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天子-公元九一一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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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赵王在承天军相会一事很快就传开了,传到洛阳时,竟变成了“晋、赵将联合起兵南下,攻伐魏州”。朱温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决定亲率大军北上,让齐王张全义留守西京。

    张全义自投朱温以来,一直小心翼翼,服勤尽瘁。他和朱温都是黄巢的旧将,自然了解朱温的为人:此人多疑刚狠,且翻脸无情,到了晚年尤甚,对元老宿将更是朝云暮雨,稍有不慎,即遭灭门之祸。

    其实,对于张全义,朱温很是不放心:此人先投黄巢,再投诸葛爽。诸葛爽对其信重有加,不但在世时倚作栋梁,临终时更是将其子诸葛仲方托付给了他。谁曾想,诸葛爽刚一咽气,他便与李罕之结为了异姓兄弟,合谋将诸葛仲方赶走了。不久,他又翻脸突袭李罕之,逼得李罕之投靠了李克用。李克用起兵攻伐他,他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投靠了朱温。此人反复如此,朱温岂能不防?

    朱温称帝后,先是加封张全义为魏王,赐名张宗奭,后又改封齐王,不过,在他心里早就存了除去此人的主意!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这有三个原因:一来,张全义爱民勤政,贤名播于天下,人望颇高,没有十足的罪名,还真不能轻易对其下手;二来,张全义谨慎沉稳,甚至于倾尽家财贡奉朱梁朝廷,行事又滴水不漏,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把柄;三来,张全义之妻储氏,明敏有才略,又有些姿色,经常出入于宫中,一有机会就在朱温耳前唠叨:“宗奭不过就是个种田的老农,三十年来,只知在洛城周围开荒种地,好为陛下招聚军赋,以供陛下创业之需。现在,他已经是年齿衰朽,等死而已,陛下难道对他还不放心吗?”朱温碍于和她的情义,也实在不好轻易翻脸。

    称帝之后,朱温假装与张全义要好,就像对待亲兄弟一般,有事没事就“驾幸”张全义府第,而且,每次都装醉酒,留宿不回,还故意让张全义的姬妾陪宿。时间久了,就连张全义的女儿、儿媳也偷偷找来陪宿。起初,他还顾着张全义父子的脸面,只是背地里行事。柏乡大败后,朱温再去张府,逗留的时间就更长了,一住就是十几天,张全义的姬妾、儿媳、女儿几乎让他玩弄了个遍,而且,再也不掩人耳目了,竟明目张胆地荒淫。到最后,宰相们干脆搬到了齐王府的仁政亭办理公务,敬翔掌典的崇政院诸司则在河南府署视事。因此,洛阳百姓皆称:“齐王府乃皇帝的第二个后宫!”

    张全义的几个儿子又羞又怒又耻,皆觉忍无可忍,欲与朱温拼命。长子张继祚让几个弟弟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则随身带着一把利刃,一直在寻机刺杀朱温。张全义知道后,连忙阻止道:“我在河阳时,为李罕之所围,整日里以木屑为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幸得他救了我,我才能有今日,他可以不义,我们却不可忘恩。何况,他一直就想除掉我,幸得我委曲求全,才没有让他找到机会。他现在如此,难保不是有意激怒我等,好给他个灭我全族的借口。万事以忍为上,不可意气用事。”张继祚这才没敢动手。

    大军北上临行之际,张全义殷勤地设宴为朱温送行。酒酣之际,朱温突然想起了一事,问张全义道:“洛河堤堰,何时可以完工?”

    张全义奏道:“尚需三个月左右,说到此事,臣有一事须得奏明圣上。”

    “何事?”

    “最近老有百姓抱怨,说军士因维修堤堰砍伐百姓树木,能否请圣上下一道诏书制止此事?”

    “这些军士所属何人?”

    “多为右龙虎统军兼侍卫指挥使胡规将军属下。”

    “如此纵容军士,罪不可恕,速将胡规斩首示众,以明军纪!”

    张全义大惊,连忙离席跪地,苦谏道:“陛下出征在即,斩大将不利!请陛下开恩。”众臣也都跪地谏阻。

    朱温大怒道:“我军将士战力每况愈下,都是这班带兵的将军只知享乐不知练兵、强军所致,不提醒提醒他们,我军何以强盛?大梁何时能一统天下?齐王你如此反复,是何用意?”

