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真谛-轻装一身快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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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让我闻一闻。”她说时,亲了我一下。小丫头看见了,掩着嘴笑,翻身揭开帘子,要往外走。

    笑——许地山

    我从远地冒着雨回来。因为我妻子心爱底一样东西让我找着了;我得带回来给她。

    一进门,小丫头为我收下雨具,老妈子也借故出去了。我对妻子说:“相离好几天,你闷得慌吗?呀,香得很!这是从哪里来底?”

    “窗棂下不是有一盆素兰吗?”

    我回头看,几箭兰花在一个汝窑钵上开着。我说:“这盆花多会移进来底?这么大雨天,还能开得那么好,真是难得啊!可是我总不信那些花有如此底香气。”

    我们并肩坐在一张紫檀榻上。我还往下问,“良人,到底是兰花底香,还是你底香?”

    “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让我闻一闻。”她说时,亲了我一下。小丫头看见了,掩着嘴笑,翻身揭开帘子,要往外走。

    “玉耀,玉耀,回来。”小丫头不敢不回来,但,仍然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什么。”

    我为她们排解说:“你明知道她笑什么,又何必问她呢,饶了她罢。”

    妻子对小丫头说:“不许到外头瞎说。去罢,到园里给我摘些瑞香来。”小丫头抿着嘴出去了。

    真正的乐观主义的人是用积极的精神向前奋斗的人,是战胜愁虑穷苦的人。这类的苦境,常人遇着,要“心胆俱碎”,“一蹶而不能复振”的;只有真正乐观主义的人才能努力奋斗,才敢努力奋斗!

    有效率的乐观主义——邹韬奋

    凡是要做得好的事情,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都不是容易的。你自己要立于什么地位?要达到什么地步?情愿付什么代价?你所希望的地位或地步总在那里,不过必须先付足了代价的人,才能“如愿以偿”。没着大成功的一条路上,有许多小失败排列着,最后的成功是在能用坚毅的精神,伶俐的眼光,从这许多小失败里面寻出教训,尽量的利用它,向前猛进。而这种“寻出”和“尽量的利用”,惟有抱乐观主义的人才能够办到。

    牛顿发明地心吸力学说的时候,全世界人反对他;哈费(Harvey)发明血液循环学说的时候,全世界人反对他;达尔文宣布进化律的时候,全世界人反对他;白尔(Bell)第一次造电话的时候,全世界高诮他;莱特(Wrihgt)初用苦工制作飞机的时候,全世界人讥诮他。讲到孙中山先生,最初在南洋演讲革命救国的时候,有一次听人只有三个。这许多人都是抱着乐观主义,极强烈的乐观主义,使他们能战胜全世界的糊涂、盲从、冷酷、恐怖、怨恨、反抗。而且工作愈伟大,所受的反抗也愈厉害,简直成为一种律令,对付这种厉害的反抗,最重要的工具是乐观主义。

    有许多人以为乐观主义的人不过是“嘻皮笑脸”,“随随便便”,“一切放任”,“撒撒烂污”,“得过且过”,“唯唯诺诺”。请君切勿误信这种谬说。真正的乐观主义的人是用积极的精神向前奋斗的人,是战胜愁虑穷苦的人。这类的苦境,常人遇着,要“心胆俱碎”,“一蹶而不能复振”的;只有真正乐观主义的人才能努力奋斗,才敢努力奋斗!

    欢乐是我们在进行一种活动时的感受;快乐则是活动结束之后才会感受到的。快乐是更深入,更持久的情绪。

    欢乐之源——陶渊

    许多人认为欢乐就等于快乐,但事实上,它们两者之间并没有共通之处,就算有也很少,欢乐是我们在进行一种活动时的感受;快乐则是活动结束之后才会感受到的。快乐是更深入,更持久的情绪。

    到游乐场去游玩,去看球赛或电影,或者看电视,全都是欢乐的活动,能帮助我们松弛身心,忘却烦恼,甚至哈哈大笑。但是,它们不一定会带来快乐。

    认为生活中充满了欢乐就等于快乐,其实,这种观念只能减少他们得到真正快乐的机会。如果寻欢作乐就等于快乐的话,那么痛苦就该等于不快乐了。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能带来人生快乐的事物往往都含着一些痛苦。

    许多人都逃避那些快乐之源的事情。他们对于结婚、生儿育女、争取专业成就、助人行善等等事情所带来的痛苦,都感到害怕。

    不妨问一个单身汉,为什么他和异性约会已越来越腻味,还不肯结婚?如果他老实,他会说他害怕承担责任。承担责任事实上是痛苦的。独身生活充满快乐、新鲜和剌激,婚姻生活中虽然也有快乐,但它们却不是最显着的特征。

    同样的,一双夫妇不想生儿育女,只想得到全无痛苦的欢乐,不想得到有痛苦的快乐。他们可以随时上馆子,旅馆,想睡多晚就睡多晚。但子女尚在襁褓之中的夫妻,能有一晚好觉或者有三天假期,真可以说是万幸,我从未听过一个做父亲的人说带孩子是欢乐的事。

    可是,不生孩子的夫妻不会体验到搂抱孩子或者安顿孩子上床睡觉的乐趣。他们也不会体验到看着孩子长大或者含饴弄孙的乐趣。

    我当然也爱好寻欢作乐。我喜欢打网球,爱和儿童(以及任何人)开玩笑,而且,我还有许多嗜好。

    可是,这些作乐方式并未真正能令我快乐。一些比较困难的事情——例如写作、抚育子女、促进夫妻关系、尝试做好事等——带给我的快乐,是我从那短暂的欢乐中所能获得的。明白和承认了欢乐并不等于快乐,可使我们得到解脱,使我们更好地利用时间干快乐的事。使金钱得以善用:不去买并不能增加我们快乐的新汽车或者漂亮的服装。还有,能使我们免受嫉妒之苦。所有那些富有漂亮的人之所以被认为是快乐的,只是因为他们永远有很多的欢乐,而事实上,他们可能并不快乐。

