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当然也醒了,因为她和她同睡一张床,就在她身旁。她衣服也没有穿好,把被褥都裹在身上。
丽莎在这寒冷的夜里瑟瑟发抖,她是脱掉了一部分衣裳——鞋子、裙子和外套——上床的。她想从她母亲那里把毯子拉过来些,可是她一拉,肯普太太就在睡梦中号叫,把被褥裹得更紧。所以丽莎把她搁在床背上的裙子和一条披巾拖来盖在身上,想能够睡去。
但是她睡不着。她的头和手都沸烫,嘴里干得要命。她自己撑起来喝一口水的时候,头痛得倒下身子尽是哼哼地呻吟,躺在那儿心跳得厉害。一阵阵她从没有经受过的异样的疼痛侵袭着她。
然后她骨髓中发出一阵寒冷的颤抖,直透入每根血管,仿佛使血液都凝冻了。她的皮肤皱了起来,她蜷起双腿,缩成一团,紧紧裹着披巾,牙齿格格地打战。她颤抖着用微弱的声音说——
“噢,我好冷,好冷啊!妈,给我盖一点;我要冷死了。呵,我冻死了!”
但是过了一阵这寒冷似乎过去了,接下来突然一阵火热,脸上烧得通红,一身大汗,热得她把盖着的东西全都掀掉,把头颈里裹着的也都松开。
“我口渴呀,”她说。“噢,要我怎么都行,给我一点水啊!”
没有人听到她。肯普太太又睡熟了,不时发出一声鼾声。
丽莎躺在那儿,一忽儿冷得发抖,一忽儿喘不过气,耳朵边只听得身旁那均匀而粗重的呼吸。她在痛苦中呜咽。
她用力拉拉枕头,说道——
“为什么我睡不着?为什么我不能像她那样睡着呢?”
这里黑暗得可怕;这种黑暗沉重而阴森,似乎用手可以摸得到,她十分恐惧;全凭远处的路灯透过窗口照来微弱的光芒,使她稍微心宽一些。
她觉得这黑夜将永无终止——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小时,她不知将如何挨到天明。
又是一阵她没有经受过的异样的疼痛。
夜依然,黑暗依然,又冷又可怕;她母亲在她身旁大声而着实地打呼。
终于随着早晨的来到,睡眠也来到了。但是这睡眠几乎比醒着更糟糕,因为它带来可憎可怕的噩梦。
丽莎在梦中和她的敌人打架,布莱克斯顿太太越来越高大,而且一个化了几个,她转向哪一面都正对着她。她逃了,她奔着奔着,后来又算起一笔早上没算清的账目来。她从前面加到后面,上面加到下面,这儿加起,那儿加起,这些数字总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她得从头再算,越算越糊涂,她头脑打转,直到最后一声惊叫,醒来了。
黑暗已经让位给一个寒冷、阴暗的黎明。她那两条一点没盖什么的腿冻得冷到骨髓里,她又听到她身旁那泥醉的妈妈均匀的鼻息。
她就这样躺了好一段时间,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很难过,不过比夜里好些。
她母亲终于醒了。
“丽莎!”她叫道。
“唉,妈妈,”她没力气地回答。
“弄杯茶给我,好吗?”
“我不能动,妈,我病着。”
“噢!”肯普太太惊异地说。再朝她看看,“唷,你怎么啦?怎么,你面孔通红,额角上——烫得厉害!你怎么啦,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丽莎说。“我整夜难过得不得了,总当要死了。”
“我懂了,”肯普太太摇摇头说,“问题是你没喝惯酒,所以喝了一点自然吃不消了。瞧我,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相信我的话,忌酒没有好处,这回就给你点颜色看。”
肯普太太把这看作是上帝的惩罚。
她站起身来,配了些冲水的威士忌。
“喏,喝这个,”她说,“碰到夜里喝得多了一点的时候,最好是第二天早上再喝一点醒醒酒。这有魔术般的效力。”
“拿开,”丽莎说,厌恶地掉转头;“我闻到这气味就难过。我永世也不再碰烈酒。”
“啊,我们一生中有时候都这么说,不过我们喝还是喝,而且非喝不可。啊呀,我这艰难辛苦的一生——”这里无需去重复肯普太太重复的话。
丽莎整天没有起床。
汤姆来看望她,知道她病得厉害。丽莎哀伤地问,有没有别人来看过她,她母亲对她说“没有”,她听了微微叹息。但是她感觉很难过,对任何事情都不想多费心思。
到渐近夜晚的时候,寒热又上升了,她的头痛也更加厉害。她母亲上床来,很快就睡着了,由丽莎一个人去忍受苦难。
直到清晨六点钟左右,她终究再也忍受不住了,一阵分娩的阵痛使她尖声急叫起来,惊醒了她母亲。
肯普太太吓得不知所措。她赶上楼去,叫醒了住在她们楼上的那个女人。这位善良的老太太毫不犹豫,穿上一条裙子,就下楼来了。
“她小产了,”她看了看丽莎说。“你能叫个人到医院去请医生吗?”
