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利益-真实的心路历程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李长生是在隧道大坝工程的招标会上被人叫到休息室的,宾馆的休息室里坐着市纪委的同志、张副书记、反贪局长刘劲和儿名干部。李长生认识这些人。看见他们个个表情严肃,心里一紧,他想轻轻松松打个招呼,但他感到喉咙发堵,怎么也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些人站,起来。他听见张副书记说:“李长生,你因涉嫌行贿,从今天起接受组织审查,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你的问题!”马上就有两名干部走过来,一边一个架起他来往外走。几个人穿过乱哄哄的大厅,李长生一眼就看见了岳父石龙堂站在人群中间,默默看着自己。李长生说:“我跟我岳父说几句话,可以吗?”

    张副书记点点头。李长生走过去热泪双流,两手抓住王龙堂的胳膊,说:“爸,工程咱不了,您回家歇着吧!我是冤枉的,组织一定能还我清白,您老也不会看着我不管,是吧?”王龙堂拍了拍李长生的头,平静地说:“去吧,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李长生走了,被人带上那辆检察院的面包车。王龙堂痛苫地闭上了眼睛。

    李长生被带走的时候,工程招标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厅里聚满了各地参加招标的单位。在这之前,李长生已经向罗守志发出信号,罗守志也在为他能得到这项工程而奔走,并征得骆振江市长的同意,将大坝的建筑项0落到万达的名下,但事情最终卡在李云朋的手上。李云朋咬定按招标程序进行,这足以令李长生和他岳父王龙堂愤恨不已。但这并没有削弱他们向着既定目标进发的决心,要搞到财富之树上的金苹果,不一定要刀光剑影,只需打动果园看守者的心。他们通过罗守志,向招标评审委员会的几名专家送去了儿打叫做钱的纸张,当他们充满信心地等待过五关斩六将时,不想第一步就走了麦城。难道是卢德青终于扛不住,招了?或是李云红真的留了一手,她复印的账本找到了?亦或是出走的周蓉落到了他们手里?李长生脑子混混沌沌的,理不出头绪,他知道,不管是哪种原因,他已经栽了。

    副县长的椅子刚刚坐热,而且还兼着万达集团总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看自己殚精竭虑筑起的一座大厦即将坍塌,灰飞烟灭,惊恐如绳索般勒紧他的胸门,他大喊:“我是副县长,省劳模,冤枉好人你们要负责任!”他在车上喊,在审汛室喊,直喊得嗓子干哑,最后如寒风中的饿狼在嚎叫。他出了一身汗,痛快了一些,对刘劲说:“给我口水喝!”刘劲递给他一杯水,他一饮而尽,用手抹了一「嘴唇。“还喊吗?”刘劲冷冷地问。李长生看着刘劲,不知怎么的,脸上笑了一下。

    刘劲“啪”地一拍桌子:“李长生,你在向谁发威?几次劝阻你都不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赵说:“李长牛,少装疯卖傻,你只有一条路老老实实把问题向组织讲清楚!”

    李长生轻松地一笑:“我有问题吗?我是龙化人民选出来的副长,我是龙化经济建设的功臣,万达集团的大楼可以作证,大楼荣誉室里的一个个奖杯、一块块奖匾可以作证……”刘劲打断他的话:“李民生,或许你也有耳闻,我刘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婼不会把你请到这里的,只要犯到我的手上,你就休想逃脱。说吧,在建设华益化工了的工程上,你都是向谁行贿了?又是怎样和卢德青相勾结偷工减料的?”

    李长生强硬地说:“这是诬陷!”

    刘劲拿出了一张复印的账本,出示在李民生面前,低沉而有力地说:“你还赖得了吗?”李长生的脸刷地白了。

    刘劲问他:“这笔账是一百二十万元,送给了铁流,这个铁流是谁?”

    李长生把脸一仰,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拉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对李长生做出的“双规”处理,是海平市委常委会做出的决定。

    那天夜里,药李云朋、刘劲拿到李长生行贿的账本后,他们商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向市里程书记汇报。天刚亮,他们就赶到市委后院的宿舍楼,敲开了程书记的房门。

    程书记穿着睡衣,听了李云朋和刘劲的汇报,又看了账本,他想抽支烟,似点了两次都没点着,索性将烟折断了。“腐败透顶!”程怀章吼了声,“马上采取措施,成立专案组,对李长生进行立案调查。”

    他边穿衣服,边叫李云朋打电话叫来办公室卞任:“打电话通知在家的每一位常委,到小会议室开会。”主任问:“书记,是不是八点钟?”“不,马上!”他看了看表,“六点半钟,就说紧急会议。”办公室主任走了,程怀章对刘劲说:“我倒忘了,公检法的一把手到会,麻烦你通知一下,你是反贪局长,会上得唱主角,对了,通知开会时一律不说会议内容。”

    宿舍里只剩下了程怀章和李云朋。程怀章说:“我们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前不久我们开了一个常委会,是决定李长生任副县长的;今天我们还要开一个常委会,是通报李长生的严重问题,决定对他进行立案调查的。李长生的问题会令人不寒而栗,我们的用人机制同样令人不寒而栗!我记得在用李长生的问题上你有过不同意见,我太容易忽视少数人的意见了,这也就应了那句名言: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中。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云朋很感动,在海平领导层,程书记是他最可信赖的人。

    程书记说:“没办法,一出事我就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通知开会,连会议议题都要保密,因为我不敢保证这个账本里每一笔钱都跟我们的班子成员无关,万一走了风声,李长生跑了怎么办9党委会这样开,对李长生的双规决定做出后马上派人下去办理这件事,常委们在会议上吃点早点,接着进行下一个议题。”

    李云朋说:“程书记,您工作雷厉风行,安排周密,值得我学习呀!今天海底隧道的拦潮大坝工程招标,常委会议我得请假了。”

    程书记说:“我正想找你呢,昨天晚上有人把电话打进我的宿舍,说是工程招标评审委员会成员。他向我反映了一个情况:我们海平的一家建筑企业,为了达到中标目的,竟然向这位专家行贿,这位专家没有收,专家很气愤,决定退出评审委员会!我在电话中再三挽留,他最后说了吣句,我对你们海平很失望。我的心刷地凉了!”

    李云朋吃了一惊:“海平参与竞标的只有万达一家企业,看来与李长生有关!”