    人生是一段旅程,行李愈少,负担愈轻。学会放掉多余东西的人,才愈能在生命的转折处发现惊喜。

    轻装一身快乐一生——秦乐生

    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她的人生观入世且积极。她常常说,人生就像一趟旅程,不要带太多随身的“行李”,否则一路上都在照顾行李。况且路程上还会继续累积,行李负担愈来愈重,根本不知旅途的滋味。

    事实上,行李来自于人生许多放不开的“执着”。

    小时候被老师责骂,或在运动场上痛失奖章,回到家里不但耿耿于怀,甚至不准家人提起。读书时,不能如愿考上心中的志愿,觉得是终生的遗憾。甚至在经过没有考上的学校、系所时,仍旧心有戚戚。这些失望、憾恨的情绪,变成人生的行李跟着我们一站又一站。

    再长大一些,有人可能终生无法释怀一段恋情,或者一辈子痛恨某一个在工作上比自己早一步升阶的同僚。

    现在,在企业界,我常常看到有钱的人士愁眉不展地告诉我,他们因为早卖了什么股票,或因为土地的决策时机不对,少赚了多少钱。其实这些钱财对他们而言,只是账本上多一个零与少一个零的差别而已,但却深深困扰着他们的情绪。

    不要带太多行李,不是指人生无所事事,没有责任;只是,行李里的东西愈少,愈能仔细体会旅程中的快乐与辛酸,而且惟有倒掉行李里的陈年旧账,才能再装新的东西。人生是一段旅程,行李愈少,负担愈轻。学会放掉多余东西的人,才愈能在生命的转折处发现惊喜。

    不要被过去的事物牵制,相反地,每天都是崭新的日子。

    快乐过生活——正德

    在父亲节那天,我的朋友丹妮拉和她两个前夫一起出去吃晚餐。

    “我想要对我生命中这两个最重要的人表示一点敬意,”她对我说,“他们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们始终都是亲人。”

    对于丹妮拉始终将前夫放在心上,而且谨记他们曾为她生命带来的美好这行为,我十分佩服。

    大多数人认为当一个关系结束时,双方都会自此活得很痛苦;因为一个是恶徒,另一个则是可怜的受害者。但是如果说这些痛苦折磨是可选择或不要的呢?或是,在结束关系时,我们可以选择比较适当的方式?不是所有的关系都得以愤怒或罪恶结束,我们仍旧可以与对方保持一辈子的友情。

    只要愿意,我们绝对可以抛弃以往的孤单与疏离,以友善、关怀、亲密与支持的态度与人相处。决定我们生活品质的关键绝不是我们肉体上的行为,而是精神上的状态,因为人是精神上的动物。一个婚姻或关系的结束并不是爱的结束,就算俩人从此以后各自过不同的生活,但仍可能保持精神上的关怀,真爱可以维持远比我们认为的长远,它也永不死亡;它会持续发挥力量直到我们所喜欢的人或事物受到眷顾。

    每当回首过去时,你应做的是吸收美好的事物,而将那些丑陋的全遗忘。以感恩的心去看待每段关系、每个人以及你自己,因为这些是你成长学习的关键,长此以往,你将发现自己一年比一年成长。

    选择快乐——孙正义

    我的狗——麦琪相当挑剔,每次吃东西时,它都只挑自己喜欢,而将那些不喜欢的全留在盘子里。如果我给它一块白面包,它会毫不犹豫的走开;但是如果我在上面涂上奶油和花生酱,它会舔光上面的东西,只留下一块白面包。

    动物的本性是很强的,它们只依本能选择会让自己快乐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它们动也不会去动。这并不是说要我们向环境投降,而是说我们应该去做一些会让自己高兴、有疗伤效果、值得去做的事,千万别做会伤害自己的事。

    获得觉醒的心就像一个幸福抽取器,作用与果汁机相似,从每个经验中抽取美好的回忆,告诉你;其实你可以活得多么快乐、多么享受。每个经验与关系,甚至还可以自其中学习与成长,而剩下的废物残渣,就丢在稻田里成为明年的肥料。

    每当回首过去时,你应做的是吸收美好的事物,而将那些丑陋的全遗忘。以感恩的心去看待每段关系、每个人以及你自己,因为这些是你成长学习的关键,长此以往,你将发现自己一年比一年成长。千万别后悔,因为那是最不该出现的情绪。

    相同地,每个老师都会提供一些对你有用的智慧,以及一些你不能赞同、不太了解的意见。这时你只要吸收那些好的,忘掉那些不好的,只要仔细寻找,在每个经验中必定有金块存在。安心接受你拥有的东西,至于不要的,就留给灵魂接手吧。

    小女孩总在信的未尾说,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天堂,她愿像这只水晶苹果一样拥有纯洁的生命,不管这生命有多短暂。

    水晶苹果——善心

    悄悄拿钥匙开了门,轻轻抖落身上的积雪,我进了屋子,妻好像已经睡熟了。我把那个跑遍全城才买到的宝贝东西拿出来,借着窗外反射进来的微光欣赏起来。

    真是美级了,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斑。怪不得她喜欢了那么久。可是,要藏到哪里去才好呢?绝不能让妻发现了,她虽说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这种事情……躺在床上,我竟然兴奋和有些睡不着,很象小孩子做了一件自以为很得意的事,既盼着早早被夫人发觉得到表扬,又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妻翻了个身,我屏住了呼吸,纺丝不动,看她好像没有被惊醒的样子,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妻正坐在床边,两眼哭得红肿,我吃惊地问“怎么了你?”妻问我昨天去了哪里?我说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妻哦了一声,摊开手掌。水晶苹果,怎么会在她手里?“你以为我真睡了?大半夜不回家,回来就鬼鬼崇崇地藏东西,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后悔极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瞒她。不用妻继续追问,我道出了原委:

    几个月前,我收到一篇投稿信,是一名小女孩寄来的,说她患了绝症,随时都会离开人世。有一天,她经过一家商场时,发现了一只水晶苹果,她立即喜欢上了那种透明和纯净。小女孩总在信的未尾说,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天堂,她愿像这只水晶苹果一样拥有纯洁的生命,不管这生命有多短暂。

