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哈尔滨,唐久凌就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洋轿车,他知道这是岳父送给他们的轿车,因为他答应给他们一辆洋轿车。秦好月就让唐久凌上了车,混血司机把他们拉到了哈尔滨市区去兜风。夫妻两个很惬意,觉得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主宰。
唐久凌说,轿车我们有了,可我们也不能总去雇司机,我们两个要学会开车。他们在哈尔滨兜了一圈以后,就将车径直开到了市府衙门。秦好月和唐久凌去了市长办公室。市长秦国臻正坐在沙发上,见女儿和女婿来了,就站了起来,说道,正好你们来了,不然晚上我也要和你们见上一面。我今天为啥着急见你们,是因为国内的局势动荡,日本人已经开进中国东北了。大帅原本是想把他们驱赶走,不料民国中央政府不让我们和日本人面对面地干,让我们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我们得考虑退路,首先我们要在经济上控制哈尔滨,不管将来谁占领哈尔滨,他们都得向我们讨饭。现在我们虽然是哈尔滨的主宰,但是也有人在打我们的主意,这个人就是现在哈尔滨市商会的主席邢再复。这个人表面上跟我很不错,但暗中他也在打我的主意。他的靠山是民国政府的一个官员,这个官员是谁,我也不清楚,很可能是冯玉祥。
唐久凌问道,岳父大人,有何吩咐你只管说。
秦国臻说,要想办法干掉这个邢再复。不过干掉他不能像干掉郭长林那样明着开枪,要让人看出他是意外死亡。
秦好月说,爸,你就别跟久凌兜圈子了,该怎么干你就明说。秦国臻说道,邢再复平时身边总有两个保镖,这两个保镖是哈尔滨成林武馆的武师,你们一对一地和他们干,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要趁保镖没在邢再复跟前时下手,这就只好晚上在邢再复的住处干掉他。邢再复在哈尔滨有三个住处,这三个住处的具体地点我会详细地告诉你,限你们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周。因为一周以后日本开拓团要进入哈尔滨,这帮日本人要来东北无非就是掠夺我们的财富。说不准他们会把邢再复拉过去,作为他们的挡箭牌……
唐久凌想了想说,这事交给我没问题,哈尔滨成林武馆的教头是我的哥们儿,他叫吴成林,也是菲克图人。
秦国臻说,那我就听你的消息。不过你这个上校团长也不是白任命的,白天没事的时候你要穿上军装,在呼兰咱们家的大院门前要有两个卫兵常年护卫。
唐久凌说道,明白。
……暗杀邢再复不是一件小事,虽有岳父做靠山,可一旦这件事情失手或者被邢再复的人知道了底细,那么他唐久凌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唐玉玺经过调查后对唐久凌说道,这个邢再复的后台其实就是他的哥哥,在民国政府里做事,被称为民国大笔杆子之一,曾给汪精卫做过秘书,现在在南京的民国政府里做事。如此看来,如果秦国臻和邢再复较量,很难分出胜负。
这天唐久凌把亚历山大和唐玉玺都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也就是亚历山大在哈尔滨租的两间装葡萄酒的仓库。唐久凌买了一些红肠和牛杂碎,三个人边喝奥古斯特边吃着红肠和牛杂碎。
亚历山大问,咋没把秦好月一块儿带来?
唐久凌说,今天有个大事想和二位商量,这件事是不能让秦好月知道的。这件事是我一生当中最不愿意做的事,因为无论是做好了还是做坏了,都有死亡跟着,所以我就想让你们二位给我出主意,因为只有你们两个才是我的挚友……这件事可能玉玺已经知道了。
唐玉玺说,最近秦市长行动诡秘,许多事情都瞒着我,我也知道他是在做一件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当然你是例外。
唐久凌说,秦市长让我做一件冒险的事,就是暗杀邢再复,其目的就是他想把邢再复干掉以后把我推到商会会长的位置。我只是一个招牌和门面,其目的就是他要控制整个哈尔滨的经济,控制哈尔滨资产在十万美元以上的资本家。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做。
唐玉玺说道,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为了你,实际也是为了他的家族。我今天把话说得直截了当,你唐久凌能不能是秦好月白头到老的丈夫都很难说。秦好月任性,头脑简单,你将来也未必能够降服住她。所以为了他们你做出无谓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亚历山大说,久凌大哥你听我的,这事无论如何你不能干,你还得为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着想。
唐久凌说,如果我要是雇人做这件事情你们看行不行?邢再复有两个贴身保镖,是成林武馆的武师,但武馆的教头吴成林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买通了他,再让他买通他的两个徒弟,这事就好办多了。只要邢再复的两个贴身保镖给我创造机会,我就能得手。
唐玉玺说,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还是希望你别做枪手,你的枪法我是知道的,根本就不行。
唐久凌说,不能用枪,先把他擒住,堵严他的嘴,把他捆得结实一点儿再塞到麻袋里,然后把他放到汽车里拉到江边再把他抛到江里去。亚历山大说,好,就该这么办!