    程怀章边往外走边说:“一定要查清楚!评审委员会应该是块净土,看来是被污染了,我建议重新组建评审委员会,招标会延期举行。”

    在这天早晨的会议上,通过成立了专案组,并马上开始行动。在提拔李长生的问题上,市委书记程怀章苜先做了自我批评,并点名批评了极力举荐李长生的骆振江市长和其他几名常委,会场气氛十分严肃。会议结束后,骆振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刚才书记的批评和自己的检讨让他那张沧桑的脸依然通红通红的,他打电话给罗守志,马上叫他来一趟。

    骆振江本来今天要回北部继续指导扶贫工作的,不想一大早就被叫来开会,而且会议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是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才将整个会议顶下来的。罗守志轻轻走进来了。

    骆市长气得浑身发抖,“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罗守志!你给我讲清楚,你整天在我耳根子旁边夸李长生如何能干,如何好,这倒好,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培养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还是喝老百姓血的败类?”

    罗守志吓出一头汗来,刚才他是在招标会场上看到李长生被带走的,他知道骆振江…定饶不了他。他倒了一杯水给骆振江:“市长,您先消消气……”

    骆振江说:“我消消气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知道这问题有多么严重吗?啊?”

    罗守志没有敢坐,他说:“骆市长,都怪我政治敏感性不强,看人不准,被李长生给蒙骗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龙化的有功之臣,没有他就没有万达的今天。有些事还没澄清,也不要过早下结论。”

    骆振江把茶杯一暾:“胡说八道!这是常委会的决议,专案组已经运作了,没问题能抓他吗?”

    罗守志欲言又止的样子:“骆市长……”骆振江瞪了瞪眼:“有话说,有屁放!”“这事恐怕冲着您来的吧?”骆振江一愣:“冲我?冲我什么?”

    “您不是提出把工程留给李长生吗?”罗守志小心翼翼地看着骆振江脸色说,“李市长不答应,会不会……”

    骆振江站了起来,指着罗守志鼻子说:“你要再说一句,我就怀疑你小子别有用心了!我想把工程留给李长生是想搞活海平经济,这跟我个人有什么关系呀?要知道李长生这样子,我就晕说胡话也不干这事!也多亏了李市长没按我说的办。别忘了,这件事可是你先提起来的,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我问你,你在龙化呆了那么多年,跟李长生有没有经济方面的瓜葛?”

    罗守志急忙表白说:“骆市长,我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骆振江说:“别的我不听,你冋答我的话,有还是没有?”

    罗守志神情肃穆起来:“骆市长,您培养我这么多年,我怎能辜负您呢?我跟李长生决没有仟何瓜葛。”

    骆振江说:“据说那个李长生还有贿赂招标评委的嫌疑,看来是无孔不入啊,这事你清楚不?”

    罗守志说:“我也是刚听李市长在电话里说。我只知道李长生清评委吃饭,也没在意,谁想他送了干的!”骆振江轻轻叹口气,重又坐下来说:“看来无论做什么事,仅仅愿望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不行的,还得讲科学、讲法制,多亏了没有把工程给了李长生,要是给了,影响可就太坏了,知道的不过以为我这一市之长在搞地方保护主义,不过是个工作方法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了他李长生的什么好处呢,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啊!”罗守志说:“你是有口皆碑的,平民市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海平干部的一个标杆,没有人会把您往坏处想的。”骆振江说:“招标会要重打鼓,另开张,你要全力配合李市长工作,多向他学习。”罗守志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几天后,历经波折的上程招标会正式举行,中标单位是外地的中建六局。很快工程队伍开进了葫芦岛,随着一声巨响,海水溅起冲天的水柱,原来残破的大坝轰然坍塌。人们欢呼雀跃起来。李云朋和骆振江站在人群面前,贪婪地呼吸着浓烈的硝烟,兴奋得像过年的孩子。骆振江说:“我们不能再失败了!”李云朋学着电影里的名词说:“胜利一定属于中国人民!”赂振江说:“本来要去扶贫的,听说你这里动―上,高兴啊,就赶来了,这响声比过年的鞭炮都喜兴,这烟气比大中华,吸着舒服。”李云朋说:“市长是我的主心骨啊,还是回来吧!”骆振江说:“你背地不骂我就念阿弥陀佛了,闲为这工程的事,险些铸成大错,你不得原谅我这老头子!”李云朋说:“说哪去了,您也是好意嘛,不说这些了,晚上咱俩喝两盅,好好叙叙。”

    “好啊,喝酒不带我?”李云朋一回头,是程书记,忙打招呼。

    骆振江说:“程书记,你来晚了,没听到炮啊!”程书记说:“谁说我没听到啊?半路我在汽车里就听到了。”

    罗守志走过来和程怀章握手,说:“程书记,咱要再搞个剪彩活动就更热闹了!”

    程书记说:“这工程几起几落,剪彩搞得多了,大坝筑不好是要挨老百姓骂的,形式主义还是要少搞。”罗守志脸一红:“还是程书记说得对。”因为程15记的到来,晚饭的餐桌上就多了一个人,而且程书记坚持自己做东,请骆振江和李云朋。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酒,三个人都醉醺醺的。

    这天夜里,李云朋被司机开车送回家,他按了几下门铃,房屋里的灯仍没有亮,他这才想起杨岚不在家,为了那个复杂的官司她又去北京了。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院子刚想回头关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李云朋吓了一跳:“谁?”话一出口,酒醒了人半,睁开迷离的眼睛。“我,银娜。”黑影怯怯地说。“你!你来干什么?”李云朋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李云朋不敢话说太多,怕邻居听到,只得关上院门,带王银娜进了屋。他推开房门,想找电灯的开关,就被王银娜从背后抱住了。他停住了摸索墙壁的手,说:“银娜别这样。”王银娜的双臂抱得更紧了。

    李云朋略略提卨声音:“松开!”她绵软的手松了,随之而后的却是抽泣声。李云朋终于摸到开关,屋子里刷地亮了。李云朋让王银娜坐在沙发上,问:“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父亲让你来的?”王银娜的到来令李云明恐慌,因为这正是李长生接受审查的非常时期,这个时候王银娜来到了他的家中,而且选择的是夜晚,是杨岚不在家的时候,这个他年轻时热爱过、中年时体验过的女人,幽灵般飘进了他的家门,到底想做些什么呢?王银娜停止了抽泣,她说:“你这胆小如鼠的男人,怕我们家牵连上你呀?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找你替李长生说情的!”李云朋说:“银娜,有事你就说吧,说完你快走!”王银娜说:“云朋,你看着我,我问你,从小我爸待你咋样?你还记得吗?”