    我收到这封信后很为之感动,一面回信给小女孩,鼓励她坚持下去,一面开始留意,要买一只水晶苹果送给她,可是,工作一忙,我渐渐把这样事忘在了脑后,直到几天前,小女孩又来了封信,说很感谢我对她的鼓励,但她的病已经在她心里,她的心是平静的、透明的,是无怨地悔的。我收到信,感到了深深的自责,所以才会一连几天下班后跑遍全市的商场,直到昨天,才找到了这只苹果。

    妻听了我的话,好像有些不相信,又好像有些被打动,执意要和我一同去看望那个小女孩。在病房里,我们见到了她,她正沉睡着。被病痛折磨得干枯消瘦的小脸显得很安详,也许是我们的声音太大,她忽然醒来。见了我,好像马上就认出了我,微微地笑了笑。妻走过去,把苹果放到她手中,小女孩把它捧在手中,窗外的阳光照射在苹果上,在小女孩脸上投射出五彩斑谰的光芒。

    心无忧虑的就是逍遥佛祖:身无病痛就是快乐神仙。

    快乐的工人——杰契克

    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午后,一个赶路的司机开车到了小镇的加油站,加油工人马上跑了出来,边加油边快活地吹着口哨。

    司机付了油钱之后,不断对那个工人表示抱歉,下这么大的雨还给他添麻烦。

    “这没什么,”一身湿透的工人笑着回答:“五年前,当我趴在越南的散兵坑里时会发誓,只要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从此心怀感激,不再埋怨任何事情。你看,我确实做到了!”

    我们曾生活在抑郁沉闷、充满恐惧的时代;但是,我们没有向恐惧投降,我们没有感到恐惧。时代愈艰苦难熬,我们愈坚强不屈。

    乐观的故事——伏契克

    十二月的白雪,密集片片的飘落在节日热闹的布拉桥街头。雪没有在大道和人行道上积存,立即由特制的机器把雪堆积起来运走了。机器是装在崭新的载重汽车上的。安东尼看了机器一眼,不由得回想起他年轻时的光景。那时,布拉格街头的积雪是由失业工人把它堆成了堆运出去的,他们的衣服又单薄又破烂,双手冻得又红又硬,脚上是粗笨难看而又不合脚的木底鞋子。

    安东尼今天分外匆忙。他和玛尔妲约好一块儿去新的人民剧院看话剧《时间的脚步》。这个剧今天是演到第七十场了。

    现在是六点十分,他在自己的卡尔拖拉机工厂下了班,匆匆忙忙地洗了个脸,就跑出了工厂的大门。他需要跑回家一趟,洗个澡,刮刮脸,换上休息时穿的衣服,但主要是买戏票。他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在头一天没有关心戏票的事,所以现在总是放心不下:万一全部戏票被抢购一空,弄得他和玛尔妲进不去了戏院,那可怎么办在地下铁道的车站,他坐上了开往他住的德伊维茨区的“B”号列车。从前,这里只是一些富翁,在石砌院墙后面的花园中,耸立着两层楼的私邸。现在这里住的是劳动人民了。崭新的大楼里是舒适的住宅。楼是这样高,需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到最上一层。

    安东尼跳上了电梯,按了一下十五层楼的电钮。

    “自己的错!”他责骂着自己,“没有事先把票买好,现在只得拼命地赶了。”“我也没有错在哪儿去,”他内心的另一种声音申辩着,“难道我关心的事情还少吗?特别是自从工厂委员会委托我在俱乐部里建立电影院以来。”上星期,为了这个问题他已经开了三个会:一是工会会议,另一个是文娱委员会会议,第三个是和建筑师联合开的会。“瞧着吧,丹达,可不要丢脸,我们的电影院在各方面都应当是最最漂亮的。”同志们要求着他。

    在地下铁道里,安东尼遇见了从前朋友别比克。和蔼可亲的、活泼愉快的别比克,圆圆的面孔,闪射着儿童般的目光。他们亲热地互相握手。别比克早先是林霍佛里男爵的工厂里当炼钢工人,熟悉和热爱自己的事业;此外,他还是航空体育的热心参加者,是工厂里航空组的组长,并且创造了一些记录。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新消息,丹达。下周我们工厂委员会就要得到一架飞机!美丽非凡的飞机双发动机的复翼飞机!四百五十匹马力!问题不是飞机,而是欢乐!理想!”

    安东尼微笑道:“我敢打赌,别比克,你一定在打算亲自驾驶新飞机来试飞。”

    “当然是这样,这没有什么可猜三猜四的!”

    “要谨慎小心!现在你听听我的新闻吗。我们拖拉机工厂批准了修建雄伟堂皇的电影院计划。我们决定把电影院命名为弗·恩格斯。春天,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要动工了。你来看第一次上演吧。你会看到这将是一座什么样的大厅啊!戏院到了,我下车了,祝你健康!”

    “祝你成功!”

    安东尼登上自动电梯,急忙奔往戏院的售票处。售票处前面是一条长蛇了。“这就是说票还有。”他高兴地想着,排上了队。许多思想挤在他头脑中。他想道:“这个别比克真棒。真是个好动的小伙子!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电影院总比他的双发动机飞机还有趣。说句玩笑说,要建立一个模范电影院!但要知道电影院落成后,就要产生节目问题。这可不是这样简单的,我们将来只上演最精彩、最优秀的片子。严肃的、阐明问题的片子和轻松的、使人感到愉快的片子的比例,是需要好好考虑的;而四百五十匹马力的飞机……也是需要的玩艺。我们俱乐部应当关心这样的一个“理想”——用别比克的话说。”

    “接着,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个问题:挨着卡尔拖拉机工厂要修建一个新机场。把现在的机场重新装备一下,和工厂的运动场连在一起。那末运动场将会容纳十二万观念。但是,很快这个运动场对布拉格来说,对我们日益发展、繁荣着的首都来说又将显得小了……多少要关心的事情啊……”想到这儿,安东尼叹了口气,突然之间“关心”这个字眼所引起的一九三六年时的思想和心情涌进脑际。那时对希特勒的恐惧还笼罩着欧洲呢。

