,我愿意!我长这么大也没为祖国做过什么贡献。”

    “捐眼角膜那事不归我管,你回头自己联系去吧。”医生把报告扔在桌子上看着我,“你到底感觉是哪儿不好?”

    “疼,恶心。”

    “哪儿疼?”

    “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你要这么说我真没法给你看了,总有个特别疼的地方吧。”

    “胃疼,反酸恶心。”

    “你这胃镜报告上也没写你胃有事啊。是写了你切了一半胃,问题你现在这胃黏膜好好的,连个溃疡都没有。你中午吃的什么啊?”

    “没吃。”

    “早上呢?”

    “也没吃,睡醒都中午了。”

    “啧。”医生又开始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昨天晚上吃的什么啊?”

    “没……吃。”

    “你就直接说你最近的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

    “昨天早上,吃完了然后就给吐了。”

    “你这不是拿自己开玩笑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正常人啊?我是正常人,我中午吃四两饭,现在饿得胃还疼呢,这刚下午三点。你是什么意思?不想活了是吧?惦记捐眼角膜为国家做贡献?我特别讨厌你们这种病人,都癌症了,恶劣的生活习惯仍然不改,要是这样你还治什么啊,一开始就把眼角膜捐了,还省事了呢。”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递给了我:“自己想活的时候才能活,自己不想活了死得快着呢,回去先吃点饭,再疼的话再来。”

    我拿着病历本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大妈看见我出来了,脸上露出点笑来:“姑娘你……也是来看……那个肿瘤门诊的啊?”

    “嗯,是。”

    “你……哪儿不舒服啊?”

    “胃癌。”

    “胃癌好,胃癌挺好的,治愈率高,人都说胃癌挺好的。啥时候发现的?”

    “八年前。”

    “八年,你抗癌八年了?那你成功了,你康复了。”

    “后来又发现结肠肿物了。”

    “啊?!”大妈表情有点吃惊,随即又缓和了,“那也挺好的,人都说结肠用处不大,吸收都靠小肠。那你今天是来复查的?”

    “胃疼。”

    “医生说啥了?”

    “说我是饿的!”

    “饿的?你咋把自己饿得胃疼了?你这样可不好,咱们这样的人得比别人多注意身体。”

    “可是您刚刚说我康复了。”

    “你这丫头可真爱钻牛角尖。”

    “我以前的时候……”

    “以前就别说了,谁以前都是好好的。”大妈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想起以前觉得真幸福,什么事都觉得幸福。”

    “别老想以前的幸福,想想现在的幸福,我觉得我就挺幸运。我是肾癌,刚好人有两个肾,切了一个我还有一个,我化疗恢复得挺好,我现在觉得我能活着就挺幸福,下个月我就七十了,要是再活五年我觉得我都赚到了。”

    “那以前的都不要了?”

    “要啊,收在心里,想幸福的时候就翻出来想一想,然后再藏好,过好现在的日子,毕竟我们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很多事肯定是要变的。”

    “医生跟我说‘你以为你是正常人啊?’”

    “医生总是把最糟的情况跟你说,吓唬你,他这么说也对,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要用健康人的心态生活,但是在生活上一定得把自己当成一个患者,至少是刚刚病愈的患者。”

    “大妈……您真是个哲学家。”

    “什么哲学家啊,我就是个环卫工人,你肯定是第一次来这儿看病,你要常来这儿,老病友多着呢,什么教授、学者好几个,我也是听他们说得多了,觉得有道理就记下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接孙子了,我早就看完病了,我就是等他幼儿园下课时间呢。”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也许是我要求太多了,也许像我刚回来时的心态那样,没希望过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失望什么了。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我慢腾腾地上了楼,拿着钥匙刚要开门。

    “你回来了?”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哆嗦,转身看见顾明坐在二楼通往三楼我们常坐的那层台阶上。“你还在啊?”

    顾明站在我身后,听见他长出了口气:“医生怎么说?”

    “没事。”

    “那就好。”

    我忽然想到,他可能是想问我怀没怀孕:“他说时间太短了,现在看不出来。”

    “哦,这样啊,那下次我陪你去。”

    我仍然背着身没看他:“顾明你回家吧,我很累,我想休息。”

    “好,那我明天来找你。”

    “你找我干吗?”

    “不知道,看你想干吗。”

    “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自己待着。”

    “那我就坐在楼梯那儿,你想见我的时候叫我。”

    “我说你公司是不是特闲啊?你在纳斯达克上市没有?”