    “就像我的养父,是最亲的人。”“我呢?我待你咋样?”

    “初恋对每个人都是最珍贵的,你的好我会铭记一生。”“可你又对我爸爸、对我做了些什么?你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你不是君子,你是个小人!”

    李云朋激灵一下,他感觉到王银娜话语中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在他的血管里游走。

    “我不是!”李云朋两只手向前推了一下,像是把正撞向他的什么东西推出去。

    王银娜笑了,笑得很恐怖:“0打你一到海平,我爸的生意就不顺,我家长生就栽跟头,你买考察船多半是为了讨好那个司欣颖喜欢,少一半才是为照顾云红的生意,剩下的一丁点才是给了我爸和我的面子,比李长生把那破船出了手。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就是在我爸盛古董的那问房户里,你套出了我的话,知道了我爸和长生出差了,第二天一早就派反贪局进万达佥账了,你利用一个痴心爱你的女人,感觉咋样,爽吧?”

    李云朋的脸怒得通红,他像一匹饿狼咬着冷冷的牙走来走去。他咆哮着:“你走,我不想见到你!”王银娜怔了怔,说:“我走。”

    王银娜走过去攥住了门拉手,刚要拉开门,手却被李云朋攥紧了。

    李云朋扶王银娜坐下,说:“还是再坐会儿吧,事情总会说清楚的。你说我是小人,只知索取,不懂回报,我又得到了什么?自打来到海平我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说真的,对于你父亲,我想报恩,对于李长牛我想帮助,对于你给我的第一次爱情,我一直不敢忘怀,你们的荣华富贵是我李云朋的心愿!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大伯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驾着渔船跑海的那个大伯了,李长生也不是我想象的中闰企业领导者,他们干了多少肮脏的勾当也许你比我更清楚。我的妹妹死了,她那么年轻,本该恋爱结婚、养育孩子,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她就像风那样飘走了。如果我不来海平,她现在肯定会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谁害了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李长生难脱干系!还有,我怀疑你父亲他开黑矿!我早就劝过他们收手,可他就像开着一辆控制失常的汽车,不顾一切往前冲,谁挡路就跟谁过不去,最终的后果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对于他们,我的态度非常明确,决不宽恕!”

    王银娜哭了:“我楚不会求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坐一会儿,说说话,如果你觉得我也罪不可恕,干脆让人抓我好啦!”

    李云朋撕了一张纸巾递给她:“今晚就谈这些吧!我猜想他们有些事是不会让你知道的,他们也许信不过你,你毕竟跟李云朋谈过恋爱嘛。”

    “知道就好!”王银娜哀怨地看着李云朋,“心里有你又奋啥用?眼看着我家家不像家,人不像人,我也将一无所有了。”李云朋心里一沉,工银娜说的最后一句,他还从没想过。是啊,王银娜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未来的日子她必须直面各种压力和困境,她能承受得住吗?

    王银娜擦了一把泪,说:“我要和李长生离婚!”李云朋脱口而出:“就因为他出事啦?”“这还不够吗?”王银娜反问道,“他又不是英雄落难,我不该离他而去吗?他是谁呀?他是个混蛋!根本不把我当人。当初他为了能当上万达的老总,逼我出卖色相去巴结上司,我恨他你知道么?应该解脱了,如今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听了这些,你不会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人吧?”李云朋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挺难看。王银娜长叹一声,说:“我也人老珠黄不值钱了,往后的日子我就自己过,我心里想着你,你一定要允许我想着你。人至中年了,这才明白,这么多年就真正爱过一个人。我不会再打扰你的,你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做官吧。”

    王银娜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泪珠,王云朋心里一热,想用纸巾给她擦,王银娜一躲,泪珠扑扑洒落了下来。

    王银娜站起来,说:“今晚上挺开心的,云朋,谢谢你!”她拉开门走了出去。李云朋急忙送了出来,走到黑洞洞院门前,王银娜忽然折冋身扑到了李云朋的怀里,热泪洒湿了李云朋的脖梗。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王银娜松开胳膊,轻声地说:“我走了。”

    李云朋站在门口看着王银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发觉脸上凉涔涔的,用手一抹,是泪。

    防潮大坝投入正常施工后,技术处的工作量反倒小了许多,承建方具有很强的技术实力和严谨的工作作风,技术处稍加指导他们就能按照施工图纸操作到位,这一点令李云朋、周进和司欣颖等人非常欣慰。工作有条不紊了,技术处还能轮换休假,轮到司欣颖时,她在家里举办了一个小型酒会。

    参加酒会的只有三个人,除了主人司欣颖,还有李云朋和骆宁。

    司欣颖邀请这两位客人的时候,话语不详,他们并不清楚会有谁参加,等他们在龙化县城人才楼C座三门的客厅里相遇时,彼此都颇感意外。这是司欣颖的得意之作。一来她要借此体味李云朋是否依然对她存有一份真情,如果他爱她,他一定会表现得醋波荡漾;二来她想劝劝骆宁,听说他正在购买油并,要他多留个心眼儿,以免吃亏。她希望骆宁有出息,干大事业,但她也知道骆宁书生意气,在商海中还箅不七水手,只是刚刚学会呛水的旱鸭子。司欣颖心中对骆宁的怨恨已经消失了。她想,退一步说,我和骆宁还是同学,我不能让他糊甩糊涂地吃败仗,他一败涂地对我又有什么好呢?人家会指着他说:“看!这个就是当年司欣颖爱过的男人!”

    两个男人很友好,很客气。他们之间要说的话比和女主人的话还要多。李云朋一连说了好几个感谢,说得骆宁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司欣颖有些发蒙,原以为他们会尴尬,气氛会紧张,但她估计错了,这样的情形只有女人们之问才可能发生,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动物。

    司欣颖不卨兴地说:“我花钱请客倒没听到半个谢字,你们两个倒你感谢他,他说没关系地说开了唱的是哪出啊?”李云朋说:“你不知道?骆宁是杨岚的救命恩人,我再说几遍感谢也不嫌多。”

    “什么?”司欣颖愣,目光落在了骆宁的脸上。骆宁举起酒杯:“喝酒,喝酒!”硓然他想回避这件事。李云朋说:“是这么!叫事……”骆宁打断他:“我的热线是讲职业道德的……”李云朋说:“所以呀,我没让你说,我来说吧,反正事情过去这些天,没啥顾忌的。”