    的确,当时是个黑暗时期,工人阶段的生活条件是艰苦痛苦的。有工作就算是幸福。工作的利润,别人装进了口袋。要是这点“幸福”丧失了,一个人就会常常没犯任何过错而失了业,变成失业统计表中不知其为何物的号码、数字,再不被当人看待了。但就是对于有工作的人来说,生活条件又是怎样呢?工人们住在破旧的陋室茅舍中;在伊诺尼茨城郊,人们象野兽似地居住在窑洞里……“你要什么样的票,同志?”他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票?什么样的票?他竟这样奔入了回忆的世界,遗忘了世上的一切;而现在,他又怀着多么愉快的心情回到了现实世界“请给两张楼上座位埃着的票。”他手中是戏票,心中是欢乐。

    现在玛尔妲就要来了,她将会非常满意。安东尼出来到了街上,走近售报处买了一张《布拉格晚报》,开始走马观花地看了看报纸的大标题。

    “红色造纸工人巨型联合工厂在斯洛伐克开工!”“沙贝里茨一千座新房屋的设计!”“科拉德诺冶金工厂完成了生产计划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八!”“努塞多尔林纳桥落成通车!”“捷克斯洛伐克工人图书馆已达二万处!”

    安东尼想着图书馆的数目,认定图书馆也许就如在布拉格的七十座戏院一样,还嫌不够用。正在这时,玛尔妲走来了,他们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话剧开演了。

    戏的主演是一个医生。他设法找寻延长寿命的途径。全场观众怀着焦急的心情注视着一幕一幕地发展下去。“生活——这是多么美妙啊!”他俩想着。“对于那些对生活有兴趣,并且生活得很好的人们来说,寻常平庸的延长寿命是不够的。”接着安东尼又回忆起了一九三六年的冬天,当时捷克斯洛伐克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许多劳动人民不时想着:“总起来说是不是值得活下去?因为生活中有的只是一个痛苦。”

    在幕间休息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玛尔妲。他们争先回忆着过去幻想着比幸福的现在将更美妙万倍的未来。

    安东尼说:

    “我非常想活到现在我们仅能幻想的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我想,人们在共产主义社会时将是另一个样子。他们的心会永远年轻。很遗憾,在我们心中,还有不少沉痛的旧时代的痕迹。”

    “不,”玛尔妲说,“不要这样说,丹尼克!我衷心地希望在我们死后活在世界上的人们能够象我们这样的心肠,能有象我们这样的感情。想想看吧,我们曾生活在抑郁沉闷、充满恐惧的时代;但是,我们没有向恐惧投降,我们没有感到恐惧。时代愈艰苦难熬,我们愈坚强不屈。我们是勇敢的,丹尼克,我们一刻也没有怀疑过我们必将胜利,虽然,还远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想象得出,在我们胜利之后,我们的国家将是什么样子。”

    他们步行回家,沿着华丽的、闪耀着柏油光辉的街道。十二月的新鲜空气散播蓬勃的朝气。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到处还是人来人往,生活沸腾着。安东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也许,你是对的,玛尔妲……我想到了自己和一九三六年的同志们,恰恰在圣诞节那天,有一个同志到隐蔽的地方来,带给我们一张报纸,共产党的报纸。报纸上登着一个故事,这故事我记得很清楚,题目叫做《乐观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开头是极其平凡的字句:“十二月的白雪,密集片片地飘落在节日热闹的布拉格街头。”接着描写的是光辉的、公正的、美妙的生活。我们未来的、指日可待的未来的生活。”说着,安东尼笑了起来,“我确切地知道,在这个故事中,每一个字都是真理,但是,怀疑主义都却认为活不到这美妙的时候……”

    蟋蟀在黄昏时的第一支歌是犹疑、低沉而粗糙的。他转调了,他向自己学习,跟着,一点一点地升到正确的音高上去,仿佛在寻找切合那时空的和谐。忽然间,当透明的天空中星星都出来的时候,他的歌声便获得了一种旋律式的甜蜜,像随意摇荡的钟声。

    蟋蟀之歌——希门尼斯

    晚间散步的时候,柏拉特罗和我都非常熟识蟋蟀的歌声。蟋蟀在黄昏时的第一支歌是犹疑、低沉而粗糙的。他转调了,他向自己学习,跟着,一点一点地升到正确的音高上去,仿佛在寻找切合那时空的和谐。忽然间,当透明的天空中星星都出来的时候,他的歌声便获得了一种旋律式的甜蜜,像随意摇荡的钟声。

    清新的紫色的凉风来了又走了,夜的花朵在尽情开放,在天地交会的蓝色田畴上,一种圣洁的精华正飘过平原。蟋蟀的歌愈唱愈开心,响彻整个村野,像影子的声音。他再也不犹疑,再也不沉默了。就像把自己流淌出来一样,每一个音符都是另一个的双生兄弟,有一种黑水晶似的血缘关系。

    时光安祥地度过。世界上没有战争,工人酣睡着,远处天空的景象到达了他的梦境。在爬山虎丛中,靠着墙边也许有狂恋着的情人,眼神与眼神正互相交融。小块地上盛开的豆花,向城镇吹送着轻柔的芬芳的消息,这种消息,仿佛来自一个无拘无束,心灵开放而感情微妙的青春期少年。青青的麦子,摆动在月光中,迎风而叹息,在晨早两点、三点、四点的时刻。蟋蟀的歌声中一度唱得那样悠长,现在却消逝了。

    又唱起来了!啊,那清晨的蟋蟀之歌!我和柏拉特罗冷得抖,正沿着那露水凝霜的小径回家睡觉。月正落,红而渴睡。现在,那歌声正为月色而步履浮荡,为星辉而沉醉欲睡,浪漫、神秘而丰盛。然后是那一大片令人沮丧的云,镶着悲哀的紫色的边,缓缓地把白天从海面上拉上来。