    张全义此时已抖若筛糠,再也不敢吭声了,心中只是懊悔自己多事。

    真是飞来横祸,胡规只因张全义一言,就糊里糊涂地被斩首了。

    大军抵达卫州的次日一早,朱温正在进早餐之时,突有探马来报说晋军已出井陉了。朱温立命大军发往邢、洺。大军至相州后,又有探报称晋兵并未南下。朱温这才松了一口气,令大军就地安营休息,他则赶赴相州布置军务。

    时为相州刺史的李思安万没料到朱温会这个时候到来,自然是毫无准备,吃的、喝的、用的、玩的,要啥没啥。再看军政事务,更是杂乱无章。朱温气恼至极,当即下令,削除李思安所有的官爵。

    次日,朱温阅军于相州郊外的南楼。阅军典礼刚过,朱温又突然下诏:将左龙骧都教练使邓季筠、魏博马军都指挥使何令稠、右厢马军都指挥使陈令勋三人,立即腰斩于军门!

    敬翔大惊,问道:“腰斩军将,其罪甚大,他们犯了什么大罪?”

    朱温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看看魏州的战马都瘦成什么样了?”

    敬翔当时就明白了朱温的意思,但随驾众文武都感到啼笑皆非,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然而谁也不敢开口求情。

    当晚,边吏突然来报,言称晋、赵之兵正在南下。朱温大惊,当即令大军连夜开拔北上。行至魏县,突然军中传言:“沙陀兵来了!”士卒们皆惊慌失措,许多士兵竟连夜逃走了。先锋将黄文靖严加制止,却无济于事。闹哄哄地折腾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探马才又回报,说是远近并未发现晋、赵之兵,竟是虚惊一场,大军这才安定下来。

    但对朱温而言,这比真的打了败仗还让他心痛:夹寨、柏乡两次大败已让他彻夜难眠,此次,他不顾身体有病,亲自北巡,就是要一雪前耻。曾几何时,他一手打造的梁军,令天下望风丧胆!而今呢,竟变成这般模样,却是自己闻风而丧胆!再不整治,怎么得了?遂又下诏:将左龙骧使、先锋将黄文靖斩首示众!

    黄文靖一向勇猛善战,善待兵士,如今因小过而被斩,众将士皆大为不解,既痛惜又心寒。

    不久,各路军探来报,晋、赵之军根本就没有南下,只有小队晋军在境内换防,所谓“晋军南下”皆是晋军散布的谣言,晋将周德威正在率晋军攻伐幽州,根本就无暇南顾。

    此时,已近年底,天气渐渐寒冷,朱温又有恙在身,只得下令回军。

    大军行至怀州,因怀州刺史段凝的妹妹为朱温随军携带的美人,因而段凝早就听说朱温要来怀州了,准备得非常停当,美酒佳肴、声乐舞伎,应有尽有。

    朱温总算是开心了一次,连声夸赞段凝能干。

    回到洛阳后,朱温会见了广州来使。来使奏报:清海、静海节度使兼中书令、南海王刘隐病逝了,并表奏刘隐之弟刘岩袭位。

    朱温甚觉诧异,对敬翔言道:“刘隐好像还不到四十岁吧?怎么就病逝了呢?此表显然是刘岩授意的,听说刘岩并非刘谦嫡出。”

    敬翔回奏道:“不错,刘岩之母段氏本为刘谦的女仆。”

    “刘岩为人怎样?”

    “听使者说,刘岩身长七尺,垂手过膝,不但骑射功夫过人,而且颇有文才,他还特意为自己之名造了个字。”

    敬翔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朱温问道:“这是什么鬼字,朕怎么没见过?”

    “他管这个字读‘岩’,取飞龙在天之意。”

    朱温哂道:“这小子野心不小啊!朕偏偏不满足他,朕要让刘隐之子袭位。”

    敬翔道:“天边鄙地,陛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现在河北多事,附庸小国还是安抚为好。”

    朱温这才颁下诏书,加封刘岩为清海、静海节度使,兼中书令、南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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