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秘书的难心事-三嫂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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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子很孝顺婆婆。婆婆岁数大了,大岁数的女人都爱唠叨。她婆婆最爱唠叨的事,就是要花花子给她生个带把儿的孙子,她快入土的人了……唠叨得花花子耳朵里都长出茧子了。婆婆不敢在儿子面前唠叨,明知道这是违犯规定的事。农村虽然可以生两胎,可是规定必须间隔八年。婆婆知道媳妇好说话,就打定主意说服花花子。花花子起先是搪塞应付,就佯装答应了下来,婆婆整天瞅着媳妇的肚子,可那肚子就是不起来。婆婆知道上当了,不高兴起来,气得好几天不吃饭。这可把花花子吓坏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咋向男人交代?这事又不好和牛秘书商量,肯定是商量不通,花花子陷入两难境地。反复思量的结果,她有了自己的主意,一是规定两胎,我不违犯;二是自己的男人在乡上,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三是妇联主任兼计划生育干事石秋华是干亲家,总不会翻脸不认人;最后一点,也是最合心意的一点,就是她比婆婆更迫切需要个男孩子。在农村,凡是能生个男孩子的妇女,都把头抬得高高的,地位都不一样。

    石秋华调任乡上的妇联主任兼计划生育专干以后,她那野性儿有了一些收敛,加上控制饮食,停止了不合规矩的横向发展。直到相了几次亲,男方都嫌她太胖,她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眼看快四十的人了,她开始对“世上女人剩不下”的铁定观念有了动摇。牛秘书查资料、翻广告,帮助她减肥,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效,可是也饿得她头昏眼花,吃了不少苦头。但不管咋折腾,石秋华对计划生育工作却没有丝毫放松。在牛秘书的参与下,乡上制定了计划生育管理办法,以乡党委名义下发,规定每个自然村安排一名计划专干,村主任一票否决制,计生指标由石秋华一人掌控,乡党委每季度研究一次计划生育工作,而且这些规定和措施要大力宣传,做到家喻户晓。石秋华每天下到行政村和自然村调查摸底,抓落实工作。其中也遇到了几个钉子户,石秋华却是软硬不吃,已怀孕的非盯着让做掉,你逃到哪里,她追到哪里。有些难缠的茬儿,她死盯着不离开,不给吃的,她舀一勺凉水啃自己带来的干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此,有些蛮不讲理的女人,有骂她断子绝孙的,骂她杀生害命的。此后,天河坝乡的计划生育工作形成一个大跨越,跑到了全县的前头。石秋华被选为“三八”红旗手,戴上了大红花。石秋华在做计划生育工作上甘苦备尝,所以她特别珍惜这个荣誉。她把那朵大红花拿回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既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一种炫耀,因此就有了石榴花这个毁誉参半的绰号。石秋华从州上开会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原先那种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形象不见了,打人跟前过去,还有种淡淡的香水味儿。最明显的是大肚子缩回去了,她在没人的地方,揭开衣襟给牛秘书看过,扎上了板带。她对着牛秘书的耳朵悄悄说:“我有对象了。”

    牛秘书问:“有啥了?”

    她在牛秘书的天门盖上戳了一指头:“真是个书呆子,不给你说了。”其实,牛秘书早就看出来了,她在州上开会的时候,相个对象,是邻县计划生育指导站的站长,长得很像牛秘书,个子高,人很瘦。石秋华拿出一张照片,牛秘书看着笑了,照片上那位站长坐着,瘦秧秧的,戴了副深度近视镜。石秋华站在站长的身后,老鹰扑崖似的酥胸搭在站长的肩上,一胖一瘦,相得益彰。牛秘书说:“你俩有一比。”石秋华问:“比作什么?”

    牛秘书说:“好比胖婆姨骑瘦驴。”

    石秋华问:“咋讲?”

    牛秘书说:“肥搭……”那个瘦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嘻笑着拔腿跑开了。石秋华紧追骂着:“你个没良心的,看我这个胖婆姨怎么骑你这个瘦驴。”两个人绕着办公楼追了一圈,嘻笑不止。

    二八月是个生物界传宗接代的季节,野生的家养的大小畜,都在这个时候配种。作为生物界的高级动物,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时候,在往年,这个季节是石秋华最忙的季节,全乡数万头大小畜的配种任务都由她负责完成,自然交配或是人工配种,她得没明没夜地跟着畜群跑。今年这时候,计生工作已走上正轨,她心情格外地好。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召唤,她去了一次邻县的计划生育指导站,她要给自己配一次种。