“不,这个时候我找谁去呢?”
“好吧,我叫我老头儿去跑一趟。”
她叫了她丈夫,差他去了。她是个结实的中年妇女,浓眉大眼,臂膀粗粗的。她叫霍奇斯太太。
“幸亏你来找了我,”她坐定下来后说。“我在外面当看护,所以这些我都懂。”
“不过,你使我大吃一惊,”肯普太太说,“我一点不知道她有身子了。她从没有对我讲起过。”
“你可知道是谁跟她有了的?”
“你问的问题我一无所知,”肯普太太答道。“不过,我现在想想,一定是汤姆。他常和丽莎在一起。他是单身汉,所以他们可以结婚——倒还好。”
“不是汤姆,”丽莎微弱的声音说。
“不是他,那么是谁呢?”
丽莎不答话。
“嗯?”她妈重复问,“是谁呢?”
丽莎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不吭一声。
“别管它,肯普太太,”霍奇斯太太说,“现在不要去烦扰她。等她好一点,你什么都会弄明白的。”
这两个女人默默地坐着,等待医生到来。丽莎气喘吁吁地躺着,两只眼睛空望着墙上。有时候吉姆在她心头闪过,她张开嘴巴想要叫唤他,但在绝望之中又没有叫出声来。
医生来了。
“你看她情况严重吗,医生?”霍奇斯太太问。
“恐怕很严重,”他回答。“我晚上再来。”
“啊,医生,”他要走的时候,肯普太太对他说,“你能给我些治风湿的药吗?我的风湿要我的命,现在冷天,我简直不知怎么过。另外,医生,你能给我些牛肉汁吗?我丈夫死了,我女儿病成这样子,我当然没法出去干活,所以我们实在短缺——”
白天过去了,晚上,霍奇斯太太忙了一天自己的家务,又下楼来了。肯普太太在床上睡着。
“我正在稍微打个瞌睡,”她醒来对霍奇斯太太说。
“你女儿怎么样?”那个太太问。
“哦,”肯普太太回答,“我的风湿发得那么厉害,我痛得简直毫无办法,而现在丽莎又不能替我擦药,那就更糟。真不巧,正在我需要照顾自己的时候,她生病了。不过,这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霍奇斯太太走到丽莎跟前看看她。她就像早上离开她时候一样地躺着,两颊通红,嘴巴张着喘气,额头上尽是一颗颗小小的汗珠。
“你怎么样,宝贝?”霍奇斯太太问,但是丽莎没有回答。
“我看她没有知觉了,”肯普太太说。“我再三问她是谁跟她搞了的,可她似乎听不见我说的话。这件事对我的震动可大呀,霍奇斯太太。”
“我相信你,”那个太太同情地说。
“唉,当你来对我说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只要拿根羽毛准能把我拨倒。我原来对这事情像死人一样,一无所知。”
“我一看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霍奇斯太太点点头说。
“是呀,你当然懂得。我想你在这方面有丰富的工作经验。”
“你说得对,肯普太太,你说得对。我做这工作,到现在快有二十年了,不懂也该懂了。”
“你觉得这行当收入不错吧?”
“嗯,肯普太太,总的说来,我觉得还可以。我一般是收费五先令,我该说,我做的工作,要这一点不算太多。”
丽莎害病的消息很快传布开去了,于是一天里面邻人来看望她的不止一个两个。
此刻有人敲门,霍奇斯太太去开了门。
汤姆站在门口,要求进来。
“好,你进来,”肯普太太说。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默默站在那儿望着丽莎。霍奇斯太太在他旁边。
“我可以对她说话吗?”他轻声说。
“她听不见你。”
他叹息了一声。
“你看她会好吗?”他问。
霍奇斯太太耸耸肩膀。
“我不敢说,”她谨慎地说。
汤姆俯下身子,涨红了脸,吻了她一下;然后没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这屋子。
“那就是追求她的那个小伙子,”肯普太太说,用大拇指指着她背后离去的汤姆。
不多一刻,医生来了。
“你看她怎么样,医生?”霍奇斯太太以催生婆和看护的身份神气十足地匆忙上前,问他。
“恐怕情况很不好。”
“你看她会死吗?”她压低声音在他耳朵边问。
“靠不住!”
医生在丽莎旁边坐下的时候,霍奇斯太太转身对肯普太太有所暗示地点点头,肯普太太用手帕擦眼睛。
然后霍奇斯太太走出屋子,来到在门口等待着的一些人跟前。
“医生怎么说?”他们问,其中有汤姆。
“他说的就是我早就说的,我早知道她活不成了。”
汤姆突然放声大叫,“啊,丽莎!”