    司欣颖听完了李云朋的讲述,沉吟着,又嘘叹了一阵。好一阵,他们都没说话。骆宁冷静地打量着司欣颖,因为他一直以为杨岚的自杀举动与李云朋和司欣颖的恋情有关。司欣颖打破了僵局,她向骆宁举起杯来,笑笑说:“没想到,咱海平还隐藏着活雷锋呢!向你学习,向你致敬!”骆宁面无表情地推起杯:“但愿像我这样的活雷锋越少越好。”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骆宁的脸也红了,他自知话有些过分,忙转移话题:“李市长、欣颖,我向你们汇报汇报近来我公司的工作情况吧!”骆宁前两天与金帝公司签下了合同,用一百万元买下了一口油井。金帝公司的熊老板告诉他,这口井西分之西的能出油,因为他眼下急需钱用,只得忍痛割爱了,否则一百万元不会出手的。熊老板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查到了国际石油报价信息,他边对骆讲解边说,眼下冗又开会了,石油输出国产量减少已成定局,国际原油价格一鱼在飙升,你买了井,就等于买了聚宝盆了。

    骆宁不止一次地赴龙化湾看过那门井。他看的时候还能出油,他不懂石油勘探,侣他知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的道理。而且按合同规定,如果半年内不出油,乙方可以退回油井,甲方交还乙方百分之九十的购井款项,这样的条件已经够优惠的了。一个小时前,骆宁和熊老板双双在合同书上签了字,当熊老板将大红的公章印在洁白合同书七时,骆宁禁不住鼓起掌来。

    听完骆宁的话,看着他踌躇满志的祌情,司欣颖劈头就问:“你给了他一百万?”

    “给了,一百万。”骆宁说,“全部贷款,开工后估计两个月就能收回投资。”

    “你糊涂!”司欣颖生气地说。

    李云朋问:“骆宁,看来你走的这步棋很盲目啊,你应该找地质部门勘察一下嘛!”

    骆宁依然自信地说:“机遇难得呀!勘察哪来得及呀,我还怕人家把油井卖给别人呢!”

    因为市里开会,李云朋起身告辞。骆宁说油井已经开工了,他也要赶到海上去,二人同时走出了司欣颖住的别墅。

    司欣颖守着满桌的狼藉发了好一会儿呆,李云朋没有留下来陪她,连骆宁也不愿再逗留片刻。似乎他俩来吃饭完全是出于礼节,而旦他们还不约而同地都带来了一篮包装精美的水果,为什么送吃的东丙?为了上她什么都留不下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司欣颖预先设汁的轨道,最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听到了杨岚自杀的消息,而且出手相救她的竟然是骆宁。杨岚为什么要这样做?李云朋当然不会说出原因,伹司欣颖想,一定是因为令她沮丧的婚姻,因为李云朋的婚外恋。这样想着,就对杨岚寄予了一份同情和牵挂,就对李云朋的花心恨之入骨。她知道杨岚去了北京,是陶陶打电话街诉她的。杨岚出席了第!二次汗庭,结果还不知道,她没有和杨岚通话,尽管她俩不会心存芥蒂,但杨岚毕竞知道她爱着李云朋,这使她们在心灵沟通方面缺乏底气,她总觉得欠杨岚一些什么。

    屋子空荡荡的,寂寞像寒露一样浸透了司欣颖的全身。她忽然想起了朱梅,她俩一块儿休的假,她很想让她过来陪自己住两天。朱梅挺可爱的,是那种既质朴又聪灵的可爱,她很想听她口无遮拦地说一些民间笑话,即使笑话里含有色情的成分,她也来者不拒,只要快乐就好。

    她呼了朱梅。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骆宁的手机号码。她问:“是骆宁吗?”对方咯咯笑了,是朱梅回的电活,她明白了,朱梅和骆宁在海上。

    朱梅说她在西海滩的油田平台上,跟着骆宁看新鲜来了,她说看出了一些蹊跷,骆宁可能受骗了。

    如果不是朱梅提及,她倒把骆宁买油井那件事忘了,现在听朱梅说油井在西海滩,她一惊,因为前些天对拦潮大坝附近海域进行了全面考察,跟随考察的就有地质部门的技术人员,结果表明那里几乎没有石油储藏,处在附近的油井几乎都已报废了。

    司欣颖说:“骆宁这个二汀五,人家明摆着耍他嘛!那是一口报废的油并,还能打出什么油来。”

    朱梅笑着说:“欣颖姐,你跟骆宁结的什么缘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分也分了,到了关键时候,你还这么惦念他,好了,我把电话给他,你们俩谈吧!”

    “别价!”司欣颖说,“我懒得跟他说!你这个毛了头,也不问问我找你做什么?”

    朱梅听说司欣颖要她来别墅住,很高兴,要马上坐船回来。司欣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在油井上等我吧。我去海上接你,顺便看油井了。

    朱梅说:“主要是来看看油井,顺便接走我,对吧?”这个鬼了头!司欣颖心里想着,将手机关掉了。骆宁彻底绝望了。

    司欣颖给他带来了一份资料,那是技术处考察西海滩的结论。

    狢宁的额头渗出一排细汗来,因为他懂得海洋,资料显示这甩的海底岩层是丁型,而石油是不可能在这种类型的岩层下落脚的。

    他有点晕了:“不可能,怎么可能,上次我亲眼看见油管里流油了。”

    司欣颖说:“在这么大的井架下做点手脚很容易,小学二年级水平就成。”

    机声隆隆,几名工人在忙碌着,一个领班跑过来说:“骆总,情况不妙啊,连钻几天了,没油啊!”

    骆宁恼火地把手一挥:“不出油找我就出油啦?再去试试!”

    领班也一挥手,那可是朝着井架上几名工人挥的,机器声戛然而止。骆宁愣住了。

    领班说:“海底不出油,你就省点油吧,我把所有的机器都试过了,没戏。我看这事八成,不,十成是上当了,再钻下去也就等于石头上栽花,火山顶上找水。”

    骆宁冲上去,一把拽住一个工人:“你原来给熊胖子十过,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那工人吓得脸色苍白:“不敢,不敢……”

    “说,我给你做主,死胖子不敢把你咋的!”

