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
安源他是第一次去,之前轰轰烈烈的安源工人运动他也只是听说。这一次毛泽东安排他一起去安源一线,是对他工作的肯定和认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走的路更加的光明。
安源位于江西省萍乡城东南部,位于江西省西部,毗邻湖南,历史上有“吴楚咽喉、赣湘通衢”之称,又有人称“小莫斯科”。毛福轩他们走在安源的十字街口,看见一座砖瓦结构的二层红色综合商品楼。进得商品楼里面,可见摆放着三米长的柜头、两米多高的大货架和一些盛放谷米的米桶。这里就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创办的全国第一个工人消费合作社——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1922年5月1日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成立后,因当时俱乐部对外宣传之宗旨,仅为“联络感情、交换知识”等数句空话,所以加入俱乐部的人并不十分踊跃。
到了这年7月,为了维护工人的切身利益,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集资百元创办了工人消费合作社。合作社先附设在安源工人补习学校内,由安源党支部书记、工人俱乐部主任李立三兼任总经理。当时有社员三十余人,主要以贩卖为数不多的布匹和日用品为主,并以“可买便宜货”为口号向群众宣传,使加入俱乐部的人逐渐增多。
组织上派毛泽民、易礼容、毛福轩等人去安源正是协助办社的。安源的街道相当繁华,在这条街道上设有各种商店和小饭店,矿工们经常汇集在这条街上购物、喝茶、聊天。街上最有名气的店铺是刘胜山所开的“刘协记”杂货店,而他们决定租杂货店正式成立合作社,并由易礼容担任合作社总经理,俱乐部副主任朱少连担任副总经理。安源工人俱乐部扩大后,是年10月改组产生了代表和职员。在工人俱乐部主任团之下设有七个股,其中的互济股专管工人的经济福利事业,工人消费合作社隶属于互济股。合作社内设五股:兑换股(银元换铜元),经理毛泽民;粮食股,经理唐升超;服务股,经理陈枚生;器用股,经理谭茂林;杂务股,经理谭茂林;合作社共有营业员十四人。当时一般的人都很难成为合作社的营业员。因为当时合作社对营业员实施的是聘用制,而要成为一名正式营业员须有二名负责人的介绍信。同时,还要得到俱乐部主任团的同意,有担保人,保人保证金为五百元。营业员须经两个月的实习方可正式聘用。合作社社内人员大都是工人任职,毛福轩作为一个外来的同志,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成为当时合作社聘用的第一批营业员中的一员。身份的确认让毛福轩的工作更加地努力,他知道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这应该化作自己工作的动力,这样工作才能做得扎实,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还有一件事,令毛福轩感到振奋,那就是这年的春天,他们儿时的兄弟毛新梅也经毛泽东的介绍来到了安源和他们并肩作战。这让毛福轩看到了更大的希望,同胞们在觉醒,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毛新梅的到来也使得他们在合作社的工作增加了更多的新生力量,也为解决合作社所面临的问题聚集了力量。
工余的时间,他经常和毛泽民一起去工友们之中访贫问苦。他原先以为只有农村人才吃苦受穷,哪知道普天之下果真是哪里有阳光哪里就有阴影。这做工人靠的是力气,而这矿上的经营每日虽不能说是黄金万两,但总是财源不断的。可是这些工友还是过不上好日子。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刘黑子家,他家只有他夫妻二人。那又矮又小的工棚还没有走进就远远闻到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毛福轩觉得这气味难以承受。可刘黑子坚持请他们进屋里坐一下以示客气,毛泽民也不推托弯腰进了门去。进了门毛福轩才知道,这刘黑子真只是这么客气一说,并不是真想让他们进去——这是为什么呢?进门之后他们才知道尴尬之所在。刘黑子的女人见有人进来,连忙慌忙地跑到一边的角落里去。她竟然下身穿的是一件蓑裙。这刘黑子倒也乐于自嘲,指着自己的裤子说,我们家里值钱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我们夫妻俩就只有这么一条裤子,谁要是出门就谁来穿。