    人类感受过的最大欢乐之一是:迅速逃到无知中去追求知识。无知的巨大乐趣,归根结蒂,是提高问题的乐趣。

    无知的乐趣——林德

    同一个普通城里人在乡下散步——也许,特别是在四月份或五月份——而不对他的无知的领域象海洋那样宽阔感到惊讶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在乡下散步而不对自己的无知的领域象海洋那样宽阔感到惊讶是不可能的。成千上万的男女活着然后死去,一辈子也不知道山毛榉和榆树之间有什么区别,不知道乌鸦和画眉的啼鸣有什么不同。很可能,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里,能够辨别乌鸦和画眉的啼鸣的人是例外。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没见过这些鸟,而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注意到它们。我们整整一生都有鸟生活在我们的周围,然而我们的观察力是如此微弱,以致我们中间许多人弄不清楚苍头燕雀是否会唱歌,说不出布谷鸟是什么颜色。我们象孩子似的争论布谷鸟是否飞的时候总是唱歌还是仅仅有时候在树枝上唱歌,争论查普曼的下面两行诗是根据他的想象呢还是根据他对大自然的认识的:

    当布谷鸟在翠绿的橡树杯中歌唱,初次使人们在明媚春天心花怒放。

    然而,这种无知并不完全是可悲的。从这种无知我们可以得到有所发现的乐趣,这种乐趣是经常的。只要我们是足够无知的,那么每年春天,大自然的每一个事实就会来到我们面前;而每个事实的上面还带着露水。如果我们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布谷鸟,而且只知道它是一个流浪者的声音,那么当我们看到它因为深知自己的罪过而从一座树林匆匆忙忙地飞逃到另一座树林时,我们是特别地高兴的;我们对布谷鸟在敢于降落到枞树山坡(那里可能有复仇者潜伏着)之前,象鹰那样在风中停住,长长的尾巴颤抖着的样子,也特别地高兴。假装说博物学家在观察鸟类生活中并无乐趣将是荒谬的,但他的乐趣是稳定的,同生平第一次看见布谷鸟的人的最初兴奋心情相比,几乎是一种理智的、缓慢沉重的消遣;而且瞧吧,世界给变成新的啦。

    而,至于这点,甚至是博物学家的幸福在某种程度上也依靠他的无知,无知给他留下这类新天地让他去征服。他可能在书本上已经达到了知识的顶峰本身,但,在他用自己的眼睛证实每一个光辉的细节之前,他仍然感到是半无知的。他希望亲眼看见雌布谷鸟一种罕见的情景!——在地上下蛋然后用嘴把蛋叼到窝里(在这窝里注定要发生杀害幼鸟的事件)去。他将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那里,望远镜紧贴着眼睛,为的是亲自确定或驳斥这样的说法,说布谷鸟确实是在地上而不是在窝里下蛋的。而,如果他是十分有幸竟然发现了这种最遮遮掩掩的鸟在下蛋,那么也仍然有其它领域在等待他去征服,有一大堆有争论的问题等待他去解答,例如布谷鸟的那只蛋的颜色是否同窝里(布谷鸟把它的那只蛋遗弃在这窝里)的其它蛋的颜色总是相同的。无疑,科学家们迄今没有理由为他们昏过的无知而哭泣。要是他们似乎什么都懂,那么这仅仅是因为你我几乎什么都不懂。在他们发掘出的每一个事实下面总是有一笔无知的财富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将永远不会比托马斯·布朗爵士更多知道塞壬唱给尤利塞斯听的是什么歌。

    我把布谷鸟请了进来作为例子来说明普通人的无知,这并不是因为我可以就这种鸟作权威性的发言。理由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在一个似乎受到过非洲所有布谷鸟的侵袭的教区里度过春天,我从而认识到,对它们,或者任何一个我遇见过的人,是了解得十分十分少的。但你的和我的无知并不局限于布谷鸟。它涉及所有上帝创造出来的东西,从太阳和月亮一直到花卉的名字。我曾经有一次听到一位聪明的太太问,新月是否总是在相同的星期几出现。她补充说也许最好是不知道。因为,如果人们事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天上的哪个地方能够看见新月,那么它的出现总会给人带来意外的愉快。然而,我想,即使对那些熟悉新月的活动时间表的人们,新月也总是出乎意料地来到的。我们并不会因为我们对一年四季的职司有足够的知识,知道要在三月或四月,而不是在十月里,去找报春花,而在发现一株早开的报春花时就不那么高兴。我们也知道苹果树是在结果子之前而不是在结果子之后开花的,但当五月份我们到一家果园去度假日时,这并不会减少我们对假日之美妙所感到的惊讶。

    也许,与此同时,每年春天重新温习许多花卉的名字会有一种特殊的愉快。这就象重读一本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的书一样,蒙田告诉我们说,他的记忆力非常糟糕,糟到每次读一本旧书就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读过这本书一样。我自己就有一个不可捉摸的、有漏洞的记忆力。我甚至能够读起《哈姆雷特》和《匹克威克外传》来好像是在读新作家油墨未干的作品一样,因为在一次阅读和另一次阅读的间隔中间,这些书的内容有那么多都消失了。这些时候,这样一种记忆力是一种苦恼,特别是如果你热爱准确性的话。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当生活(除娱乐之外)另有其目的时候。就纯粹给人以享受这方面来说,坏的记忆力值得提一提的地方也并不见得比好的记忆力少。一个记忆力坏的人可以一辈子继续不断地阅读普鲁塔克的作品和《天方夜谭》。就象一群羊一个接一个地从树篱的缺口跳过去不可能不在荆棘上留下几撮毛一样,很可能,即使在记忆力最坏的脑子里也会留下零星片断的东西。但是羊本身逃出去了,那些大作家也以同样的方式从一个懒惰的脑子里跳出去了,留下来的东西真够少的。