    工人说:“他骗你的,这里根本没油,如果有油他也不会出手啊!姓熊的吓唬我们,谁说出去就灭谁全家,骆总,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骆宁骂了一句粗话:“熊胖子,我操他妈!”司欣颖和朱梅对视了一下,想笑却没笑出来。钻井工作败下阵来,骆宁第一件事就是找熊老板算账。熊老板的石油开发公司在城东老区的一处民房里,牌子是铜的,很鲜光,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扎了一条漂亮的领带。当初他曾心怀疑虑地问过熊老板,为什么会在这里办公,熊老板一指那片老城区:“我把这一片都买下了,口后准备转向房地产开发,这间屋?就是临时指挥部。”

    当时骆宁对熊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这才是干大事业的男子汉。而今天他又来到了这里,他要把这个自己敬佩过的人骂个狗血喷头,他要讨冋自己的那一百万,一分也不能少!他一脚把门踹开:“熊胖?你他妈给我出来!”屋子涌出滚滚的尘土,呛得他后退两步,不住地咳嗽。等他重新直起腰来时,发现门口站了老大娘,蒙着头巾,手里拿了把笤帚。

    “小伙子,你找老熊啊?”大娘问。骆宁气呼呼地说:“我找他,我还要杀了他呢!”大娘说:“不用问,他又把你玩了吧?这两天老有人找,都是被他骗的,早知这样,我这房子也不能租给他!”“他去哪儿啦?”

    “出国了,说是去加拿大玩玩,把房子也退了,这不我正打扫呢!”

    路宁问:“这房子是他租的?他还跟我说把这片老房子都买下了呢!”

    大娘说:“这话都信?怪不得你吃亏。”骆宁的绝塱升到了极点。原以为即使油井受骗了他还可以找到熊胖子;即使找不到熊胖子,他还有一片老房子,完全对以抵账。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将他的饯卷跑了,也许正搂着金发碧眼的女郎喝“人头马”呢!

    “我操他妈!”骆宁又骂了一句,老太太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身关上了门。骆卞站在那里,那块金光闪闪的铜牌晃得他睁不开眼,他发疯地冲过去将铜匾摘了下来,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骆宁心里稍稍痛快了一些,他心里说:“你他妈在加拿大喝人头马,我在海平喝二锅头总可以吧!我边喝边咒你个王八蛋!”

    半小时后,骆宁出现在海平大酒店的一张餐桌旁,他点了几个菜,七了一瓶“二锅头”,独自喝起来。

    酒把胸中的愤怒稀释了,成了满腹愁肠,骆宁哭了。他心中骂自己弱智、蠢猪,泪水洒进了酒杯里,一半是酒,一半是眼泪,骆宁喝下去又生出许多感慨来,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啊?在酒店的那间小雅间里,骆宁从傍晚一直喝到九点多钟。此时,他特别渴望见到司欣颖。他打通了司欣颖家的电话,他哭诉着自己的遭遇,他知道自己对深爱的人才会这样,亳不掩饰地敞开自己的心扉,暴露自己的弱点。

    司欣颖说:“骆宁,你哭什么呀?像个男子汉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向公安部门报案,杳封姓熊的家产及其它财产,你还哭?没出息!”

    骆宁真的哭出声来了,他知道,如果报案,他父亲骆振江肯定会知道。本来父亲就不赞成他经商,更不知道他贷款搞什么油井,一切都是背着父亲进行的,万一父亲知道了,决不会轻饶他的,更令他担心的是,弄不好老头儿会犯心脏病。骆宁还想冉倾诉什么,手机却没电了。眼皮沉沉的,是洒精的作用,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这边龙海人才别墅里的同欣颖放下电话,宥一眼身边的朱梅。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何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欣颖姐,谁这么烦人啊?”

    两欣颖说:“还有谁呀?你最喜欢的,眼下他正趴在海平大酒店的某张餐桌上呼呼人睡呢!”

    朱梅说:“刚才一听他那声音就酒气熏天的,肯定喝多了。”

    司欣颖笑了笑,弹了一下朱梅的脑门儿:“装傻充愣,穿帮了吧!”

    朱梅有点不好意思,她试探着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司欣颖说:“什么我们我们的,他喝醉了活该,关我什么事啊!你去救他吧,这叫美女救英雄!”

    朱梅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逗!欣颖姐,我有对象了,是李小双,我对骆宁就是有点崇拜,有点舍不下,其实他心里装着谁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

    司欣颖没有来由地轻松许多,连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她说:“我挺担心骆宁想不开,他心眼儿小。”朱梅一拉司欣颖:“那还等什么,咱们俩快走吧!”司欣颖开车拉着朱梅去了海平,来到大酒店,见几个服务员正在劝骆宁离开,骆宁在撒野:“你们不把我的油井弄出油来,我就不走!”

    司欣颖走过去呵斥道:“闹什么闹?不嫌丢人啊?走,回家!”

    朱梅赶忙扶住他。

    骆宁的酒醒了大半,他被司欣颖震慑住了。他没想到司欣颖会来见他,这令他感动不巳。他服服帖帖地跟着司欣颖、朱梅止出店外。司欣颖让朱梅把骆宁扶上车,自己又折回去把饭费结了。

    汽车开动,司欣颖问:“把你送冋家?”骆宁说:“我不回家,回公司。”

    车在骆宁公司门门站下了,司欣颖说:“朱梅,你把你骆大哥送上楼吧,我在车里等你。”

    骆宁却不动,说:“你也上来坐会儿吧!”朱梅说:“欣颖姐,你们老同学了,还客气个啥!”司欣颖只得下车,跟随他们上了楼。走进办公室,司欣颖说:“骆宁,你冼把脸,清醒清醒,要不然我们马上走!”

    骆宁洗了脸,又端来水果、瓜子放在司欣颖和朱梅面前的茶几上:“吃,吃,多坐会儿。”

    骆宁从办公桌上拿过与熊胖子签的合同书,交给司欣颖。赂宁说:“这个死胖子、害人精!刚才在酒店,老板跟我说熊胖子过去在海平开过小煤窑,走黑白两道,不过我不怕他,我骆宁也不是吃素的!我就是要跟他斗到底!”

    司欣颖说:“酒劲又上来了啊,你去里屋睡觉,这事明天再说!”

    司欣颖向朱梅递了个眼色,朱梅扶他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朱梅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怪了!”