这话说得人真是心酸。毛福轩虽然贫苦出生,见到的苦楚也是有的,但不知道竟然还有穷到这种程度的。这让他对革命的认识更加的清楚,这种世道再不改变人真的是无路可走了,除了反戈一击就只能死路一条。
当时革命的形势不容乐观,合作社的状况发人深思,一切都推着他们想方设法改进工作。在毛泽民身边工作的他,通过一段时间对合作社的了解知道——这个红色的阵地在经营的过程中也是一波三折,颇有些起伏不定。合作社创办之初,由于货价便宜,奸商和矿局工人职员乘机抢购倒卖,从中渔利。合作社的问题是一直压在大家心头的大石头,让合作社的发展一度处于举步维艰的地步。这一点毛泽民心里很清楚,毛福轩看在眼里,也在想着一切的办法帮着对付这种矛盾,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不能得逞,让工人兄弟们享受到福祉。
这奸商从何而来,如何作祸害之举呢?这一点毛福轩在来安源之前心里也是想不到的。安源的路矿工人运动轰轰烈烈,安源这个地方可是他心中的圣地。毛泽民经常向他们介绍毛泽东在安源策划运动的经历,那时候路矿工人确实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安源罢工之后,随之而来的长沙、湘北、湘南等地的罢工运动是风起云涌,这安源的工人俱乐部、合作社也相继地成立了,这资本家和恶霸还能怎么来盘剥工人呢?这一点,毛福轩到了安源,真正到了工人之中的时候才深有体会,而他也在毛泽民的带领下投入到这场悄无声息的商业暗战中去。
当时工人最受盘剥的是银元兑换铜元,一块银元应当换280枚铜元。但是在每次发工资的时候,这些奸邪的商人只给换260枚,这一来就从中渔利了。
为了这个事情还闹出了风波来。这天下午,毛福轩正与同事在合作社里盘点清算近来的营业情况。已经快年底了,所有的商家都要盘点。正在这时候,门外面跑进来几个人跌跌撞撞的。一个人的额头上还有血迹,见他们慌慌张张的,合作社的伙计连忙出来招呼,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来人义愤填膺地告诉他们,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了。这一个月本来就挣不到几个钱,前一阵搞运动情形好一点,工资是能够按时给了,可是这又出了这兑换缩水的损招。
今天发工资的时候,大家都拥挤在一起,坚决不同意这种兑换的比例。哪知道那管账的头目喝了点酒,醉醺醺很是霸道地骂了起来:“你们这帮穷鬼,整天就知道闹事,现在是谁的天下?你们再闹也还是有钱人的天下。你们以为闹事就有好下场了,迟早要给你们苦头吃,你们等着——迟早要逮了你们,迟早要枪毙你们。”这话说得群情激愤,一激动就又动起手来,把那醉鬼按倒在地一顿打。旁边的人见势不妙赶紧跑去叫矿上自己的卫队来。虽然没有开枪,但是这帮膘肥体壮的家伙,平时吃饱了没有事情干,见到这闹事的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大打出手,用那枪托砸向工人。
这些工人哪里是这些恶狼的对手?所以本来看似占理的事情却最终处在了下风。这事情找谁去说理?几个被打伤的有的去包扎了,轻一点的则跑到这合作社来。他们知道这合作社是真心对他们的。他们甚至还明白,这合作社是工人运动的基地,买卖某种程度上是对外的一个公开身份而已。可是被打了,合作社也只能表示同情,他们手上也没有武装。再说即便是有力量也得找个理由去干预这件事情,不然的话是师出无名的,弄不好自身的工作也要受影响。这就是毛泽民对毛福轩他们所讲的,他们的斗争是兵不血刃的隐形斗争,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无声的对抗,是真正智慧的对决。
毛福轩先安抚好这些工人的情绪,然后和他们讲斗争是要坚持的,但还要讲究方式和方法。现在明显是工人兄弟处于劣势,就不能和这些人“明争”而是要学会“暗斗”。工人们冷静下来,也觉得毛福轩说的在理。毕竟他们是赤手空拳,而且也需要这份工作来养家糊口,真把资本家打跑了或者逼得他们辞工,自己的饭碗也就没有了。