    而,如果我们能够把忘记掉的话,那么当一年十二个月一旦过去之后,要把这些月份和它们向我们说明的问题忘掉是同样容易的。仅仅在一刹那间我告诉自己,我熟悉五月就象熟悉乘法表一样,并且我能够通过一场关于五月的花卉、这些花卉的样子和它们的顺序的考试。今天我能够满怀信心地断言:金凤花有五个花瓣。(或许是六个?上个星期我是知道得很肯定的。)但明年我将很可能忘记了我的算术,并且可能得再学习一次以免把金凤花同白屈菜混淆起来。再一次我将通过一个陌生人的眼睛把世界看到是一个花园,美丽如画的田野将出乎意料地使我大吃一惊,我将发现自己在问自己,宣称雨燕(那只黑色的被夸大了的燕子;然而,可又是蜂鸟的亲属)永远不落下来栖息。哪怕是在一个鸟窝上也不落下,而是在夜间消逝在高空的是科学呢还是无知。我将带着新的惊讶了解到唱歌的布谷鸟是雄的而不是雌的。我也许要再学习一遍以免把狗筋曼叫做野天竺葵,也许要再学习一遍去重新发现秦皮树在树木的成规中是来得早的还是来得晚的。一位当代的英国小说家曾经有一次被外国人问到,到英国,最重要的庄稼是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黑麦”。象这样的完全的无知,在我看来似乎带有豪言壮语的味道;但是,即使是不识字的人的无知也是巨大的。使用电话机的普通人解释不了电话机是怎样工作的。他把电话、火车、铸造排字机、飞机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正象我们的祖先把福音书中的奇迹视作理所当然的东西一样。对这些东西,他既不怀疑也不理解。我们每一个人好像只是调查了一个小圈子里面的事实并把这些事实变成了自己的。日常工作以外的知识被大多数人看做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然而我们还是经常对我们的无知作出反应,加以反对的。我们不时地唤起自己并思考。我们喜欢对什么事情都思考——思考死后的生活或思考那些象据说曾经使阿里斯多德感到困惑的问题——“为什么从中午到子夜打喷嚏是好的,但从半夜到中午打喷嚏则是不吉利的”——人类感受过的最大欢乐之一是:迅速逃到无知中去追求知识。无知的巨大乐趣,归根结蒂,是提高问题的乐趣。已经失去了这种乐趣的人或已经用这种乐趣去换取教条的乐趣(这就是回答问题的乐趣)的人,已经在开始僵化。人们羡慕象乔伊特那样爱一问到底的人,他在六十岁之后还坐下来学习生理学。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在到达他这个年龄以前很久就已经失去了无知感。我们甚至对他们象松鼠那样积攒的一点知识感的自负,并把不断增长的年龄本身看做是无所不知的源泉。我们忘记了苏格拉底之所以以智慧闻名于世并不是因为他无所不知而是因为他在七十岁的时候认识到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希望虽然常受人欺骗,但却非常必要,因为,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尽管它常遭挫折,但这种挫折毕竟不比希望破灭那样可怕。

    快乐的期待——撒缪尔·约翰逊

    最明亮的欢乐火焰大概都是由意外的火花点燃的。人生道路上不时散发出芳香的花朵,也是从偶然落下的种子自然生长起来的。

    设计一场欢乐是难如愿的。如把一些有聪明才智的人士和妙趣横生的幽默家,从遥远方邀请来会聚一堂。他们一到便会接受赞赏者的欢呼与喝采。然而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吧,心中有愧,说话吧,又有点顾虑;人人都觉得不大自在,终于愤恨起给自己施加痛苦的人了,乃决意对这种毫无价值的欢乐聚会表示冷漠态度。酒,可以燃烧起人的仇恨,也可以把阴郁变成暴躁,直到最后大家都弄得不欢而散为止。他们退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去发泄自己的愤慨,但谁知又在那儿被人们注意地听见了,于是他们的重要性又得以恢复,他们的性情也变好了,便用诙谐的言行,使整个夜晚充满喜悦。

    快乐总是一种瞬时印象产生的结果。最活跃的想象,有时在忧郁的冷淡影响下,也将全变得呆钝;但在某些特殊场合,又需要诱发心情突破原来的境界,驰骋放纵。这时就用不着什么非凡的巧妙言辞,只消凭机遇就行了。因此,才智和勇气必定满意地与机遇共享荣誉。

    其他种种快乐同样也是不可确知的。心境不佳的补救方法一般就是变换环境;差不多每个人都经历过旅行的快乐,就是这种快乐使期待得到满足。从理论上说到这一点,对旅行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困难的。阴影和阳光由他任意支配,他无论歇于何处,都会遇上丰盛的餐桌和快活的容颜。在出发日期到来以前,他便一直沉溺于这些向往之中。然后他雇了四轮旅行马车,开始朝着幸福的境界前进。

    才走几里路,他就得到教训,知道行前是想象得太美了。路上风尘仆仆,天气十分闷热,马跑得慢,赶车的又粗暴野蛮。他多么渴望午餐时刻的到来,以便吃饱了休息。但旅店拥挤不堪,他的吩咐也无人理睬。他只好将令人倒胃口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上车继续赶路,另寻快乐。到了夜晚,他找到一间较为宽敞的住所,但是,总比他预期的要坏。

    最后他踏上故乡的土地,决意走访故旧谈心消遣,或以回忆青梅竹马的情景为乐事。于是他在一个朋友家门口停下来,打算以出人意料的拜访来得到乐趣。可惜,他要不是自报家门,主人就不认识他了。经过一番解释,主人才记起他来,他自然只能受到冷淡的接待和礼节上的宴请,于是他不得不匆匆告辞,另访一位友人。不料那位朋友因事外出,远走他方,眼见房屋空空,只好怅然离去。这种意料不到的失望真叫人懊恼不已,原因在于未能预见到。后来他又走访了一家,那家人因不幸的事个个愁容满面,甚至都把他视为讨厌的不速之客,好像认为他不是来拜访的,而是来奚落他们的。

    找到预期要找的人或地方很不容易。凭借幻想和希望绘出美好画景的人,将得不到什么快乐;希望作机智谈话的人,总想知道他的声誉应归功于什么私见。希望虽然常受人欺骗,但却非常必要,因为,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尽管它常遭挫折,但这种挫折毕竟不比希望破灭那样可怕。