    司欣颖说:“你没给盖点东西?”朱梅说:“盖了条毛毯。”

    司欣颖要走,朱梅说:“这么多水果不吃寸惜,大不了明天睡到晌午,反正不上班。”

    二人又坐下来。朱梅说:“欣颖姐,你说怪不?你的话怎么就像圣旨似的,骆宁乖乖地听。”

    “瞎说!”司欣颖白了她一眼,“我没心思跟你逗。我担心骆宁心理素质比较差,承受不了这场打击,会一蹶不振的。”朱梅说:“他爸爸是市长,能不帮他?”司欣颖说:“骆市长对子女要求特别严厉,这事万一让他知道肯定挨骂。当初他做生意是跟我赌气,如今事情出来了,我也很自责。”

    朱梅说:“欣颖姐,那怎么办啊,司欣颖说:“让骆宁起诉,请杨岚帮他打赢这场官司,力争把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这件事你抽空告诉骆宁。”朱梅说:“那太好啦!”司欣颖起身说:“走吧,问去睡觉。”朱梅还在篮子里挑水果。司欣颖说:“要不,你住这儿?”扑哧笑了。

    朱梅拿着水果追出来,两个女人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风铃般回荡着。

    刘劲来找李云朋。几天来审问李长生进展不大,李长生不是死不开口,就是撒泼耍赖,像滚刀肉,怎么都无法下刀,这让刘劲胸中憋了一股闷气,他就想跟李云朋倾吐一番。李云朋说:“别着急,我们一方面要跟李长生比耐力,一方面还要多方寻求突破,他李长生又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我们应该能找到他的痛处击破,你想想,他现在担心什么?”刘劲说:他最担心他的问题会从别的地方漏出马脚!”

    “对!”李云朋说,“现在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打外围上,把跟李长生案件有牵连的人全部纳人视线进行全面的综合调查,一定会找到击破点,只要找到了击破点,那么李长生也就成了纸老虎了。”刘劲想了想说:“一是加紧审查那个承建商卢德青;二是继续寻找万达的财务科副科长周蓉。我们找到了她的丈夫,正陪着女儿在北京冶病,他疑虑重重,后来还是告诉我们周蓉去了安徽宣州的姨家,我们派人去了,但那家人说周蓉已经走了,周蓉没有回海平,也没有去北京医院,她到底去了哪儿至今还是个谜;三是抓紧缉捕开车谋杀李云红的恶徒,连同审问李长生,几件事连起来办,对不对?”李云朋问:“完啦?”

    刘劲沉吟了一下:“还有李长生的家属。王龙堂是个神秘人物,能量不可小看,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监控。”

    李云朋说:“老头儿很可能去省城找有关领导活动这件事,要密切注意动向。”

    “那王银娜呢?”刘劲一本正经地说,“她的工作就交给你来做吧,你们老东旧伙了。”

    李云朋说:“这是我介人的事吗?你不玩我吗?”李云朋满脸通红,显然是生气了。刘劲没想到会这样,忙说:“怎么啦?这不是开玩笑吗?本来你们就是青梅竹马嘛!

    李云朋点燃一支烟,语气缓和了许多:“越是这样,我就越得避嫌,工作一切由专案组完成,我只管出狴点子罢了。”刘劲说:“老同学,你这点子可是金点子,帮了我们大忙了。”

    李云朋笑着用手指点着他说:“你可是尽给我出馊主意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劲说:“没想到你搞我们这套营生还头头是道,要不当我们检察长吧!”

    李云朋说:“一句话你就降了我的职,今天你怎么总跟我过不去呀?”

    刘劲摇摇头:“这就是你当市长,而我却只能当局长的原因吧?一张乌鸦嘴,没办法。”

    刘劲起身告辞,李云朋叫住他,说:“今天我出的那些点子全当咱哥俩磋商,千万别缉什么指示去传达,主管案子的纪委张书记知道了不好,明白吗?”

    刘劲说:“这点我还不明白?那连局长也当不成了。”刘劲走了。秘书小张推门进来,说骆宁在等他,李云朋说:“快请他进来!”

    骆宁头发蓬乱,眼窝深陷,鼓凸的大眼睛有点吓人!李云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出了什么事啊?”

    骆宁摇摇头,乱草般的头发跳跃着:“没什么事。”李云朋说:“人都这样了还没什么事呢,那你找我干什么呀?”

    骆宁说:“李市长,说出来你可得替我保密,千万别让我爸知道。”

    李云朋说:“我答应你。”骆宁就把熊胖子骗他的事说了。李云朋问:“报案了吗?”骆宁说:“我想起诉他,清杨律师帮我打官司。”李云朋说:“你还大学毕业呢,真没看出来,打官司着什么急呀?先报案,因为对方已经构成了诈骗罪,触犯了刑律。他跑了,怎么抓他是公安的事,但你必须先报案!”

    赂宁说:“那杨律师帮不帮我呢?我去律师事务所了,她不在,说去北京了,我想先在你这儿挂个号。”

    李云朋笑了:“你这救命恩人她能不帮你?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写给你,你自己联系吧!”

    李云朋把纸片递给骆宁:“走吧,我也正好要去公安局一趟,我帮你报个案,顺便强调一条纪律。”“什么纪律?”骆宁问。

    李云朋说:“保密,把你家老爷子蒙在鼓里。”杨岚在北京的一审法庭上仗义执言,据理力争,终于帮陶陶打赢了这场官司。陶陶的前任男友退还了她的房产和汽车。法庭认为,陶陶提供的绑架证据不足,没有追究那个漂亮男子的法律责任。杨岚对陶陶说:“不要上诉了,一切结果都不会是完美的,尤其是爱情,就当买个教训吧!”

    陶陶抱住杨岚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说:“我记住了。”杨岚说打算在北京逗留两天,但一些记者闻风找她采访,她很烦,只得和陶陶告别。她没有直接回海平,而是半路下了车,在省城的家中美美睡了一觉。

    父亲问她和李云朋的感情问题,这是老人最为牵挂的。杨货说:“爸,这么说吧,古人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跟云朋就跟那差不多。”

    父亲说:“这了头,怎么学会油嘴滑舌啦?”

    杨岚说:“真的,现在我就挺想他的。”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杨岚冲父亲一笑:“肯定是云朋打来的。”

    杨岚边说话边走到了室外。回来对父亲说:“爸,我得回家,他叫我呢!”

    父亲笑了:“去吧,你们俩好比什么都强!”打来电话的是骆宁。杨岚在回海平的路上想,她再也不是那个骄横张扬的小姐了,她已经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平易,越来越懂得生活的意义,她不能再让父亲为自己牵挂,她学会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回到海平,杨岚直奔律师事务所,马上给骆宁打电话,让他带所有的材料过来。

    骆宁很快来了,身边还有一个姑娘。杨岚站起来和骆宁握手:“南国先生你好,清坐吧!”她又看了看在一旁发愣的姑娘,问:“你是朱梅吧?我们见过面,也听我家兄弟小双提起过你:朱梅咧咧大嘴:“大姐好!”杨岚又认真地打量了朱梅一眼,说:“很漂亮。”骆宁把材料交给杨岚。杨岚说:“骆经理,你的情况在电话里我知道了一些,这个忙我是肯定要帮的,不过打官司打什么你知道吗?打证据,只要证据充足,你就稳操胜券了,有时候律师倒有些多余。”

    她打开合同书,猛一眼就看出了破绽:“骆宁,你来看,甲方的签字怎么没有了?”