霍奇斯太太回进屋里,有个女人评论说——
“我认为霍奇斯太太实在聪明。”
“是啊,”另一个女人评论说,“上一回她给我催生,简直高明极了。如果要我作选择的话,我宁可要霍奇斯太太,而不要四十个医生。”
“老实说,我也宁可要她。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出过毛病。”
霍奇斯太太在肯普太太旁边坐下,开始安慰她。
“你为什么不喝一点白兰地镇定镇定神经呢,肯普太太?”她说;“你需要喝一点。”
“我真有点要昏过去了,不禁想喝两便士威士忌提提神。”
“不,肯普太太,”霍奇斯太太把手按在这个太太的臂膀上,认真地说。“你听我的话——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白兰地最能使你振作起来。我自己并不反对威士忌,不过当药吃的话,却远不如白兰地。”
“我不会以为自己比你在行,霍奇斯太太;你认为怎样对,我都照着做。”
碰巧家里有点白兰地,肯普太太就倒出来给她自己和她的朋友喝。
“我出外工作的时候,是习惯不喝酒的,”她表示抱歉,“不过,为了陪陪你,喝一口也可以。”
“祝你健康,霍奇斯太太。”
“你也健康,谢谢你,肯普太太。”
丽莎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很微弱,眼睛闭着。医生一直把指头按在她脉搏上。
“我最近运气非常不好,”霍奇斯太太舔舔嘴唇说,“这是我这十天里碰到的第二个要死的人——我是指女人;当然婴孩不算在内。”
“是吗?”
“还有一个死掉的——不过,那是个妓女,所以无所谓。这同其他女人不一样,是不是?”
“不一样,你说得对。”
“然而我们总不希望她们死掉,即使是妓女。我们决不能对她们太冷酷。”
“我发现你良心真好,霍奇斯太太,”肯普太太说。
“我的心是好;我常说,我要是没有这颗良心,还好心安理得地多做点生意哩。我什么都得承担,的确,但是我可以自己夸口说一句,我总干得叫人满意,这可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都能说得的。”
她们喝了一会白兰地。
“这种事情会发生,真是对我沉重的折磨,”肯普太太说,话头讲到了她苦恼已久的问题上。
“我们家一向很体面的;从没有出过这种事。不,霍奇斯太太,我是在教堂里合法地结婚的,我现在还拿得出结婚证书来给你看,而在我的女儿中间会有一个出这样的毛病——唉,我没法理解。我给她受过好好的教育,她又有一切家庭的安乐。她什么也不缺少。我做死做活给她吃得好,穿得好,而她竟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
“我懂得你的意思,肯普太太。”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家庭是很体面的;我丈夫,他一星期挣二十五先令,而且在同一个地方做了十七年;他的老板还在他棺材上安上了一个漂亮的花圈;他们对我说,他们从来不曾有过像他这样好的工人、这样老实的人。
“而我呢!唉,我可以这样说——我对这个姑娘是尽到了我的责任,我从没有教坏她什么。当然我的境况并不一直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兴旺,可是我始终给她做出好榜样。要不是她现在不会开口,你可以自己问她。”
肯普太太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会儿。
“《圣经》上说的,”她末了说,“带着灰白的头发含悲埋在地下是足够的了。[1]我现在还可以拿出结婚证书给你看。当然她病很重,我不能多说什么,然而如果她好了的话,我要好好训她一顿。”
又有人敲门。
“去看看是谁;我不能动,由于我的风湿。”
霍奇斯太太去开了门。来的是吉姆。
他脸色惨白异常,他的漆黑的头发与胡子和他死人般苍白的脸,相映之下显得阴森可怕。霍奇斯太太后退了一步。
“他是谁?”她转身问肯普太太。
吉姆把她推开,直走到床前。
“医生,她很不好吗?”他问。
医生疑惑地朝他看看。
吉姆低声说,“是我跟她有了的。她不会死吧,会不会死?”
医生点点头。
“啊,上帝!教我怎么办?这是我的罪过!我但愿一死!”
吉姆双手捧住姑娘的头,眼泪直淌下来。
“她还没有死吧?”
“她还有口气,”医生说。
吉姆俯下身子。
“丽莎,丽莎,对我说话呀!丽莎,你饶恕我!哦,对我说话呀!”
他的声音十分凄惨。
医生说——
“她听不见你。”
“哦,她一定得听见我!丽莎!丽莎!”
他在她床前跪倒了下来。
他们全都默不作声:丽莎更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胸口也不动,吉姆悲痛万分地端详着她;医生沉重地把手指按在她脉搏上。那两个女人望着吉姆。
“想不到是他!”肯普太太说。“我觉得也是运气,他多英俊!”
