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天子-公元九二三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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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天祐二十年,后梁龙德三年,后唐同光元年,前蜀乾德五年,吴顺义三年,南汉乾亨七年,契丹天赞二年

    宰相担子

    淮南建国后,吴越王钱镠也有了建国的心思,特意遣使者赴大梁重贿赵岩及张氏兄弟,请他们奏明梁帝朱友贞,准许吴越建国。朱友贞答应了他的要求,遣兵部侍郎崔协等前往杭州,册命钱镠为吴越国王。钱镠大喜,遂建国称制,仪卫名称多如天子之制,称其所居为宫殿,府署为朝廷,教令皆称制、敕,将吏皆称臣,只是不改年号,仍以大梁龙德为年号。以钱传瓘为镇海、镇东留后,总管军府大事,以行军司马杜建徽为左丞相。

    李存勖此时也在忙着称帝,首要之事当然是宰相的选任了。李存勖认为,以门阀、名望、学识而论,河东节度判官卢质当是首选,然而,卢质生性恬淡,不愿担当重任,一再推辞。李存勖无奈,只好让他推荐宰相人选,卢质推荐了二人:一为义武节度判官豆卢革,一为河东观察判官卢程。李存勖几经思量,也觉着二人比较合适,便将豆卢革、卢程召至魏州,当众拜为左、右丞相,卢质则被任命为礼部尚书。随后,李存勖又将潞州监军张居翰召至魏州,定于四月行即位大礼,以卢质为大礼使。

    就在李存勖忙于称帝之时,卫州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卫州被梁军占领了!

    原来,卫州刺史李存儒,也就是优伶杨婆儿,虽然勇猛,却根本不懂军政,每到月初,即令大部分守城士卒出城,前去巡属征月税。久而久之,梁军便掌握了这一规律。梁郑州刺史段凝与步军都指挥使张朗趁着卫州兵士出城征税之际,率大队梁军连夜渡过黄河,悄悄地抵达城下,突然百梯齐上,登上城墙,杀死守城士卒,夺得了城池。李存儒来不及逃遁,被生擒。

    接着,戴思远、段凝乘势攻陷了淇门、共城、新乡,只短短三天时间,澶州以西、相州以南,便尽为梁军所有了!而且,晋军在魏州境内的军械、军饷、军粮等储备,有一小半也被梁军夺得。一时间,梁军军威大振,大有恢复之势。

    消息传到潞州,李继韬心中大动。他很清楚,李存勖并不愿意让他做这个潞州留后,只是正忙着称帝和讨伐朱梁,才不得已而为之。张居翰、任圜离开潞州之时,潞州牙将杨立就曾对李继韬言道:“晋王将要称帝,但是身边并无人才,肯定是个草台班子,以至于连张居翰、任圜这样的人都要成为朝廷重臣了。依末将看,晋王将要建立的朝廷,早晚会为大梁所兼并。”

    梁军占据澶州之西后,李继远对李继韬言道:“明摆着,晋王对我兄弟并不信任,我兄弟早晚会为其所害。大梁近来兵威复振,已经攻过黄河,依愚弟之见,不如早投大梁!”

    李继韬道:“我也正有此意,贤弟可愿去大梁走一趟吗?”

    “愚弟当仁不让!”

    李嗣昭之妻杨氏闻听李继韬要背晋附梁,便将几个儿子叫到跟前,说道:“你兄弟几个千万想好了!这就跟做买卖一样,千万不要赔了!”

    李继韬笑道:“母亲大人善于理财,孩儿经常受教,现在的情况明摆着晋王在走下坡路,朱梁正在兴复。何况,晋王一直就不信任我们,我们跟着他,也落不了什么好!”

    杨氏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看准了,放开手脚做就是了。”

    李继远到大梁后,朱友贞自然大喜过望,当即将安义军更名为匡义军,下诏封拜李继韬为节度使、同平章事。张、赵等人更是欣喜若狂,连连向朱友贞表示祝贺,说道:“潞州、泽州乃大梁屏障、战略重镇,先帝多次举大军攻伐,皆未能如愿。如今,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归附了陛下,陛下真是洪福齐天啊!”朱友贞君臣高兴,李继韬兄弟也觉得称心,为了向梁帝表示诚心,李继韬还主动将两个儿子送到了大梁,以做人质。

    李继韬归附大梁后,为防备晋王李存勖征伐,便大散家财,增兵固防,大举招募豪杰之士。不久,就有很多勇士前往应募,李继韬大喜,特意前往察看。

    李继韬一进校场,就被一阵阵的叫好声吸引住了。他连忙登上检阅台,俯身观望,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正在考校武艺。此人形神魁伟,气宇轩昂,不仅力大,单手能举二百多斤,而且武艺纯熟,一把八十多斤的大铁棍,在他手中竟如木棍一般轻巧,舞动起来飒飒风动,泣鬼惊神。李继韬大喜,忙向考官打听此人的来历。考官告诉他,此人姓郭,名威,因脖颈上文有一只飞雀,故而外号“郭雀儿”,天祐元年七月二十八日生于尧山,今年尚不满十七岁,其父郭简曾任顺州刺史。据说,郭威刚生下来没几天,其母亲就因病而亡了,三岁时,郭简又被刘仁恭所杀,郭威便成了孤儿,幸得其姨母韩氏收养,教他读书认字,练习武艺。

