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香-创作谈 好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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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舒

    从鲁迅文学院结业后回到上海写的第一个小说,就是《那时花香》。

    小说起因于故乡旧友的一次例行聚会。我常常为我的那些老朋友感到骄傲,岁过而立,他们都在各自的事业领域里颇有建树,亦是借因浦东的开发开放,他们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当然,并不是全部,比如Z朋友,一位因三镇合一而被合并掉的派出所所长。在老朋友依然纷纷叫他“Z所长”的时候,他坦诚相告:现在不是所长了。

    这使在场的所有人甚觉尴尬,然后,我们就在他平静而简洁的叙述中,知道他只是众多牺牲者中的其一。我确信,在他得知自己将从派出所所长变成一名普通民警时,内心一定有过不甘和痛苦。而我看到的,却是时过境迁后,他安定、平和、凡俗,但不失进取的生活态度。他说:收入没降低就好,现在我努力工作,为儿子将来念高中、念大学打好基础。

    自然,这只是小说的灵感起因。一个多月后,《那时花香》打下最后的句号。彼时,我在想,中国的老百姓,真的是世上最善良,最好心眼的百姓。他们的理想实在是不太远大,微小的满足便能让他们充满了幸福感和成就感。而对发自一个正常人身上的正常的对情爱的追求,对荣誉的追求,对社会地位的追求,他们都认为,那是一种贬义的“欲望”,他们是从小听着“孔融让梨”的故事长大的。然而,为自己选择一只更大的梨,有什么不对呢?一个正常的人,生发一点欲望,有什么过错吗?

    在写“姚所长”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直跳出一个老民警的身影,他的名字叫“马天明”,五十年前的一部电影《今天我休息》中的男主角,一个雷锋式的民警。摆在今天,马天明一定能得到上海市公安系统的表彰。我确信他会如姚所长一样安于现状,然而,高大全人物“马天明”的脸谱背后,果真没有“欲望”吗?

    21世纪的姚所长是有欲望的,他喜欢一种被隐身街居民们所尊崇、所需要的感觉,而我们通常把这种感觉叫做“虚荣心”;他从一个与他关系微妙的女人身上需索某种情感的满足,我们总是把这种状况叫做“出轨”;他无时无刻不在竭尽所能地保住他小小的官位,我们一般认为这个人是在追求“名利”。一个有着强烈的虚荣心,同时感情出轨,对家庭不忠,并且不断追求名利的人,这个人,无疑是个“坏人”。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姚所长是个好人,甚至我想说,他就是“马天明”,一个真实的、立体的、完整的马天明。

    把高大的马天明和渺小的姚所长放在一起,我们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好人。他们就是我们中国的老百姓,世上最善良的,最好心眼的老百姓。

    当然,《那时花香》究竟不是《今天我休息》。更重要的是,我还想说,在喧嚣的经济大发展中,许多成功人士的背后,有更多的人,只是渺小而卑微的牺牲者。而令我担忧的是,隐身街消失了,隐声街上古朴温情的生活也随之消失,那些如同隐声街居民一样甘愿牺牲的人,是否也将消失?

    很多年前,隐身老街上的院子里,总是有腊梅抑或丹桂的香气飘逸而出。那时的花香,如今,也将不复再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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