这么一说,他们也终于平复了情绪。可是,对于毛福轩他们而言,真正的斗争还在进行着。上午,他们刚刚开过议事会议,主要是针对最近安源物价的问题。好多的商家哄抬物价,这工人的工资不涨,等于也是在变相地盘剥工人们的血汗。这个问题也是毛泽民他们一直在考虑的。既然是工人消费合作社,对于这个问题就不能坐视不管,不然就失去了合作社的意义。毛泽民他们商量,决定在年底前采购一大批生活物资回来,防止那些黑心的商人再哄抬物价。
这事情秘密进行,当晚毛福轩就领命去城里采购。经过下午矿上工人被打的事情,毛福轩更加痛恨这些为富不仁的奸商。过去他在农村里受地主老财的气,现在出来以为会改善一点,哪知道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压榨。当然,他现在要做的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就是要打破这种压迫的局面。他觉得自己可不仅仅是消费合作社的店员,他的肩上有更重的任务就是要解救这些穷苦的人们。这就是他跟着毛泽东和毛泽民他们干得信心十足的地方。他过去什么也不懂,就是在他们的带领下慢慢地走上这条寻求真理的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心里敞亮,越来越觉得脚下的路好走起来。
他去长沙采购,顺便向毛泽东汇报近期的工作。在听说黑心的资本家变本加厉地剥削工人之后,毛泽东深深感到忧虑,安源这个地方可是他的一块工人运动的试验田。他知道现在的消费合作社运行是举步维艰,他们的收支也不平衡。资金的缺口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要和这些资本家打这场经济战争,没有充足的资金保障光靠热情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要解决他们欺行霸市,囤积居奇的问题,就是要有计划地储备一些物资。这样才能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合作社也能够给出应对,让他们哄抬物价的美梦落空。
然而,合作社的资金有限,毛泽东认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可能所有物资都大量采购的情况下,就采购最为紧需的物资。工人们的生活需求最不能少的是什么?开门七件事最重要的当然是个盐粮,这是最不能省的。所以他指示用有限的资金准备食盐,只有集中力量把这件事情办漂亮了,那些资本家才会服软,就会忌惮于合作社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按照毛泽东的指示,毛福轩马上付诸实施,采购的食盐第二天晚上连夜就运回了安源。
食盐运到合作社入库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毛泽民还没有休息,他一直在等待毛福轩的归来。这运回来的货物就像是军火弹药一样重要,毛泽民笑笑说:“有了这些,这场仗就有胜算了!”这几天安源镇上的物价虽然还没有风吹草动,但是有些东西已经慢慢地买不到了。其实他们也知道并不是需求太多而货物太少,而是那些打着小算盘的资本家们就要开始露出原形了。有了这批食盐,虽然说不能和那些资本家所掌控的各种物资来对抗,但是这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虽不能全歼敌人但足以打得他们伤筋动骨而哭爹叫娘。毛福轩也很兴奋,他那种在大战来临前摩拳擦掌的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让人振奋。
这可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紧张的形势,也是一种真实的考验和历练。明明是一场激烈的争斗,一切又看起来风平浪静,这种感觉确实令人兴奋。毛泽民要求毛福轩严格保密,这批物资入库之后只有李立三和他们两个人清楚。一般的店员也就大概知道进了一批货,其他的细节都一概不知。就连搬运的力夫都是别处请的,可见他们对打好这场“仗”的决心。毛泽民要求毛福轩这事与毛新梅以及贺菊英都不能提及,他们就等着关键时刻给那些黑心商人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第二天各家的盐价开始上涨,一个上午就涨了三倍的价格。毛福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想这时候库房里的那枚炸弹要是一扔可就要奸商们翻眼了。毛福轩想着是不是要贴出告示,告知本店有平价盐销售。可毛泽民却要求挂出无盐可售的牌子,这让毛福轩非常地疑惑。那些工友们也纷纷来询问,毛泽民耐心解释,最近确实没有充足的货源,请他们理解一下。这把大家弄得一头的雾水,毛福轩心里有点着急,不知道毛泽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毛泽民安排毛新梅始终关注盐价的情况,一直到下午已经几乎涨到了五倍的样子,整个形势已经让人觉得疯狂了。