唐玉玺不说话,半天他才说,我是在想,如果把邢再复杀了也未必你就能把事情做圆满了,因为哈尔滨还有一个人物,小视不得。他是个大侦探,不是中国人,是俄国人叫安德烈。哈尔滨所有疑难的案子都是他破获的。这个人很有意思,从来不和别人交朋友,也不和女人结婚。他破案上瘾,他感兴趣的案子他可以不收钱。如果邢再复的人将来要请安德烈破这个案子你是逃不过这个坎儿的。
亚历山大说,这个安德烈我对他很熟悉,他的父亲也是俄国皇家侍卫队的,和我父亲有过一面之交。这个安德烈异常聪明,但是他胆子很小。如果他将来要出来为邢再复破案的话,我就告诉你用什么方法吓唬他,让木匠做一口小棺材扔到他的院子里……
唐久凌一声长叹,经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反倒没主意了。这件事我总觉得凶多吉少。
亚历山大说,现在你已经被秦市长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经没法退步了,要退步结果恐怕更惨。
唐玉玺说,亚历山大说的有道理。
唐久凌举起杯来说道,看来这回我是要赌一次了。我们把酒干了……秦国臻给唐久凌一周的时间把邢再复干掉,但唐久凌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并没有顺利地进行下去。他先是去吴成林那里说说自己的想法,还拿出了一千块大洋送给吴成林,但吴成林绝对不干这种谋杀别人的事情。吴成林不参与这件事,这就使得唐久凌根本无法把谋杀邢再复的事情进行下去。
这一天,唐久凌一天也没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闷酒,晚上他把亚历山大叫来和他一块儿喝酒。亚历山大这几天住在了呼兰镇唐久凌的住宅里。唐久凌把呼兰的四十亩地给了他,他正在让长工们把地里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高粱割下来,然后要翻地,栽他的葡萄苗。因为亚历山大住在唐久凌的新居里,自己单独住在后院的一间空房子里,他也不便去打扰唐久凌。唐久凌叫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做饭,家丁让亚历山大到唐久凌的客厅去,他以为是叫他吃饭,就匆匆地拿起了两瓶奥古斯特红酒去了唐久凌那里。亚历山大一进唐久凌的客厅就看见唐久凌的脸色很不好,秦好月没在客厅。这个大小姐每天都懒床,太阳不升三竿绝不起来。
亚历山大就问他,久凌大哥怎么如此闷闷不乐?唐久凌说,乐得起来吗?
亚历山大说,谁遇到你这种麻烦事都会发愁,况且这又是你的岳父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如果你要是办不好这件事,往后这秦市长就不会看中你。
这时厨娘进屋问道,老爷,现在开饭吗?
唐久凌说,先给我们上两个菜,等夫人起床以后再把早餐都端上来。
一会厨娘就端上了一盘熘豆腐还有一盘炸得通红的河虾。
唐久凌把亚历山大拿来的红酒打开,将两个杯子斟满,说道,跟我一块儿借酒消愁吧。
亚历山大说,我们俄罗斯有一句谚语,怕狼就采不到蘑菇。你可以赌一次。
唐久凌说,我倒是想赌一次,不过我觉得我和邢再复无冤无仇,岳父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才要谋害邢再复,这与我们的德行和人性都说不过去。我们的做法也和强盗没有什么两样。
亚历山大说,这么说也不对,我听唐玉玺说过,这个邢再复也不是什么好饼,他在哈尔滨有亚麻厂、大顺洋行、木材厂等十几家产业,这些产业大都是欺行霸市所得。据说为了控制木材市场,他把哈尔滨最大的一个木材大亨给杀了,如果能够把这个邢再复干掉,也算是为民除害。
唐久凌说,现在的关键是吴成林他不帮我,很显然他不仅仅是为了守武行的规矩,极有可能是他们收了邢再复的钱。好在他是我的朋友,只劝我别胡来,还没有把我们的行动透露给邢再复,也算是跟我讲义气。我也跟他许愿了,往后成林武馆全由我们出钱养活。
亚历山大喝了一杯酒想了想说道,久凌哥现在这么犯愁,我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我想在关键时刻得帮帮你,干掉邢再复这件事由我来办,不过你得给我找一支像样的德国枪。我知道,现在国军中最好的枪支就是德国生产的伯格曼冲锋枪,有了这样的枪,一梭子打出去,能撂倒四五个人。
唐久凌说,驻哈的军队都是东北的军队,他们很穷,军队中的枪大都是陈旧的汉阳造,而且这些汉阳造都集中在奉天城张大帅的亲信部队中。
亚历山大想了想说道,这个不难,只要有钱就能把事办了。咱们哈尔滨有个黑枪市场,那里也有人倒卖伯格曼,因为这东西稀少,价格就很贵,大约也得千八百块大洋。
唐久凌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了。枪的事由我来解决。如果把这个邢再复干掉了,我会让秦市长给你一笔大钱。
亚历山大说道,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大哥你才出手的。现在我的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你把家里的地大部分都给了我去种葡萄,还能帮我包销奥古斯特红酒,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现在生活的改变还不是因为你的提携……
亚历山大和唐久凌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摸到了哈尔滨西郊邢再复居住的地方。他们在居住地旁边的树林子里等着邢再复露面。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邢再复一露面就由亚历山大开枪把他干掉。正在他们亢奋的时候,谁料到秦好月也尾随他们来了,她还别了一把勃朗宁手枪。
唐久凌就埋怨她,这么冒险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别跟着掺和。一旦露了马脚会牵涉到你父亲!