    我的菜园只是施舍,不求报偿,我看见蜜蜂一群一群地吸饱了花露随风飞去了,我很乐于布施,因为天下一定有人能吃到它们的蜜。人生的辛酸多矣,天下能多一点蜜糖,总是好事。

    劳作的乐趣——霍桑

    满山豆苗,穿土而出。或者一排早春的豌豆,新绿初着,远远望去,刚好是一条淡淡的绿线——天下没有比这更迷人的景致了。稍后几个星期,豆花怒放,蜂雀飞来采蜜,——天使般的小鸟,竟飞到我的玉液杯琼浆盏里来吸取它们的仙家饮食,我看了心里总是十分快乐。夏季黄瓜的黄花总吸引无数的蜜蜂,它们探身人内,乐而忘返,也使我非常高兴,虽然它们的蜂房在何处我并不知道,它们采得花露所酿成的蜜我也吃不到。我的菜园只是施舍,不求报偿,我看见蜜蜂一群一群地吸饱了花露随风飞去了,我很乐于布施,因为天下一定有人能吃到它们的蜜。人生的辛酸多矣,天下能多一点蜜糖,总是好事。我的生活也似乎因此甜蜜一点了。

    讲起夏季南瓜,它们各种不同的美丽形体,实在值得一谈,它们长得如瓮如瓶,有深有浅,皮有一色无花的,也有起纹如瓦楞的,形体变化无穷,人的双手从来没有塑造过这样的东西,雕刻家到南瓜田去看一看,一定可以学到不少知识。我菜园里的100个南瓜,至少在我眼里看来,都值得用大理石如是雕刻,永久保存。假如上帝多给我些钱(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定做一套碗碟,材料用金子,或者用顶细洁的瓷土,形状就模仿我亲手种植出来的藤上的南瓜;这种碗碟拿来装蔬菜,更有相得益彰之妙。

    我在菜园里辛勤工作,不过满足我严格的爱美之感而己。冬季南瓜虽然长了一根弯脖子,没有夏季南瓜好看,可是看它门从小而大的生长,自有一种快慰之感:瓜初结时,仅是小小团,花的瓣还依附在外,曾几何时,成了圆圆的大个儿,头部还钻在叶子里不让人见,可是黄黄的大肚子挺了起来,迎接中午时分的太阳。我凝神注视,心里觉得,凭着我的力量居然做了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世界上因此增添了新的生命。别看南瓜那么蠢然无知,它们有它们的生命,你的手可以摸得出来,你的心可以体会得到,你看见了心里就会觉得高兴,白菜上是这样——尤其是早熟的荷兰白菜,它的腰围大得可怕,最后常常连心脏都会大裂出——我能够参与天地造物之功,栽培出这样大的白菜,心里不由会觉得自豪。可是最大的乐趣还是在最后:一盘一盘的蔬菜,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我们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萨腾大神一样,把自己的孩子吃下肚中去了。

    如果这世上有太多无可争论的意义(天使之统治),人们就会被重担压垮;如果这世上失去了所有的意义(魔鬼之统治),生活一样会变得令人无法忍受。

    不同的笑——米兰·昆德拉

    那些人认为魔鬼是罪恶之徒和天使是善之战士的人是受了天使的蛊惑。显然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方面,天使们不是善之徒,而是神所创造的。另一方面,魔鬼们否认一切上帝的领域里的合理的意义。如众所周知的,支配世界的两大力量是魔鬼和天使。但世界上善的一方并不是一定要比后者占优势(像我小朋友时候就这么以为)。而只要求在权力上有某种程度的制衡作用。如果这世上有太多无可争论的意义(天使之统治),人们就会被重担压垮;如果这世上失去了所有的意义(魔鬼之统治),生活一样会变得令人无法忍受。

    如果突然间一些事情失去了它们的既定意义、失去了表面的既定规格(一个在莫斯科受过马克思主义训练的人信上了占星术),那会使我们忍不住要笑的。所以说,最初的笑是属于魔鬼的范畴。它带着某种程度的不良意识(一些事情的结果与原先所希冀的不符),可是随之而来的也可能是某种程度的解脱(事情本身看起来比外表要松散一些,在处理它们的时候,我们有比较多的自由,我们不会被它们的严重性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天使第一次看到魔鬼的笑的时候,他恐慌极了。那是在一群人聚集的餐桌上,一个接一个的天使跟魔鬼笑了起来,足见笑是很有感染力的。天使知道得很清楚这是对上帝的不敬,是笑他所做的那些神奇的事情。天使知道应该立刻采取行动,但是自己能力有限,苦无对策,只好以牙还牙。天使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稳定的、呼吸般的声音,是属于他的声域的高音阶,且赋予相反的意义。如果魔鬼的笑是意味着万事万物的无意义,那么天使的叫则是为了世上万事万物之有条理、构想完善、美好和明智而欢呼。

    魔鬼和天使就那么面对面地站在那儿,张着嘴,两者都发出大同小异的声音,可是本质各异——完全背道而驰。当魔鬼看见天使在笑,于是他笑得更厉害、更大声、更开朗了,因为笑着的天使是无比的可笑的。

    可笑的笑如大灾难一样不可思议,即使如此,天使们还是从那儿得到了点儿什么。我们被他们的骗局所愚弄,他们模仿的笑和真正的笑(魔鬼的)用了同一样字。现代人不知道原来这两种外表看起来相同的笑是具有截然不同的含义的。是两种不同的笑,可是我们没有不同的字来区别它们。

    完美与人的形体之间有一种基本的联系。但是等到实际的人登场时,如果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使这期望实现,我们的理智就会立刻看出那矛盾,表现在外的就是肌肉感的刺激——笑。

    为何可笑——爱默生

    一切笑话、一切喜剧的本质似乎是:若隐若显,然而却是诚实的、善意的。我们假装要做什么事,却不去做,一方面仍旧在那里大声嚷着要做。智力遇到了阻碍,期望遇到了失望,智力的连贯性被打断了,这就是喜剧,而它在形体上表现出来,就是我们称之为“笑”的那种愉快的抽搐。