这个时候那些黑心的商人脸上是洋洋得意,可是内心却也是不安的。毕竟他们把物价一下子提上来这么多,也会带动货源的价格上涨。最终他们要么没有货源,要么就是高价买入再卖出,这样的价格战最后未必落到什么好处。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时候大城市的商贩注意到了安源的动态,主动上门来提供货源了。他们大概也意识到这场无声较量之中是有利可图的,这真是让这些奸商们奸笑不已。这货虽然说比以往的价格高一倍,但是比起现在的市价,这差价还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一合计就都分别偷偷摸摸地买进一批。说是偷偷摸摸其实是心照不宣。这些人做坏事也不顾什么脸面,看起来隐秘其实已经是明火执仗强抢一般了。
毛福轩不明白毛泽民的心思,但他是知道这位“大总管”的精明的。再说李立三是经理,他也听从毛泽民的计策,看来他们胸有成竹,所以毛福轩心里迷惑但也不着急。
好戏就在第二天上演了。一早,毛泽民就安排毛福轩、毛新梅写好一个告示牌,上面写:本社大量供应平价盐。这还不够,毛新梅还带了几个合作社的社员上街去发传单。不仅发给平常人家,还故意撒落在那些奸商店铺的门口。这一招真是让他们气得直跺脚——想到前一天进的那些货,就是平价卖出去也要赔上一倍的价钱。合作社里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工友们脸色喜气洋洋,毛福轩这才明白毛泽民的妙计,原来是要等他们疯涨到一定的时候才出手。
可是毛福轩哪里知道,毛泽民和李立三这一仗还大有玄机。毛福轩之前进回来的那一大批食盐,被毛泽民安排一个外地人装作城里来的大老板,以两倍的价格卖给那些做着黄粱美梦的商户们。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平抑了物价,让这些奸商们捶胸顿足,还让合作社在工友们心里的地位更加巩固了。更加重要的是,这些商家们现在不知道合作社的水到底有多深,到底是囤积了多少的货物?是不是其他的物品有大量的存货?这些都成为他们的顾虑,也就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晚上,李立三召集开会,首先对毛泽民这一场漂亮的“经济仗”表示肯定,还表扬了毛福轩他们所起的积极作用。毛福轩心里更加明白,在对手强大的情况下,鸡蛋碰石头的斗争是不可取的。但是,也不能因为对手强大我们就放弃斗争,要斗争就要靠智慧,靠计策,兵不血刃地打败这些奸恶的商家。大家听得心里都乐滋滋的,这真是比上阵杀敌还过瘾,而那些奸商明明知道吃了苦,但还叫不出苦来,这真是让他们有一阵子痛心疾首的了。
合作社的生意又红火起来,毛福轩在柜台上忙得也是不亦乐乎。他发现这次涨价风波平抑之后,合作社的生意不同寻常的好,没有几天好些东西都要脱销了。毛福轩想着又要去进货了,可看见毛泽民的脸上却是满脸的阴云。毛泽民的疑惑是对的,涨价风潮被他们悄无声息地平抑之后,其实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并没有平息。那些商户哪里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么大的损失?他们也一刻没有闲下来,而是聚集起来想办法对付这合作社。这消费合作社一天不弄垮,他们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他们商量到最后想出来计策。
这所谓的计策也并不复杂——就是那些奸商安排自己的人,不停地去合作社购进这些商品。虽然说是开门做买卖,这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反正也都是盈利的。可是这些商家一联合起来大批购进合作社的物资,那合作社一下子就被掏空。货物又回到了那些商人的手上,涨价的优势又回到他们的手上去了。