    磙子响的季节,也是牛秘书最忙的季节。这个乡,南顶天山,北抵底湖,中间是戈壁平原,三头子庄稼。夏收指挥部设在老鸹庄子,高书记坐阵,牛秘书既是文秘又是统计,既要办简报又要跑材料,脚后跟拍着尻墩子,忙得不亦乐乎。正在这时,他母亲带话来,说他三哥相亲,叫他回去一趟。他三哥这几年混得不错,跑运输拉起了一支运输队,在县城相当有面场。前年他妻子患子宫癌死了,母亲着急得不行,要他们帮着给找个媳妇。牛秘书心想,按三哥的情况,续个弦还不容易。他心想,照三哥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既然到了相亲的份儿上,那说明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说不定都生米已做成熟饭了,所以他就没有回去。

    石榴花还没回来,又接到国庆节去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开会的通知,是自治区妇联召开的迎国庆“三八红旗手”颁奖大会。石秋华回来时已经冰雪在地了,她住的平房火炉还没有安。虽然牛秘书帮助安好了火炉,可是这冰墙冷地的,还是没法入住,只好先到牛秘书家将就几天。石秋华到花花子家,又不是外人,一住下来就像贴在了一起,一个不让走,一个也不想走,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直住到了年跟前。

    这两个婆姨住在一起,就无话不谈了。石秋华心想,这老牛够怪的,我跟花花子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怎么就有她没我呢?数女人身上件件子,我一件子也不少啊,相比我还比她丰满一些。这不正是男人们眼馋的地方吗?

    我主动投到他怀里,他不来电,却把花花子搂到怀里。一向争强好胜的石秋华,越想越心里酸得不是味儿,越是不服气。晚上,由于石秋华住在他家,牛秘书就住办公室。两个女人睡下后,就说些女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石秋华弯着圈圈子套话呢,顺势就钻进了花花子的被窝,还把手搭过去攥着了花花子的妞妞。花花子羞得忙用手推开了。“哎哟!我又不是男人,看把你……”

    “胳肢得痒痒得很。”花花子笑着说。

    “你好怪啊!那男的摸你就不痒痒么?”

    花花子反问道:“那有啥好痒痒的,那才来劲呢。”石榴花开始给花花子下套了,花花子老实,在石秋华的套弄下,就把牛秘书第一次在小水山上见到她,采地漂儿时不慎滑倒,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就浑身来电的过程,瓦罐里倒核桃都倒给石榴花了。石榴花“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心想,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还有这样的怪人。

    花花子说到兴头上,就刹不住车了,她说:“刚结婚那几年,只要回到家,不论白天黑夜,只要闻到我身上的香味,他就要那个,你挡也挡不住。夜里还好说,只要你有本事你就那个,我照样呼呼睡大觉。可是白天就叫人提心吊胆的,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花花子接着说:“这几年他没球事了,睡下跟个死猪似的。去年我去姐姐家串门,姐姐给了我一瓶擦脸油,我平时是不擦的,那回我擦上,晚上他回家来,就嘬上鼻子不住地闻,闻着闻着他就来电了,就要那个。从那以后,只要我擦那个油,他就非那个不可,就这么个人,你说怪不怪。”

    石秋华狡黠地哼哼笑了一下,也没有接话。

    元旦快到了,乡领导考虑到石榴花的家庭实际情况,她爱人在邻县,就提前给她放了假。石榴花离开花花子家的时候,特意将花花子擦的那个油的牌子记在了心里。

    元旦长假七天,牛秘书的三哥趁空准备把婚事办了。他三哥家在县城,由于人缘广,虽然是二婚,亲戚朋友们操办得还是要办隆重一些。弟兄亲戚中间不是农民就是个体户,唯独老六牛秘书在官场,计划安排、写帖请客等场面上的事,就由牛秘书来操持。婚事两头办,天河坝乡待乡下的客,隔天还要在县城待城上的客。天河坝乡的客就在新开张的东天山饭庄备席招待,三百八十八元一桌的席,是当前乡下最高档的席。他三哥这几年发了,他不图别的,就图个红火吉利。结婚的那一天,牛秘书他妈来了,怀里抱着孙子,乐得眼笑成个缝,大张着没牙的嘴,合不拢。花花子也来了,当然,作为牛家干亲家的石榴花,也提前从邻县赶回来,她和花花子提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牛秘书忙着去乡上给一个要办急事的村民开证明信,紧跑慢赶还是来迟了,娶亲的车队已经到了东天山饭庄。新娘子坐的是头车,牛秘书一路小跑,大口地喘气,刚拐上街面,就远远地看到他三哥在亲朋好友们的簇拥下,手牵着身穿婚礼服的新娘走向东天山饭庄。新娘笑着一侧脸的空隙,牛秘书一惊,好面熟啊!那是谁呢?他突然忆起了一个人,心嗵嗵地跳起来了,怎么会是她呢?他的眉头立即绾起一个愁心结。但他又不死心,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进门来,想看个明白。这时,婚礼仪式已经开始,高价请来的专职司仪正在油嘴滑舌地调侃新郎新娘。牛秘书打人群里望过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新娘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牛秘书长出了一口气。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迎面碰上了花花子。花花子手提茶壶,鼻梁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嗔怪道:“没忙没闲的,怎么才来?”