    李继韬听罢,对郭威大为喜爱,当场就将其擢升为军校。郭威大喜,一回到寓居之处就约了他的好友李琼等十余人饮酒庆贺。不想,酒酣之际,菜肴没有了。郭威叫道:“喝酒没肉怎么行?兄弟们等着,郭某这就买肉去。”

    李琼道:“算了算了,凑合一下算了。”

    郭威道:“那怎么行?郭某如今已是校官了,怎可饮酒无肉?”说罢,就跌跌撞撞地出门而去。

    肉铺距郭威寓居之处不远,不一会儿,郭威就踉跄着到了肉铺跟前,对屠夫喊道:“卖肉的大哥,给我切些瘦肉!”

    屠夫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不屑,竟故意给他割了块肥肉。郭威怒道:“我要瘦的,你为何专割肥的?”

    屠夫圆睁双眼,蛮横地说道:“爱要不要!你要瘦的,肥的我卖给谁啊?”

    郭威冷笑道:“你这是成心欺人呀!”

    屠夫腆着便便大腹,也冷笑道:“外乡佬,我就欺负你了,你还敢杀我不成?怎么,没有家什是吧?好,我给你,你就把我杀了。”说着,作势把刀递向郭威。

    这时,旁边已多了不少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郭威乘着酒劲,一把夺过屠刀,一刀就戳进了屠夫的大腹。屠夫此时犹自不信,低头看着肚子上喷出的鲜血和犹在颤动的刀把,只说了句:“你……你……真的……杀我呀?”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围观之人见出了人命,胆小的惊叫着跑开了,胆大的就拥着郭威向衙门走去……有司当即就把郭威打入了死牢。

    李琼等人听说后,连忙去恳求李继韬。李继韬一听,竟亲至监牢,将郭威放了出来。郭威大为感激,发誓以死相报。

    李继韬归附了大梁,但戍守泽州的裴约不愿背晋降梁,他对众将吏泣道:“我跟从故使二十多年,见他经常将家财分给将士,立志剿灭仇雠,却不幸捐躯在镇州城下。如今,故使灵柩尚未安葬,郎君们却急着背叛君亲,真是让人寒心啊!我是宁死也不会背叛晋王的!”遂一面占据州城,准备固守,一面遣使急往魏州,请求晋王出兵相救。

    李继韬听说裴约不降,也遣使至大梁,奏求梁帝出兵攻取泽州。朱友贞当即下诏,任命董璋为泽州刺史,命其率兵攻取泽州。

    李继韬降梁的消息传到魏州后,李存勖不禁勃然大怒,立时就要率兵征讨,但郭崇韬劝道:“继韬负恩虽然可恼,但此时不宜征伐。”

    李存勖怒问:“为何?”

    郭崇韬道:“进通将军经营潞州多年,城坚兵精,难以攻取,不如先灭大梁,大梁一灭,继韬尚能何为?眼下,称帝之事已万事俱备,先登基安众心为要。”

    李存勖一听有理,怒气方才稍平。次日,裴约的使者抵达魏州,李存勖这才知道,李继韬虽然背晋,裴约却并没有降梁,不禁叹道:“本王对继韬有何亏薄?对裴约又有何恩情?继韬叛我,而裴约却能忠我!”遂对符存审道,“我宁舍泽州不要,也要把裴约救来。一州易得,裴约却难求。本王给你五千铁骑,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裴约给我救回来!”

    符存审领命,立率五千骑驰奔泽州。然而,符存审刚进入潞州境内,就接到了军报:梁将董璋已然攻破泽州,裴约阵亡了。

    符存审怅然若失,只得率军回魏州。李存勖闻讯,大为悲痛。

    任圜、苏楷命人在魏州牙城之南的球场上筑了一座高台,以作即位坛。四月二十五日吉时,李存勖登上即位坛祭告昊天上帝,宣布即皇帝位,国号仍为大唐,大赦天下,改元同光,史称后唐,李存勖即后唐庄宗。

    李存勖同时于太原立宗庙,尊曾祖朱耶执宜为昭烈皇帝,庙号懿祖;尊祖李国昌为文景皇帝,庙号献祖;尊父李克用为武皇帝,庙号太祖;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尊秦国夫人刘代云为皇太妃。

    李存勖随即封赏功臣,封符存审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蕃汉马步总管;李嗣源为检校侍中、横海军节度使、内外蕃汉副总管;朱友谦为检校太师,兼尚书令;符习加同平章事;王都加检校侍中。以豆卢革为门下侍郎,卢程为中书侍郎,二人并为宰相;以张居翰、郭崇韬为枢密使;以卢质、冯道为翰林学士,张宪为工部侍郎、租庸使;以义武掌书记李德休为御史中丞;以李绍宏为宣徽使。以太原为西京,以孟知祥为太原尹,充西京副留守;以魏州为东京兴唐府,以王正言为礼部尚书、兴唐尹;以镇州为北京,以皇子李继岌为北都留守、兴圣宫使,以任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充北京副留守。

    此时,李存勖的“唐朝廷”辖一十三节度、五十州。

    然而,朝廷草创,万物未备,朝廷班列甚为萧索,百官建制也多有空缺。豆卢革、卢程被拜为宰相的当日,分别乘坐二人小轿一路吆喝着进邺宫。李存勖听见外面嘈杂,便问左右怎么回事,敬新磨答道:“宰相担子进来了。”李存勖一听,心中顿觉惊奇,连忙登楼观看,不禁失声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似是而非吧!”