这个问题也是非常令人头疼的。眼看着合作社的生意经过这半年来的整顿逐渐步入正轨,收入也大有起色,可是这一转眼又卷进了这漩涡里,他们也是急得团团转。这事情怎么办?既然是合作社,那就必须为工人们着想,不能单纯成为一个做买卖的地方。毛泽民这个大管家也有些犯愁了。这时候毛福轩跑到他的屋子里,给他出了个主意。
毛福轩当年在南京的码头边生活过。那时候他的父亲在码头边扛活做苦力,他们结账的方式很独特。每完成一件活,就领到一根“筹”——这东西是竹子削成的,上面还有用漆写的字。这样一天下来领了几根“筹”,便凭此去结账。当然这家码头的筹子只能在本处兑换,这就相当于一种凭证。既然合作社是工友们的消费合作社,是不是也给他们一个什么身份牌子之类的东西,这样来合作社买东西既要给钱还要有凭证——设计一个购物牌,把合作社的成员们编号起来,这样没有牌子的外人就不好浑水摸鱼进来了。毛泽民一听,这倒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合作社就能够很好地解决物资被奸商抢购的难题了。
说干就干,毛泽民安排毛新梅设计牌子,这位读过不少书做过郎中的先生一肚子的学问,他平时喜欢绘画写字的长处也有了一点用武之地。毛福轩笑说这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毛新梅笑笑说,只要是为了革命,小事也是为了大家,为了工友就没有小事情。毛福轩看看毛新梅,这个过去颇有些清高的读书人,现在能有这种觉悟,他的心里也感到非常的欣慰,他们都更加的成熟了。
工友们拿着盖有合作社章的牌子,进出于合作社之中选购需要的物资。那些奸商们派来搞鬼的家伙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因为没有牌子可用最终而无奈地走开了。奸商的无奈才是工友们的福气,毛泽民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了笑容。组织上派他来安源,配合李立三做好合作社的事情,也是有着很重责任的。这合作社说起来是给工人们设立的买卖生活物资的小店铺,其实只是意图之一,也是表面上的一种掩护。随着在合作社工作的不断深入,毛福轩才逐渐地认识到,毛泽东设立这处经营场所是有深意的。合作社不仅仅为了维护工人的利益,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一些困难,其实更深的意义是为了掩护党的工作,也是在运动中发现和培养一批党的骨干。至于合作社的收入,也自然为党的活动筹集了一部分经费。
毛福轩在合作社里工作积极认真,毛泽民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也知道毛福轩一直有一个愿望,只不过按照毛泽东的意思要继续考察考察他。党的事业是一项需要信念、信仰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伟大事业,在人的问题上当然是宁缺毋滥——也不能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不要了程序,也不要了原则。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毛泽民发现毛福轩不仅工作积极主动,而且做事忠诚守信。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工作的方法和办事的能力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是时候让他加入到党组织来,这对于进一步激发他以及其他同志的积极性是大有好处的。
秋后,毛泽民因为盲肠炎回长沙治病,而不久毛泽东也因病回了长沙休养。毛福轩打算回一趟长沙,一是要采购一些物资,二是借机和毛泽东兄弟汇报一下合作社的近况——其实主要也是自己的思想动态。这半年来的整顿和治理,合作社的经营有了不小的起色,还有了在其他地方开分社的计划。毛泽东听了汇报自然是喜出望外。毛泽民知道这时候也是很好的机遇,可以将吸收毛福轩为党员的问题提出来。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青年,毛泽东和他再熟悉不过了。对于他的人品和能力,这些年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对于他的申请和毛泽民的建议,毛泽东表示了认可,其实毛泽东心里一直也在想着这件事情,这次也正好和他详谈一次。