    牛秘书赶忙将花花子拉出门来,避到一个墙拐角里,瞥眼一看四面没人,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她?”

    花花子嘴一撇:“不是她,能是谁?”

    “怎么是这样?”

    “咋了?这不是很好吗?”花花子哧哧地笑着,笑得意味深长。牛秘书陷入了矛盾之中。

    晚上,牛秘书回到家中。花花子忙活了一整天,腰疼腿酸地躺在床上,她问:“想吃点啥?我好给你做。”

    牛秘书没好气地说:“不吃这心里都堵堵的!”花花子说:“这之前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就是你知道了又能咋的?”

    坐在炕沿上的牛秘书被花花子的一句话噎得双手抱头后仰过去躺在了床板上,由于用力过猛,险些将床板压折。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花花子在说:“这以后见了面,怎么说话呢?这三嫂咋能叫出口呢?这我们的脸面可往哪里放呢?这……”牛秘书一连串的问号,传送到他的唯一的对话者——花花子跟前,得到的回应却是呼呼的呼噜声。花花子是个实在人,为三哥三嫂的婚事,尽心尽力地忙活了一整天,确实是累坏了。牛秘书心想,这个女人,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花花子突然说话了:“谁说没有,有了,你又能咋的?”

    牛秘书一惊,心想,她怎么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别人说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真是这样。

    花花子继续说:“看把你难的,我不是说过吗,就当没看见,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吗?”

    “可是我真真切切看着了啊!精不哧溜地一丝不挂,闭上眼睛就立在眼前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牛秘书做了个呕吐的样子。

    花花子说:“不见得吧,她人长得那么漂亮,我如果是个男人,也会娶她的。再说她做出格的事时是个寡妇,兴许还有情人呢,你……”

    “哎哟哎哟!我家的花花子不得了啊!”牛秘书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他的话语中虽然带点讥诮,但也不乏欣赏的意味。

    花花子说:“既然做亲戚呢,就得操个心。三哥打电话要我调查一下,我弯着圈子调查了一转儿,你猜咋的?都说她人好,男人死了后,也够可怜的,为两个娃娃上学求人告借,没少搭眼泪。”

    牛秘书说:“那和那个不要脸的,是咋回事?”牛秘书说的那个不要脸的,是指乡长。这乡长能耐很大,手眼通天,最近被组织部门派往中央党校学习去了。

    “那还不是为孩子上学,求到乡长跟前,结果是上当受骗。”

    “就那一声声喊叫,还上当受骗,鬼都不信。”

    花花子说:“你听我慢慢给你讲,我调查了一圈子后,觉得这事能成,我就找到了沙枣花本人,对了,现在应该叫三嫂子。她说,起先他们也是谈对象呢,房子里弄不成,有娃娃,乡长把她领到大楼上,就偏偏遇上了你。”

    “你站下,既然是搞对象么,又打电话又送酒的,闹的我都没处躲了,是咋回事?”

    “都是乡长逼的,他怕影响他往上爬。”

    “又不是有夫之妇,算不上什么错误,有啥可害怕的,值得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人吗?而且那副作态,叫人恶心。”

    花花子说:“那都是乡长教的,问题是乡长城里有老婆,还有个五岁的孩子。三嫂若不是看着自己两个孩子可怜,今天就没有她了。”

    牛秘书听完花花子的叙述,把头摇了摇,脸冷冷的,两只眼睛近距离地盯着花花子的眼睛,死死地不放,看得花花子心里发毛:“花花子,真没看出来,我家媳妇是那么明理、豁达、善良……”

    花花子接着说:“沙枣花,你看我这嘴,应该叫三嫂,她的事情你是碰上了,所以你心里膈应得很。而你没碰上没看见的也大有人在,就说咱三哥吧,三嫂过世后,挎了胳膊的就不下三四个,有年轻寡妇,也有黄花闺女,我看是半斤对八两,你说呢?”

    牛秘书还能说什么呢,他的这把锈锁就让花花子那把钥匙给打开了。这一番对话是他俩结婚以来第一次就有关正经事的平等交谈。此前,花花子在牛秘书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使他赏心悦目的一朵花,是休息时停靠的一只绣花枕头,是要放电时的一具导体。所以他对花花子总是持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通过这一席交谈,牛秘书对花花子的爱意又加深了一层,而且是由感性到理性的深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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