    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几种鸟兽的诡计——自然界里没有半幻半真,没有似隐似现,直到人类出现。没有知觉的生物才执行智慧的全部意志。一棵橡树或是栗树从来不去做它不会做的事,即使在植物界确实有一种现象,我们称它为“停止发育”,但那也是大自然的一种作用,从智能方面看来,它同样完整,在各种不同的境况下完成了更进一层的作用。同样的规则也适用于兽类。它们的活动显示出永远正确的见识。但是人,因为有理性,他能观察到一件事物的全部与部分。理性是全部,而一切其它的东西都是部分。整个大自然对于整个思想都是适合的——也可以说,对于理性是适合的。但是你把大自然的任何一部分分开来,试着将它单独看做大自然的全部,那就是荒诞感觉的起源。幽默——那永久的游戏体贴地、和蔼地观看着每一件事,超然地,就像你看见一只老鼠,将它与永恒的整体比较。你欣赏每一个自满的生物在毫无情义的宇宙内顾盼自若的姿态,为它祝福,然后遗开它。某人的形体,一匹马、一个萝卜、一只面粉袋,一把伞——任何事物,你将它与一切事物的关系隔离开来,默想它单独地站在绝对的大自然里,它立刻变成喜剧性的。无论多么有用,多么可尊敬的品质,都不能将它从滑稽的局面中挽救出来。

    因为人有理性——也就是那“整体”——所以人的形体是完整的表示,向我们的幻想力暗示真与善的完美,用反衬的方法暴露出任何半隐半显的、不完全的东西。完美与人的形体之间有一种基本的联系。但是等到实际的人登场时,如果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使这期望实现,我们的理智就会立刻看出那矛盾,表现在外的就是肌肉感的刺激——笑。

    艺术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提供了大量的快感,而在于它使我们在欣赏中得到彻底的满足,因此艺术品激发了我们的情感并使我们内心燃起的每种追求都得到满足,这毋宁说是既愉悦了感官又丰富了内心。

    愉悦——威廉·狄尔泰

    如果我想通过一位伟大的创造性人物的眼睛,也可以说是通过其灵魂洞察现实世界,那我就会领略到伟大的景观、崇高的生命或道德行为。我的力量就会以更加强烈的方式增长,我的一切感官、内心以及精神力量都被唤醒、刺激、升华,同时对它们的需求不会超出我的能力,因为我只是处于一种模仿状态,当我观看席勒的一出跃动着强大意志的戏剧时,我必须将自己提高到一种类似的水准。同时,审美愉悦的各个组成部分进入艺术品的接收过程。博克、休谟以及费希纳都在其美感分析中解析过这些组成部分,它们在所谓概括性接收过程中融为一体。它们不仅通过增添新的愉悦成分来促进这种快乐,而且更多地是均匀地、彻底地满足内心世界的一切成分,使内心得到一笔来源丰富且无可穷尽的财富,这如同由无数小溪汇集成的山洪。

    因此,艺术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提供了大量的快感,而在于它使我们在欣赏中得到彻底的满足,因此艺术品激发了我们的情感并使我们内心燃起的每种追求都得到满足,这毋宁说是既愉悦了感官又丰富了内心。一部艺术品如果能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人那里引起持久的、彻底的满足,就算是第一流的。衡量艺术品的艺术性和价值只是取决干这种作用,而不是作品必须实现的“美”的抽象概念。美学和艺术批评把这个僵死的“美”的概念推上艺术理论的宝座已经太久了。同样,将艺术品产生的快感进行孤立的考察也无法让人理解作品的意义。只有从艺术家天然强健的伟大心灵的影响出发,从充分把握了其意蕴的现实对由各色人组成的、能被伟大事物吸引的公众的影响出发,艺术对于人类的伟大而神圣的意义才可能被理解。人们才会懂得伟大的艺术品为何可以提高认识能力,丰富内心,使内心得到宣泄和净化。

    人类最好的定义该是:他是能反省的创造物,能在有关的宇宙环境中看清自己。

    幽默——康罗·洛伦兹

    有一种特殊敌人,如果说他值得我们爆笑式的攻击,那是绝对的谎言。世界上几乎再没有其他事比下述行为更令人鄙夷而且急于将它立即消灭:故意捏造一些理想目标,以便引诱人们的热情去实现阴谋者的目的。幽默是最佳的测谎计,它用朴实的察觉力,发现虚设理想的金玉外表和伪装热心的虚情假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突然撕去虚伪假面具的事更令人忍俊不禁的了。当外表的浮夸突然被揭穿时,当充满傲气的气球突然被刺破而爆出大声回响时,我们可以因突然解除紧张状态而纵情大笑。但这种完全无法控制地把本能的运动模式释放出来的例子非常少。

    负责任的道德不仅赞许幽默的效果,而且还替它找了强力的支持者。所谓讽刺,根据《简明牛津字典》的定义,是一种指责流行的恶行和愚蠢的诗文。其说服力在于它诉诸的方式,它使得因怀疑和诡辩而对任何正确的道德教诲充耳不闻的人能听到它的声音。换句话说,讽刺就是适于今日的教训。

    假如幽默对于荒诞的理想而言,就像是理性道德的有力联盟,那么,它对于自我嘲讽就更是如此了。今天,我们无法容忍浮夸或伪善的人,因为我们希望每个有知识的人都有些许的自我嘲讽精神。的确,我们感到一个绝对严肃待己的人是不具人性的,这种感觉以坚实的根基为依据。这种被德国人称之为“动物的严肃性”的特色就是目前自大妄想者的特点,事实上,我怀疑那是原因之一。人类最好的定义该是:他是能反省的创造物,能在有关的宇宙环境中看清自己。骄傲是阻止我们见到真我的主要障碍。而自欺则是骄傲的忠实仆人,我坚信赋有足够幽默感的人较不会落到自我幻象的陷阶中,因为一旦掉进,他就禁不住会察觉出自己是一个多么浮夸的笨人。我相信假如我们对自己的幽默局面有真正敏锐的领悟力,那么这些敏锐的观念必定是最能够使我们诚实待已,而且是让我们实现理性道德的重要诱因。幽默与道德有令人惊异的相似之处:两者都阻止了逻辑上的不协调与一致。与理智作对不但不道德,而且很滑稽。因为那常成为极端的荒谬!“你不可以欺骗自己”应该是所有戒律中的第一条。你越能服从理性,你也就越能诚实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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