    李存勖随后又诏令卢程前往太原册封太后、太妃。从魏州到太原,一路之上,山路崎岖,峻险陡峭,但卢程死活不下他那顶二人小轿。每到州县,他就让百姓、里长、官员出迎拜谒,跪在他的“宰相担子”前,稍不满意,即痛加鞭笞,真正是一路威风,气派十足。

    太妃刘代云本为李克用的原配夫人,但一直无子。曹太后最初为李克用侍妾,生下李存勖后,刘代云就主动把夫人之位让给了她。两人一直相处融洽,感情深厚。受册之后,刘太妃主动前往曹太后宫中喜气洋洋地向她道贺,曹太后还有些忸怩不安,刘太妃道:“祝愿我儿享国久长,咱姐妹到了地下,园陵也就有主了,至于其他,咱们也就不指望了!”说到动情之处,两人皆唏嘘不已。

    李存勖心中明白,左、右宰相豆卢革、卢程皆轻浅无能,并无过人之才,只因为二人出身名门,这才占据了高位。

    当初,李绍宏为中门使的时候,郭崇韬为中门副使,李存勖即位时,就把李绍宏从幽州召回了魏州,本想以他为枢密使,但郭崇韬不愿为李绍宏之下,故而推荐张居翰为枢密使,李绍宏则改为了宣徽使。李绍宏知道后,心中自然对他忌恨不已,一见到郭崇韬就阴郁地盯着他。郭崇韬知道他对自己心怀恨意,为缓和二人关系,便奏请李存勖特意设置了内勾司,并请李绍宏兼任内勾使,执掌天下赋税征收。然而,李绍宏仍不领情。不久,就有州郡奏报,内勾司滋扰州县,十羊九牧。一时间,内勾司声名甚恶。

    张居翰本为唐室太监,崔胤诛除宦官时,幸得刘仁恭、李克用保全,才侥幸保住了性命,故而,他为人处世一直小心恭谨,更不敢担当大事。此时,他虽然与郭崇韬皆为枢密使,但他从不主动参政,因而,军国机政实际上皆取决于郭崇韬。

    支度务使孔谦认为自己论才能、论功劳,都理应为租庸使,但是,郭崇韬却认为孔谦出身贫寒,难当重任,故而推荐张宪为租庸使,以孔谦为副使,孔谦非常失望,也对郭崇韬非常不满。

    夜宴

    就在李存勖升坛即位的当天,契丹又出兵侵掠幽州,李存勖咨问郭崇韬,谁可坐镇幽州,郭崇韬推荐符存审,李存勖便命符存审挂帅出征。符存审此时正卧病在床,接到诏命后,二话不说,当即令亲兵用轿子抬着他赶赴幽州。李存勖听说后,心中大为感佩。

    契丹军闻听符存审前来,大为惊惧,劫掠一阵后,就收军回国了。

    李存勖虽然已经登基称帝,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此时称帝实在是不合时宜,眼下的形势可说是内外困顿:其一,契丹不时南侵,幽州的存粮连半年都撑不下去;其二,镇州刚刚平定,连年战火已使得库藏空虚,入不敷出,更无力向军前提供粮饷;其三,潞州新叛,人情岌岌不安,河中等镇也是坐镇观望,随时都有可能倒向大梁;其四,梁军自得卫州之后,军威复振,对魏州更是虎视眈眈,正在调集大军,随时都会北上。因此,不但李存勖整日里忧心忡忡,总觉着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那么真实,就连众大臣也惴惴不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重重困局,认为应该先求自保,不必急着攻伐大梁。

    恰在这时,郓州守将卢顺密因误伤人命,前来魏州投奔李存勖,说有机密大事相告。李存勖从他口中得知戴思远率大军屯于杨村,留刘浔之子巡检使刘遂严、都指挥使燕颙镇守郓州。卢顺密言道:“郓州守兵不足千人,刘遂严、燕颙皆失众心,很容易袭取。”

    李存勖一听,当时就萌生了出兵攻袭郓州的想法,但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召郭崇韬、李嗣源等人商议。郭崇韬道:“悬军远袭,既无辎重又难援助,万一不利,将白白损失人马。何况,卢顺密此人来得很是蹊跷,难保不是梁军之计。”

    李嗣源却认为:“戴思远是决不会想到我军会远袭郓州的,卢顺密之言应当可信。一旦郓州得手,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大梁,因而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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