    “没有。”

    “没有你还不给整上市了,你在我们家门口坐着干吗?你说你一男的怎么这么没上进心啊,我特别烦你这种没上进心的男的。”

    顾明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能别烦我吗?以前我们吵得再凶,你从来都没说过烦我。”

    “顾明,那是以前了,现在我们都变了。”

    “你没变过,我知道你没变。”

    “我伪装得好罢了,不管怎么说反正你是变了,以前你可不这么黏黏糊糊的,以前我要是说我烦你了,你肯定说我还烦你呢,然后就头都不回地走了。以前我真的没说过我烦你吗?应该说过吧,你那时候那么烦人。”说到这儿,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谢影,你是我认识的女孩里最漂亮的一个。”

    “得了吧,别说这些好听的谎话逗人开心了。”

    “是真的,你自己不这么认为罢了。我一次见你,那个周末你妈妈领着你到你姥姥家,我像每个周末一样趴在窗户上,想看看我爸有没有可能回来,你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条红裙子,上面有白色的小花,你一走进院子我就忍不住一直看你。我当时就想你可真好看啊,我看着你妈妈把你领进这个楼,我高兴极了,开了门缝想听听你要去谁家,后来才知道你是去二楼李奶奶家的。我趴在三楼的栏杆上想,要是你能出来就好了,结果你就真的出来了。我想叫你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当时着急脑子一热就把一缸子养鱼的水都浇到你头上了,结果你跑上来回敬了我头上一鱼缸的水。我当时心里想,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顾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他放开了手,可是仍然站在我身后,声音有点颤抖:“第一个说这个话的,不是我,是丁磊。我们仨在学校门口的花坛那儿等你,看着那些来来回回的女生,丁磊突然问我们俩‘你们觉不觉得谢影那丫头长得真不赖’,当时苑腾特激动,他说我觉得小影是学校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生。我当时心里可不是滋味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觉得,可那时候我还想不明白,我当时就想可千万不能让你知道这事,要不你得得意成什么样了。丁磊说要是以后你脾气能变好点就好了,他一定想办法把你娶回家,苑腾说你脾气不好他也想娶你,他说忍几年,等你老了就发不动脾气了。我没觉得你脾气不好是缺点,因为我脾气也不好,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背转过身去特大声地嘲笑他们俩,我说,谢影那丫头脾气要是能变好,母猪都能上树了!偏巧就这么倒霉,你出来刚好听见我喊这句,然后你就照着我后背来了一拳,我当时不转身我都知道是你打的,你下手老是那么狠。

    “其实学校好多男生喜欢你,我总是跟人说你是我妹,有些人就以为咱俩真的有亲戚关系,有的人托我跟你说,我就跟他们说,你一天照三顿饭地打人,要是受得了,我就帮你。有的人就被我吓回去了。我要没记错的话,第一个跑去跟你表白是胖黄,你一出校门他就拦着你,结结巴巴地说喜欢你。他说他肉多,你一天照三顿饭地打他,他受得了。我们三个站在不远处听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以为他是拿你寻开心,然后你就真打他了,你一边打他一边喊,我还给你加餐呢。”

    “顾明,别说了。”我带了点央求的口气,又把钥匙掏出来,楼道里更黑了,我哆哆嗦嗦地都分不清是哪把,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我蹲下去四处摸索着,顾明也跟着我蹲了下来。

    “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喜欢,是你骗我说你要去美国找你爸了,那天晚上我一宿都没睡,一想起来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我哭了一晚上。我有时候想我爸不回来可真好啊,这样我们两个就一样,你有什么心里事都愿意跟我说,我也愿意听,你说的那些事好多就是我心里的那些事。那时候我想我真幸运,我爸不回来,老天偏偏把这么漂亮一个女孩送到我身边,而且我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她都知道,因为她和我是一样的。那天我在你们家门口转悠,我是想让你别走,可是我知道我就算说了也是白说,我就希望你能记得我。后来你说让我好好学习,你说我学习好了你就能留下来,我当时想要是你能留下来好好学习算什么啊。”

    我终于摸到了那串钥匙,捡起来努力辨别着哪把才是家门钥匙。顾明突然把我按进他的怀里:“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本来想着跟你表白的,我带你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请你吃羊肉串,结果你这丫头没五分钟就把羊肉串给吃完了,然后你瞪着大眼睛看我,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没有,我脑子乱哄哄的,语序都没组织好,我当时想我要多带点钱就好了,然后多买几串,你再多吃两分钟是不是我就能想清楚要怎么说了。后来我就跟你说明年我多请你吃两个鸡翅,你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我问‘明年?’,我还特肯定地朝你点头。你说那好吧,那就明年吧,那我回去了。

    “现在想起来苑腾那小子比我胆大多了,怎么说也得感谢他,没他没准我还真得等到下一年呢。我一见到你,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得也多,我想咱们这么多年好朋友了,要是我跟你说了,结果你不喜欢我,那是不是你都不会跟我做朋友了。我想你长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孩,我是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妈妈身体也不好,家里负担也重,我心里总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怕你跟我受苦,可我也不想让你跟别人好,你抱着那一大捧花站在楼下,我当时真是气疯了,气自己气苑腾气你,在宿舍里摔东摔西的,谁跟我说话我就骂谁,我还把舍监张阿姨给骂了。那天天挺闷的,我光着膀子坐在宿舍里。还在想你的事,她一推门就进来了,进来就开始批评我们宿舍乱,我特生气地跟他说‘你怎么那么为老不尊啊,知不知道进门得先敲门啊’,我都没穿衣服。我自己就跟找到宣泄口似的,在宿舍里大喊,现在的女的,老的为老不尊,小的随随便便,什么叫‘你喜不喜欢我?你要不喜欢,我可跟他好了’。当时张阿姨站在边上呵呵笑,她说你说谢影啊,我还特横说关你屁事,张阿姨说这不是她变相跟你表白呢吗?你听不出来啊?傻啊?非得让女孩追着你,你才高兴是吧?你不是大老爷们吗?我听她说完抓起我的T恤就冲出去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他讲我们的故事,心里觉得他讲得很美,仿佛跟着他又回到了从前,想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内心里装的小世界都一样,他怕我不喜欢他,我怕他不喜欢我,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看待那份感情,突然我的胃一阵揪痛,我又差点吐了出来,这阵疼痛好像是电影散场的铃声提示我该离场了。我推开了他:“我要累死了,我得回家了。”