“你给她保了险吗,肯普太太?”那催生婆问。她再也受不了这沉默了。
“这还用问我!”这位好太太说。“她一生下来,我就给她保好险了。是啊,前几天我还在想,这种钱都是白费的,可你瞧,并不白费;一个人的命运自己也不知道!”
“对呀,肯普太太;我特别相信保险。保险是大好事。我给我所有的孩子都保上险。”
“我是这样想的,”肯普太太说,“不管他们活着的时候你怎样对待他们——我们都知道,孩子有时候是非常讨厌的——但是他们死了,丧葬必须给他们好好办。这是我的格言,我一直都遵守的。”
“你交托给史蒂曼先生办的吗?”霍奇斯太太问。
“不,霍奇斯太太,丧葬的事我每次都找福特利先生。在这个行业中,他是首屈一指,别人都望尘莫及的!”
“咦,这可真奇怪——你的想法和我正好完全一样。福特利先生活儿做得好,收费又公道。我真正是他的老主顾了,他总给我最便宜的价钱。”
“真的吗!那末,霍奇斯太太,如果他对你不会敲竹杠的话,我想麻烦你,请你去跟他安排一下丽莎的事。”
“好哇,没问题,肯普太太。只要我能够,我总是乐于帮人做好事的。”
“我要把这事情办得很体面,”肯普太太说。“我为女儿办丧葬,决不吝啬,你知道,我要排场,虽然那是有点多余的。”
“不用担心,肯普太太,我一定使它办得像给我自己丈夫办丧葬一样,我话都说完了。
“福特利先生很看得起我,的确!就在几天前,我到他店里去,他说,‘霍奇斯太太,早上好。’我说,‘福特利先生,早上好。’
“‘你来得正好,’他说。‘这位先生和我,’他指着站在旁边的另一位先生,‘我们正在争论一个问题。喏,你是个有见识的女人,霍奇斯太太,而且又是我的老主顾。’
“‘这倒可以自己称得,’我说,‘我有生意总是尽量拉来给你做的。’
“‘我相信你是的,’他说。‘喂,’他说,现在请你说说看:
“‘棺材的材料是栎木比榆木好呢,还是榆木比栎木好?栎木还是榆木,就是这么个问题。’
“‘哦,福特利先生,’我说,‘我个人的意见,如果你在棺材面上中央用黄铜镶嵌,两头各装黄铜把儿,那就没有比栎木更好的了。’
“‘对啊,’他说,‘这就是我的想法。讲到棺材,最好永远给我栎木的,而且我希望,’他说,‘到上帝想到要召我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我自己将被放进一口栎木的棺材。’
“‘阿门,’我说。”
“我喜欢栎木,”肯普太太说。“我那可怜的丈夫,他用的就是栎木棺材。我们放他进去可费劲哪,我可以告诉你,你知道,他有水肿病,周身浮肿——啊,肿得不得了,肿得他亲娘也认不得他。呃,他的腿肿得同他身体一样粗,一点不假。”
“当真!”霍奇斯太太叫起来。
“是的,他一死,棺材送来了。当时我还没有跟福特利先生有往来关系。那个时候我们不住在这里,我们住在巴特西,所有丧葬的事情都由布朗宁先生办。就这样,布朗宁先生把棺材送来了,我们把我的老头儿放了进去,可是我们盖不上盖子,他肿得太厉害了。
“正好布朗宁先生又高又大,足足有一百八九十磅。他站到了棺材盖上,他带来的一个小伙子也站了上去,但盖子就是盖不下去。于是布朗宁先生说——
“‘跳上来,太太,’他说;我穿着寡妇的丧服,你知道,可是我们总得把盖子盖上,所以我也站了上去,我们大家一起跳,这才终于盖好,旋上螺钉。不过,天哪,我们可费劲哪;我永远忘不了。”
接着,一片寂静。空气沉重得仿佛充塞着灰色的瘟疫,阴冷而令人窒息;这沉重的就是死亡。他们感觉到它来到了这屋子里,他们不敢动,他们不敢透气。寂静使人毛骨悚然。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阵大声的哮吼。它从床上发出来,震动整个房间,打破了沉寂。
医生揭开丽莎的一只眼睛,碰碰它,然后把他一直握着的她那只手按在她胸口上,拉起床单,遮没了她的头。
吉姆脸上带着极度疲惫的神色转身离去。两个女人开始悄悄地呜咽起来。
黑暗在黎明前渐渐消散,一道熹微的灰白光芒从窗口投射进来。灯火毕毕剥剥爆响着熄灭了。
注释:
[1]语出《圣经·创世记》第42章38节和第44章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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