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第二次远征,保卫中国生命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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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士兵今天出去打仗,回来把武器丢了是不行的,要杀头,没有武器就没法杀敌了,当兵的把枪丢了还算什么兵?那是绝对不行的,那就杀头。英国、美国军队枪一扔就跑,回来再领,跟我们的教育、制度不同。

    中国人给美国人的印象很能打,很能吃苦。能打能吃苦是有一定社会基础的,当兵的谁是有钱人?谁家是百万富翁?大部分都是农村来的农民,抽兵抽到头上,不想当就拿八百元钱让别人顶替你,家里穷拿不出来就得去当兵。当兵后慢慢就懂得,把日本鬼子打完了就能回家团圆、能种地,这是最大的奢望。这些人也是挺勇敢的,很单纯、没有更多的想法,没想要当什么大官,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日本鬼子打掉,所以大家都能吃苦,外国人做不到这点。

    第十节 打到东京去

    我给师长李涛、副师长刘建章、参谋长熊杰都站过岗,没有给副师长傅宗良站过,他经常在前沿的师指挥所,由前卫团的特务排负责。

    有一次站岗,参谋长熊杰给我讲过“四书”。

    那天轮到我给参谋长帐篷站岗,熊杰从里面出来,我给他打个立正,行个持枪礼。熊杰是大高个,大胡子,参谋长这个位置他是接刘建章的。他站在我跟前问:“学生大队的学生啊?”我说:“是的,我在给参谋长站岗。”

    他说:“好啊。”就开始讲了,先从家常聊起,哪里人,多大了。然后就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一个人要有志气、有目标,不能稀里糊涂,当兵也得当个好兵。国难当头,你们凭什么出来当兵啊?还有生命危险,在家里待着好不好?所以必须有个志向,明白为了什么当兵。当好兵也有好多要素,要提高作战素质,为什么老练打靶、实弹射击?就是要你把枪打好,闭着眼睛也能拆卸枪支、排除故障,都练熟了打仗更有把握。鸿鹄之志是说动物都有目标,人就应该更有志气。

    他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得似懂非懂。一个是因为他的湖南口音很重,我过去跟外省人接触少。再一个,修身、齐家可能还听得明白,治国、平天下对一个大头兵来说,就离得太远了。我们也不能治国,也不能平天下。

    二十二师的三个副师长都是黄埔六期的,蒋介石的军事人才有的是,解放战争失败了,原因很多,人才使用不当也算是一个。

    我认识刘建章、傅宗良这些二十二师的军官,除了有时跟他们上前面去要负责保护之外,再就是经常站岗。

    上校炮兵总指挥是游公弼,整个二十二师所有的炮都归他指挥,比一个团长还要管事,有一次他们吃饭时我被派过去站岗。老游指挥炮,那时候一个军就有一个榴弹炮团,在东北是一个兵团才有一个榴弹炮团。榴弹炮能打出几十里地,都是靠前方观测手负责校正。

    我接触到的廖耀湘、李涛、傅宗良、刘建章、赵霞还有熊杰这些远征军将领,都不是大老粗,他们受“四书”“五经”熏陶很深,个个都能讲一番。他们对抗日战争的结局是有抱负的,不是认为我们肯定不行肯定完,而是要跟敌人拼到底,到底是鱼死还是网破,要到最后才能有个结论。熊杰后来在东北当了兵团参谋长,赵霞在淮海战场当中将军长,印象中赵霞对共产党了解多一点,但我们那时在下面,谁也不知道共产党,也没听说过游而不击。

    我回来跟卓干成说参谋长今天给我讲“四书”了,他说当官的就是卖弄,回头他们该干啥还干啥。

    卓干成原来在乡政府工作,算是政府机关,懂得比我多一些,学识也比我多,字写得很好,对乐理很通,乐感很好,给他一个乐谱就能唱,很多歌都是他教我的。他唱两遍,不拿词我就能唱,我俩行军走在路上就唱:奴隶们,快快起来,奴隶们,起来……