    骆宁拿过合同书一看,惊叫了一声。杨岚说:“骆经理,问题可能比你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甲方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签字笔,签字的时候字体很清晰,跟别的笔没什么两样,但过了四十八小时以后,笔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原来在省城办案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案子。”骆宁焦急地说:“那我怎么办啊?”

    杨炭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那个姓熊的已经出逃国外,他的公司与石油公司已经脱钩,又没有单位靠挂,如果有单位靠挂,可以追究那个单位的连带责任;而这份仅有的证据上,没有姓熊的签字,这等于一纸空文,这不能算作证据,放在法庭上是不被采信的。”

    朱梅问:“大姐,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杨岚说:“只能再搜集其他证据,眼下的材料奈何不了他。比如人证,肖时签字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场?”骆宁说:“就我们两个。”

    杨岚说:“这个人肯定用同样的手段骗过别人,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骆宁说:“我报案时,已有两个报过案了。”杨说说:“犯罪分子再高明,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你放心吧,我会再调查取证的。”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骆宁蹲在胡同的拐角,抱住头失神地看一群搬家的蚂蚁,一句话也不说。朱梅说:“你傻啦?”骆宁说:“我连只蚂蚁都不如,你看人家搬家多快乐呀?”朱梅说:“怪不得欣颖姐说你没出息!得意的时候,天是老大,你是老二,遇到失败的时候,觉得连只蚂蚁都不如。”骆宁嗖地站了起来:“你说我怎么办?让人家骗走一百万,我背着这么多债务,卨兴得起来吗?本想告他呢,现在看来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朱梅说:“我想好了,你有救。”骆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谁能救我?”朱梅甩开他:“别动手动脚的,能救你的人是司欣颖。”骆宁一愣:“你说说看。”朱梅看了看街上的行人,说:“到你的公司说吧!”

    朱梅出的主意让骆宁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骆宁购买的井架离设计图纸上的渤海潮第三道大坝只有两海里,而这道大坝目前还没有投入施工,如果重新修改图纸,将油井挪到大坝之内,那么就箅搬迁对象了,市政府是要给予损失补偿的。而修改图纸的任务,非司欣颖莫属。但骆宁还是有些犹豫:“欣颖她会帮我吗?我可是伤透了她的心啊!”朱梅说:“我觉着她心里还有你,上次你喝多了,还是她结的账呢!”

    朱梅带骆宁来到了司欣颖家。朱梅忐忑不安地说明了来意。司欣颖生气了,她万万没想到朱梅这鬼精灵会出这么个主意。“你简直疯了!这件事我可以做,图纸上挪动一厘米就完成了,但我不能做!这是人品和职业道德问题,没有丝毫余地;退一步说,做人得讲良心吧,我拿着海平市政府的高薪,住着海平市政府的人才别墅,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怎能于吃里扒外的勾当?你这鬼了头,脑子进水了,这要让周进副总指挥知道,你回家织渔网吧!”

    朱梅吓得小声说:“这不被逼无奈吗?”骆宁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欣颖,看在我们相爱过的分上,看在老同学的分上,你就帮我这一问吧!你抬拾手,我就活了,我就可以重新开始,要不然我就彻底完了。”

    司欣颖心像被刀扎了一下,她说:“骆宁,你是个大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地站着,人活着要活得明白,活得要有精神!站起来!”

    朱梅流泪了,她紧紧抱住司欣颖:“姐,你看他都什么样儿了,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司欣颖说:“骆宁,站起来,我跟你算笔账,原来这三道坝设计图纸是将井架划在里边的,不仅划了井架,还有大鱼村等村庄,为什么我改了呢?为了节省资金。你知道我在图纸上动一厘米,工程需要加大多少投入吗?不是一百万,也不是二百万,是上千万!你想想,我如果改了图纸,里外里政府要损失多少?你被骗了一厅万,我很心痛,也想帮助你走出困境,我这里还有个五万元的存折,是爸爸留下的,你先拿去救急。”骆宁哭了:“我没脸要老师的钱,我对不起老师!”骆宁扭头跑出了别墅,开上汽车急驰而去。等司欣颖和朱梅追出来时,人已经没影儿了。骆宁爬上了油井架,向着大海高声呐喊着什么。两个看井架的工人觉得好奇,仰脸看着他们的老板,他们不明白老板上井架干什么,而且还扯开嗓子冲着大海喊。一个说:“可能是让熊胖子气坏了!”另一个说:“我看是气疯了!”

    骆宁热泪双流,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了,像疾风掠过茅草地一般。他大喊:“大海啊,让我追随你吧!你怎么这样恨我?我做错了什么?对,我白白辜负了大海,我是大海的逆子,我罪有应得!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对不起我的老师司总,对不起我爱的人司欣颖,对不起我的朋友李云朋市长,对不起曾经一起攻克渤海潮的同事。人做了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就让海神惩罚我骆宁吧!生不如死啊!”

    站在平台的两个工人一直看着老板,他们的心不由地缩紧了。一个说:“老板有点不对劲啊?”另一个说:“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好像是……死!”

    两个人呆住了,几乎与此同时,骆宁伸展着四肢落人了大海,一切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老板……”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惨叫了一声。人真是难以琢磨。一个曾经挽救过自杀者的勇士竟然也选择了自杀这条不归路。万幸的是他们都被救起。他们只能面对令他们愤怒、忧伤、困惑、无奈的生活,这就是自杀的结果。骆宁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他昏迷不醒已经两天了。自杀导致他的左臂骨折。由于头朝下落水,大脑受到了轻微冲撞,这可能是昏迷的原因。民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匳院的休息室坐了许多人,最引人注因的是骆振江。骆振江刚刚从北部山区回来,就听见儿子自杀的消息。他连吞了两粒速效救心丸,才把一颗不安的心稳定下来。来到医院,见到李云朋问事情缘由,李云朋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只能如实相告。

    骆振江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来看骆宁的杨岚、朱梅等人劝了几句便退了出去。李云朋说:“骆市长,您可不能生气,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误的?吃一堑,长一智,对他的人生有好处。我已经跟公安、检察院方面打过招呼,想方设法找证据通缉那个熊胖子,他要敢回国就抓他。”骆振江叹口气:“骆宁自作自受,你们不要管他。他欠的债,我想方设法为他还上,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得还上!”李云朋说:“您别着急,我们再想办法,这里您也帮不上忙,反正骆宁也没大事,很快就会苏醒的,您还是回家歇着吧!”

