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十年-我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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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期的压抑情绪终于显现出恶果。2004年春天,我忽然感觉下腹左侧隐隐作痛,甚至能感觉出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紧张之余,我赶紧找周晓萍想办法。

    周晓萍给我介绍了一位他们医院的肾内科专家——年轻的博士李医生。我没有去门诊,而是直接到血透室找他。

    周晓萍所在的医院十分庞大,科系复杂,在楼里穿行,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你必须留心路标,记住路线,才能在出来的时候不转向。我在这个迷宫里七转八转,总算找到了血透室,这里是肾衰竭病人做透析的地方,李医生正在这里忙着给病人穿刺。据周晓萍说,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工作。等了一会儿,李医生出来了。

    李医生是南方人,年龄跟我差不多大,个子不高,面目清朗,戴着眼镜,说话文质彬彬,但又不乏热情。在类似过道的办公室里,他了解了一下我的症状,之前我一直吃着治疗尿路感染的消炎药,已经两周了,症状并未好转。李医生果断地说,把所有的药都停下来,多喝水,两周之后再来看看。

    两周之后再去看他,他正带学生。他说:“通过你做的化验和这些症状,说明你得的不是尿路感染。你也可以看看妇科,像你这个年龄,正好是妇科病高发的年龄。”他见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嘱咐我说:“你到妇科做一个检查,检查之前告诉医生你未婚,他们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去妇科检查的过程很恐怖,结果也很吓人,B超显示,我的盆腔里有一个4×10厘米大的肿物,不能确定是卵巢囊肿还是肿瘤。我需要住院做手术。

    我只好安排好工作,利用休假时间去住院了。

    我对看病和住院都视如畏途,第一次住院简直是硬着头皮去。但住院第一天就遇到一个有趣的病友,减轻了我对医院的恐惧。

    住院的是一位小妹妹,她是家人送来医院的。她的母亲自然是啰唆的,父亲少言,姐姐热情。偏偏妹妹不领情,犟起嘴来。姐姐生气地说:“你属狗的呀,乱咬人!”妈妈对小女儿叹气地说:“都二十七岁了,还跟小孩似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瘦、俏丽、聪明。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原来是个律师,怪不得伶牙俐齿的。住院因此就有意思多了,有了一个可以聊聊天的朋友。虽然后来我们转到不同的病房,但总是一起结伴到楼下吃饭,中午到医院旁边的街心公园散步。

    她有一个高大英俊的律师男友每晚来看她,他们从大学就恋爱了,是很令人羡慕的一对。她希望结婚能快点有自己的孩子,那种强烈的母爱,真不像这么单薄的小女孩应该有的。总之,我有点惊讶。

    她很快就做了手术,因为手术简单,三天后就出院了。以为就是萍水相逢,不觉得以后还有联系。结果,她在我手术当天发来短信询问情况,后来又频频鼓励。我总觉得虽然和姐姐拌嘴时的她娇气任性,但实际上,当她独当一面的时候,却又成熟老练。可能现代社会能干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她走后,我接着住院。同病房有一位老太太,七十来岁,是位退休教师,来做化疗。化疗使她的头发掉光了,她每天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每天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来给她送饭,是她家的小保姆。一老一少亲密得就像祖孙俩。老太太的儿女也时常来看她。老太太把住院当成过日子,每天她家的人像走马灯一样来去。令我惊奇的是,她把我看的《天龙八部》借去,读得津津有味。她说以前也看过,快忘了,重翻一遍。这套书我买了好多年,要不是住院,一直没时间看。

    以为这是个絮叨快乐的老太太,有一天她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其状可怜。我们劝慰她,她说:“隔壁那个老太太也是化疗,有老伴陪着,可我老伴十几年前就走了。我对他说,你走有我伺候,我走没人管。他真有福气,我今天落得这样……”我们以她儿女孝顺来安慰她,其实心里都很酸楚,因为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恩爱夫妻总得先后离世,那个后走的,要背负更多的思念和痛苦。

    我的主治医生是邵医生。邵医生四十多岁,中等个头,戴着眼镜,总是在微笑。也许邵医生天生就应该是个医生,他身上的气质与职业相当吻合,沉稳,和蔼,充满自信。据化疗的那个老太太讲,主任医师的手术点名费是六百元,副主任医师的点名费是四百元。邵医生是副主任医师。以前有个老太太要做手术,对儿子嚷着:“我就要邵大夫做手术,我给一千元。”因为老太太觉得邵医生态度温和,值得信任。

    我的手术安排在住院第四天进行。

    医院的手术室在第十一楼。临上十一楼前,我叮嘱前来看望我的周晓萍,如果中途医生有什么突变需要家属签字,由她全权代理,不必让我妈做主,那样我妈会吓坏的。周晓萍点头,说:“放心。”我已经把她当做了我的亲姐妹。

    被推进手术室后,我看见一个看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小护士正在收拾器械,完毕之后,笔管条直地站到了屋角。我猜她一定是个实习护士。这时又进来一男一女。男医生大概是挤车来晚了,他跟年龄大的女护士唠叨,说自己是如何急匆匆地又给其他人上了堂早课,饭都没来得及吃。我躺在手术台上,已经非常同情这位听起来年龄不大的医生了,他和我们每个人一样,每天早晨都像打仗一样紧张。大概他是麻醉师,我看不见他的长相,他站在我头顶方向忙碌。

    男医生逗趣道:“别害怕啊,我们都是好人。”我说:“没事的,没什么可害怕的。”男医生继续说:“等会儿我给你麻醉,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名字,你答应一声就行了。”我们就这么约好了。等我苏醒的时候,果然听见他在叫我。又听见主刀的邵医生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说:“没事,挺顺利的。”显然,他是在跟我说话。可是,似乎对这两位医生我都没有回应,只是自言自语:“肚子疼……”

    等我被推出来的时候,蒙眬中看到周晓萍亲切的笑脸,听到她轻柔的话语:“没事,是卵巢囊肿。”我的心里是无以言传的感动。

    手术过后,一切都很顺利。邵医生来病房巡视,他告诉我,囊肿切除得很干净。他犹豫了一下,既像开玩笑又一本正经地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对于一个过了该结婚的年龄而没结婚的人来说,真是一个敏感而心痛的问题。一般碰到这种时候,自嘲是最好的回答。我说:“难道结婚能治这个病吗?那马上就结吧。”

    邵医生微笑颔首:“是的,尽快结婚怀孕,有利于治疗。”他说,子宫内膜异位症导致卵巢囊肿,此症最好的治疗就是怀孕生孩子,因为雌激素过多刺激卵巢,需要孕激素来平衡。

    我此时想到郑霖枫,但下不了交往的决心。不过医生的话,的确是往微澜的水中投下了一粒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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