秦好月说,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喜欢做这些冒险的事,你们商量如何干掉这个邢再复,从头到尾怎么计划的,其实我都知道。这么排场的事我要是不参加,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去和别人一块谋杀一个人。
邢再复没在家里,快到半夜的时候,一辆卡列宁轿车缓缓地开过来,在宅院的门口停了下来,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保镖,随后邢再复和另一个保镖同时下了车。唐久凌他们隐藏的地方是这三个人的背后,也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唐久凌说,我们动手吧。
亚历山大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朝这三个人猛地开了一梭子枪,三个人应声倒下,唐久凌说道,他们都完蛋了。
亚历山大说,还不能说他们都完蛋了。
于是他急忙跑过去,见两个保镖都死了,邢再复好像还在喘气,亚历山大又给他们每个人补了一枪。秦好月见车上还有一个司机,那个司机要开车逃跑,秦好月掏出勃朗宁手枪,向这个司机开了一枪。秦好月的枪法很糟糕,她连轿车的窗户都没有射中,倒是亚历山大又端起枪向他打了一梭子。唐久凌和亚历山大把那个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他们把两个保镖抬起来塞到了车的后座上。
亚历山大对秦好月说道,你和久凌哥开车把这两个家伙拉回哈尔滨,将他们扔到江里,我一个人赶回呼兰。
秦好月坐在驾驶位上,说道,你在后边挤一挤,咱们还是都一块儿走吧。
亚历山大说,我看邢再复的院子很冷清,大概这家里头也没有人,要是有人的话也吓得不敢出来。这个院子里有两匹好马,我骑着马赶回去。说着他就进了邢再复的院子里,把一匹洋马牵了出来,连鞍子都没有用,亚历山大就飞身上了马背,然后拍了一下马的屁股,马就出了院子奔向大路。这马奔跑的速度不比轿车慢。
第二天,邢再复被害的消息很快在哈尔滨就传开了,哈尔滨的《江城日报》刊登了这条消息,还有他被害的照片。当天,市府衙门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个会议让市府衙门的公安署长、商贸局长、卫生局长以及商会的副会长等人都参加了。
秦国臻在会议上说道,这是近几年来我们哈尔滨市发生过最大的一起谋杀案,这个案子破坏了我们整个哈尔滨的经济秩序,我命令警署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缉拿凶手。这个案子不允许商会的所有副会长参与,我这样提醒你们,你们自然也明白我说话的含义。这几年我们商会出现过一些内讧的现象,邢再复虽然是哈尔滨最大的资本家,但也有几个资本家的资产接近和邢再复抗衡。尤其本市的煤炭商行和粮食行业被咱们商会的七八个人控制,而邢再复是最大的股东,这就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对此我也可以理解,钱不能让一个人都占了,也不能不给其他资本者一些福利,但是有人用谋杀的办法去解决这种不平衡也是我们市府衙门不该坐视不管的……
秦国臻在这次会议上针对哈尔滨的经济形势和哈尔滨市人民的生活保障都大肆地高谈阔论。参加会议的几个副会长好像也没把市长的侃侃而谈听进心里去,因为在他们中间并没有谋杀者,他们都坦然面对这起谋杀案。其中一个副会长狡狯地说道,这起案件不是我们商会共同的纠纷所致,一人得利的事情早晚也会露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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