    我迅速找到了那把钥匙,把门打开,进门转身要关门,顾明伸手把在门口:“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们都扛过来了,你给我这一次机会行不行,我只要这一次。”

    “顾明,我两天没吃饭了,你再不松手我会死的。你不会想看着我饿死吧?”我说完这句话,顾明立刻把手松开了,我顺利地把门关上了,顾明在门外轻敲门:“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顾明,谢谢你讲了个动听的故事,我会把它藏在心里的。还有我已经三十岁了,已经不是你眼里那个漂亮的女孩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也曾经漂亮过。”我想那个大妈说的是对的,美好的东西应该留在心里珍藏,想幸福的时候,翻出来看一看就特别幸福,而且那些藏起来的东西总是那么美。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晚上喝了粥,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一下觉得舒服多了。我想这和我端正了心态有关,我想要的不那么多,心里的痛苦就少一分。我想不管怎么说,我必须面对的事实是我始终曾是个癌症患者。大妈切了一个肾为自己预估五年算够本,我切了半个胃加一段结肠,不知道要为自己定个什么目标才算现实。我去了派出所申报了户口,他们的办事效率一点都不像我描述的那样,他们告诉我下星期就可以去领户口簿了。我算了下申领护照的时间,然后去电信城买了个廉价的手机,我想大概把我回法国的时间通知母亲一下。回到家刚把卡按上,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这两天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急死我了。”

    “手机摔坏了。我没事,好好的。”

    “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回中国的事吗?”

    “不,又改了。我决定回法国去了。”

    “可是我都已经到了。”

    “什么意思?”

    “我到中国了,飞机刚降落。”

    “怎么回事啊?怎么不说一声啊。”

    “想说啊,你关机啊。”

    “这刚几天啊,我只说了打算,你倒好,飞过来了。”

    “那个……那个……还有件事得说。”

    “什么?”

    “安东尼也跟来了。”

    “乱不乱啊,你把他弄来干吗啊?”

    “他比我准备得还早,签证早弄好了,我跟他说我要回中国一趟,他立刻说那我跟你一起去。你是不是得来机场接我们一趟啊。”

    “行,知道了。”

    我收拾了包冲出了门,刚走出大门跟苑腾撞了个满怀。他一把拉住了我:“你干吗去?”

    “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

    “机场。”

    “机场?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我甩了苑腾的胳膊,跑到大街上打了车直奔机场,我想还是别用他送我了,这家伙嘴跟大喇叭一样,我现在觉得事情乱七八糟的,我就别再给自己添乱了。

    国际出站口,我向里展望着,等待着母亲和安东尼的出现。

    “等人啊?”熟悉的声音忽忽悠悠地飘过来。我侧头,顾明站在我旁边,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也在向里张望。

    “你怎么在这儿?”

    “接人。”

    “你不是大老板吗?还用得着你亲自接人啊?”

    “谁说我是大老板啊?我都没上纳斯达克,我就是一个没上进心的小本生意人。”

    我白了他一眼,没继续接他的话,嘴里嘀咕着:“苑腾这嘴可真快。”

    我看着闸口陆续出关的人群,寻找着母亲和安东尼的身影,没一会儿看见两人推着辆行李车走了出来,我高兴地朝他们招了招手,母亲也看见了我,向我挥了挥手。安东尼看见我之后表情变得异常兴奋,他扔掉了行李车朝我狂奔过来。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安东尼到了这把年纪身手还如此敏捷,他居然从出闸口的护栏上翻了过来,一把把我拽进怀中,然后将我后仰放倒,来了一个法式长吻。事实上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接吻,以前我总是让他亲面颊或者轻啄嘴唇,这吻可真是突然,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重心失衡,眼珠子四处转着,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安东尼把我拉了起来,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嘴上说:“亲爱的,我太想你了。”我看着站在他背后的母亲,做着各种表情,小声地谴责着她:“这怎么回事啊,你没跟他说这儿的规矩?”

    母亲的表情也很吃惊,她摊着手,一脸无奈。

    顾明凑过来,看着还在拥抱的我们俩:“你这法国老未婚夫还挺热情的,还翻栏杆,他不怕把腰闪了啊?你得跟他说说,别让他这么随便,这是中国。他要老这样,保不齐出门就得把他当流氓给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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