    空余时间我们经常到各部队去唱歌,有个星期天师政治部搞活动,我和卓干成、李自成几个去合唱,见到了在师部当干事的吴启光,过了不久就听说他跑了。他的家境很好,还有个未婚妻,战争又很艰苦,他在美国、印度都有亲戚,估计是去美国了。吴启光是我们到印缅后第二个跑的,第一个是在印度雷多趁星期天休息跑的,姓冯,他有亲属在加尔各答。

    担任主攻八莫任务的,是孙立人的三十八师。

    日军在八莫的防守配备比较合理,工事两层到三层,地堡一层,中间一层,上边是架,做得非常坚固,大炮轰也轰不垮。工事前面是开阔地,进攻没有隐蔽,对防御比较有利,有的敌人阵地设置得比较有欺骗性,观察的时候没发现,部队有时就攻进火网里回不来了,打得很艰苦,三十八师伤亡很大。

    但制空权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不像第一次远征的时候,全是我们被日本飞机轰炸,没有一架是我们打他的。

    美国给中国的装备尽管不算好,但是跟日军比那是压过他们了。打八莫时,天上飞机轰炸、重炮打纵深,山炮、迫击炮、榴弹炮打前沿。当时一个连的战斗配备就有六门小炮,两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冲锋枪都不算,光算炮,一个连发起进攻,火箭筒、反坦克炮、六〇小炮、八一迫击炮、四二迫击炮、山炮,整个都帮着这个连打敌人前沿阵地,平射炮打坦克、战车好使,打碉堡也好使,炮摆平了瞄准发射,速度很快,瞄准了一炮打过去碉堡就给掀开了,效果很好。

    打八莫时,战车还没上来,如果有战车、坦克掩护,炮火把敌人火力压住,部队可以跟着坦克往上冲,没有战车就打得很困难。

    敌人有坦克、装甲战车,但没多大用,我们一个营就有一个战防排,有反坦克武器,子弹比较大,打出去就转,击中目标燃烧爆炸,挺好使。火箭筒还可以打坦克,一炮一个,没跑,我们实弹射击时试过,在山边瞄准山上的大石头,一炮过去石头粉碎,周围的石土都滑下来了,力量挺大。火箭筒后面不能站人,打完以后火往后喷,几米远的草都着火。我刚用时觉得这很轻啊,六七斤重吧,比我扛的轻机枪轻多了,但它有一个缺点,必须用干电池,补充不上就废了。

    廖耀湘跟孙立人通无线电话,那个意思就是我把马拉关拿下来了,下面看你的了。我们离八莫很近,只要那边需要就可以派部队过去支援。孙立人的个性也很强,我用你帮?你能打孟拱,我也能打八莫,我打给你看看。后来到底打下来了。

    高级军官里面也互相较劲、互相忌妒,你比我厉害,我比你更厉害,互相不服气。

    在缅甸,廖耀湘讲过一句话:我们不但要把日本人打到海里去,还要打到东京去,将来我们还要进军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离我们挺老远,这里都还没解决,还考虑那问题?当时大家都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但他说的这个话就值得探讨了,西伯利亚就是苏联,后来回想,这些高级军官当时就有一个意识,将来的敌人不光是日本,还有苏联,更具体的就是共产党,但当时我们下面还意识不到。

    我们基层对国内形势的认识是很模糊的,国共正在合作搞统一战线,我们跟第十八集团军两部分怎么合作?怎么打日本?不大知道。

    在宣传抗战的大照片里,经常会看到毛泽东、林彪、朱德、刘伯承、贺龙、蒋介石、何应钦、白崇禧、李宗仁这些高级将领,在我们看来这些都是中国高级将领,我们唱歌也是唱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谁是共产党的谁是国民党的没有区分,营级以下的下级军官都不懂,当时的政治思想教育还没做到这一步。