    骆振江走了。

    李云朋是和杨岚一块儿离开医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杨岚说:“我累坏了,不想回家做饭了你请我吃饭吧!”李云朋说:“你指路,我开车,你说站哪儿我站哪儿,行吧?”杨岚说:“都…处,吧!”李云朋说:“那小店可只有两张桌子,我跟周进吃过,倒是挺雅静。”杨岚说:“你又不是去耍猴,一张桌子挺宽绰的,是吧?”李云朋说:“我以为你当律师当出职业病来,不会开玩笑了呢!这要放在法庭上,审判长背定要拍惊堂木,说你戏奍公堂。”杨岚说:“我愿意当律师呀?累得我昏天黑地的。”李云朋问:“对了,北京那个官司打得怎么样了?”杨鼠说:“我几乎把精力都耗尽,还是赢得不够圆满。有些公道靠法律是讨不回来的。但我觉得很值得,交了陶陶这个朋友,也提高了知名度,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把律师事务所开到北京去。”李云朋说:“我这一不留神就成了名人的丈夫了。”

    二人都笑了,彼此觉得很轻松。

    一个女孩抱着一束鲜花跑了进来。李云朋一看认识,正是那次和骆宁一起救杨岚的那个女孩。女孩也认出了李云朋,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叔叔,骆宁在哪儿,他没事吧?”李云朋边劝慰边带她走到病房前。隔着宽大的玻璃窗,能看见特护室内病床上正在打着点滴输着氧气的骆宁。女孩把鲜花和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任泪水滑落,身子瘫软了下去。一旁的朱梅马上扶起了她。李云朋忽然看见司欣颖也抱着一束鲜花匆匆飞奔而来。

    “都一处”是海平猫尾巴胡同里的一家小餐馆,很清静。李云朋和杨岚在靠墙的桌子旁坐下来,要了几样小菜和一瓶干红。不知怎么的,餐桌上倒没有了刚才在汽车里的轻松气氛,闷闷的,只是喝酒吃菜。李云朋问:“你怎么不说活呀?”杨岚说:“我在想骆宁。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都有责任了李云朋心里也在想骆宁的事,他认真地看着杨岚。杨岚说:“先说我的责任吧,他找我打官司,因为甲方在合同上做了手脚,我过早地下了结论,这让他非常失望,这也是他绝望的前闪。再说你的责任,别不爱听,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司欣颖走得那么近,骆宁也不会离开上地赌气经商,他也不会跌得这么惨!”李云朋心里蹿起一股火来,他最不愿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中伤司欣颖的活。他想说儿句气活,却被杨岚挡住了。“这是在饭店,不是在家,请自觉维护公共场所秩序。”杨岚小声说。李云朋说:“就箅你说的对。”杨岚说:“我首先承拘了责任,你还这么委屈呀?”李云朋说:“我想若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帮骆宁医院那里我们帮不上忙,他的损失怎么才能退问来。”杨岚说:“是啊,我还是他的代理人,明天我会调查一下,看那个姓熊的在海平还有没有房产,如果发现,马上向公安局报告,给沪查封,到时法院会判用房产抵账,也可以挽回一些损失。我还要想一想,从其它地方帮一些忙。”李云朋说:“你想得真周到。”杨岚说:“刚才我说的我们俩有责任。那都不过是间接的,直接原因你知道吗?”

    李云朋说:“这只有等骆宁醒过来了。”杨货摇摇头:“我已经问了朱梅,因为他们两个去过律师事务所,骆宁出了事我当然要问她。她告诉我,是她出的主意,请求司欣颖修改图纸,将他的油井划在拦潮坝之内,这样的话,他就可能拿到政府的补偿。司欣颖不同意这么做,他就觉得再也没有出路了。

    李云朋“咚”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礅:“真是把人都丢尽了。”

    杨岚瞪了他一眼。他气呼呼地摇摇头,把声音放低了:“气死我了,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他骆宁算个什么东西呀?做买卖受了骗,想在工程上捞一把,他熊胖子骗走的钱,凭什么要我们替他承担啊?那不等于政府拿着人民的血汗钱,供着一个诈骗犯出国吃喝玩乐吗?天下哪有这等规矩?经商要懂游戏规则,受骗亏本是很正常的事,你如果买的是口好油井,赚了钱是不是交给工程建设?前些!我看他挺不错的,我跟他还成了朋友,没想到这么输不起,心理素质这么糟糕,这人生大风大浪多着呢,以后还活不活啦?”

    杨谋说:“你就少说两句吧,他年轻,没经过事儿,也是一时犯糊涂,列宁同志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你敢不听革命导师的?”

    李云朋说:“这道理我还是懂得。司欣颖做得对,图纸是万万不可修改的。就算工程指挥部白送他一百万,也不能改图纸,那可就亏大了。当然,送他一行万也不可能,慷国家之慨的事是不能做的。这么大的隧道工程,就是烧钱,几千万投进去看不见。原来专家论证工程方案的时候提出,隧道的建成和受厄尔尼诺的影响,两三年内海平面会上升,可能淹了咱大鱼村,他们提出将第二道大坝向外扩展三海里,拆迁村庄,增强大坝阻力。说真的,我是舍不得亲亲热热的故土,何我更舍不得钱啊!”

    杨岚说:“那老家淹了该怎么办啊?”李云朋说:“这事以后再想吧!”

    杨威说:“你们当官的干事永远是急功近利,你看见大街上了,今年修马路,明年挖开埋排水管,后年又挖开埋电缆,而且还把这些事当政绩说,还得让老百姓感恩戴德!”李云朋沉吟了片刻说:“我也是这样的官吗?”两人喝完一瓶干红,又要了一瓶,都有些醉意。回到家里,李云朋进卫生间洗了把脸,顺便放了洗澡水。杨岚洗完澡径直上了楼,还对李云朋说了一声:“晚安!”

    李云朋叹口气,心里说:“这个女人,喝多了也走不错门!”

    李云朋回到卧室,连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