虽然以前毛福轩常常有机会听毛泽东说话,但是这一次谈话确实是特别的,也是意味深长的。他点了烟,也给毛福轩递了烟,语重心长地说起来。其实当年在韶山的时候,毛泽东是知道毛福轩一心想着要出来做事的,他自己也被山沟沟里那种封闭落后的生活逼得选择离开。他心里清楚只有走出生活中的大山,才能走出人生的大山,不然一辈子有再多的财富和精力,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过活。这世界本来就已经一片黑暗——可是我们自己心里要有光明,不然活在世界上就是“睁眼瞎”。当年,从韶山走的时候,他就决心了一定要走出一条道路来,以至于后来他动员全家都到长沙,动员全家都参加革命。当时也是想着要带大家一起,可是他心里也有顾虑,革命的事情并不是儿戏,弄不好是要把生命都献出去的。所以,他当时就想着自己的亲人先上阵,先摸索出一些路子来,再让大家一起参加。
毛泽东的话让毛福轩感动不已。他也常常在想自己这些年来的历程,到处的奔波辗转。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让他渐渐地明白,穷苦大众是等不来好日子的,只有自己双手去争取。而一个人也只有自己救自己,这是他悟出的最大的道理。当初,想着能像毛泽东一样走出那韶山,想的是有人能把自己带出去,如今看来即便是有人把自己带出去,但如果没有自我进取与拯救的意识,就是走出去了还是走不出自己这样一座大山。这世道确实黑暗,走在路上即便是明晃晃的阳光,人心里似乎也觉得是黑暗的。这不仅是社会的道路黑暗,说到底还是人心的黑暗。如果自己的心里是亮堂的,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黑暗,而是时时处处地充满着光明。他和毛泽东一样出生于韶山冲,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家境的问题,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他们最大的区别又在于,同样走在黑路上的他们,毛泽东率先在自己的心里找到了光明,这样的他才越走越亮堂,也越走越光明。幸而如今,他虽然是落后了几步,但毕竟还是走到了这条光明的路上来。这条路上也并不全是光明,且时时处处还充满着凶险。但是他心里也是光明的,他的心里充满了阳光,即便是走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中。
与毛泽东谈完话已经是深夜,他特别享受与润之哥说话——从小到大正是这位心怀大志的人指引着他的道路。谈完话的第二天,毛泽民将开始着手忙他入党的组织关系等事宜。虽说简单但也郑重庄严,并且为他一个人专门准备了一个入党宣誓仪式。
这个夜晚,一如往常一般的安静,可是毛福轩的人生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就像获得新生一般的喜悦与激昂,这个日子比即将到来的年节还要兴奋,比他和贺菊英结婚还要令他幸福。他在模仿俄共(布)旗帜的党旗面前举起了拳头,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是内心无比的庄严。毛泽民握着他的手祝贺他成为一名党员,成为一名同志,成为一名战士。所有的形式都并不重要,在他的内心里有了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一定要坚定地走在这条大道上。
此时此刻,他心潮澎湃,也是思绪万千。他身经几次运动历程对于他的锤炼,让他从一个放牛娃出身的贫苦农民,让他从一个内心迷茫不知所以的青年,让他从一个对这昏暗社会唾弃与绝望的普通民众,成为了一名为改造这个世界而努力的共产党员。他庄严的承诺也许没有太多的人听到,但是在他的内心,他从这个夜晚真正地走上了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道路。他为自己内心找到了光明,为自己获得了新生而兴奋,为自己找到了方向而自豪。
他是一个夜行者,心怀光明地走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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