    共产党就不是了,解放战争时,一个士兵都知道要打倒国民党,打倒蒋介石,但国民党军的营长都未必知道打这场战争的目的,政治教育很薄弱。廖耀湘对整个形势的认识,用后来的眼光看,是军事素质很好政治素质不行。

    但廖耀湘反对赌钱,下部队看到有赌钱的就逮起来。廖耀湘有几个特点:不准赌钱、到城市里不准下小馆、不准上妓院,饿了下小馆吃饭都不行,要回部队里吃。我后来就没少执行这个任务,背着枪巡逻,上饭馆吃饭的都是军官,没有当兵的,军官手里有些钱没地方花,去吃碗面条现在看是可以理解的,但在当时不行。遇到了就上去行个礼,请他回营。那些军官都老老实实的,刚吃了一口甚至还没吃呢,就得走人,不走是不客气。

    廖耀湘对这些问题很重视,他老婆也到过印度,坐小飞机过来探亲。他老婆就说,我这个瞎子啊,他当指挥官管得严点,你们体谅点。不然部队怎么有战斗力呢?这个不良习惯要改掉,不改就影响战斗力。

    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文化人说的话让人信服。

    远征这场战争,在战争史上是不多见的,环境太恶劣了,此前对这种战争环境都没有经验、没有准备。尤其在第一次远征,从头到尾我们都处于劣势,太不容易了。加上和你共同作战的友军实际上是你半个敌人,那英军比敌人还可怕,起码我知道敌人是敌人。

    侵华日军的计划,就是要把缅甸拿下来,卡住物资通路,迫使中国投降,日军已经把东南亚的泰国、越南、柬埔寨、菲律宾、马来亚、印度尼西亚都占领了,进一步占领印度、缅甸、老挝后,要把大部分部队拉到欧洲跟德军会师,野心很大。所以中国就是要把日本军队全部拖住,让他放不下、走不了。最后把缅甸日军的五六个师团全部消灭了。

    当时大家也很思乡,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很强,但是思乡就得先把战争打赢了,才能和家人团聚,那时候光荣啊,那多有面子啊,你当亡国奴什么样啊?不能打败,打败了我们国家就完了,必须打胜,就是这种心情。

    远征的胜利就算不是为中国人奠定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基础,也可以说是有贡献。没有这场胜利,当时的中国抗战就要更艰难。

    当时卫立煌领着国内三十多万远征军已经收复云南腾冲,就要和我们在畹町、芒市会师了。

    大家就议论下一步往哪儿去?那时有这个说法,缅甸的日军残余不能往云南跑,必须往东面泰国跑,大家估计会继续进攻腊戍、南坎等地,然后向老挝、泰国、越南追击逃敌,上面的将领可能也有这个意思。

    十二月中旬,三十八师攻克了八莫,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们奔赴八莫新开辟的飞机场,飞行一个多小时到了密支那。

    一九四五年一月一日,在密支那机场又上飞机,大家不理解为啥老坐飞机,就议论这是要上哪儿去?有的说是不是要追击日军?也有人说了,是要回国吧。飞了两个多小时后,看明白了,我们是回国了。

    缅甸的日军还没投降,追击残敌愿望落空,大家心情挺不好的,就觉得不能让敌人喘息。日军跑到泰国还可以重新组织有生力量,元气慢慢恢复,将来还是个祸害。滇缅公路已经打通了,油管也接上了,但必须得保卫,靠英国那些饭桶部队能行吗?就只能靠美军了。这时史迪威已经被调走了,好像是跟蒋介石搞得合不来。

    大家再转念一想,回到自己的国家继续抗日也好,当时没想那么复杂,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政治派系斗争。

    调我们回国是为了压龙云。云南的形势不大安定,云南王龙云不大听蒋介石的,阳奉阴违。那时有很多地方势力老蒋也不是能控制得了的。另外日军在中国已经攻陷贵州的独山,要往重庆进攻,云南沾益距离贵州很近,必要时可前往阻击日寇的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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