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文件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楚修凡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西装朝外走去。
打开门，办公室外间那个正埋头在灯光下涂写着什么的身影让他一愣，“夏秘书，还没走？”
夏凝汐闻声抬头，对他粲然一笑，“我在等你呢！”
“等我？”
“你忘记了吗？”夏凝汐把手中的图纸放到抽屉里，笑吟吟地走到他的面前，“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不如我们去吃饭庆祝？”
楚修凡怔了两秒，才想起下午那场闹剧。
联想到她和夏景雄的关系，楚修凡眼底几不可察的关心瞬间退去，清冷的墨眸多了一分嘲弄，“这是你们的新计谋？”
夏凝汐眨了眨眼，澄澈的瞳人多了一丝困惑，“什么你们？什么计谋？”
楚修凡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俊脸上的表情深邃难测，墨玉一般乌黑的眼珠子不知何时缠上一抹淡淡的妖娆的雾气。
既然她要玩，他不奉陪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他倒想看看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女在耍什么把戏！
墨眸里的锐利光芒敛起，他淡淡地说：“我一会儿有个商业饭局，没空陪你，我先载你回家吧！”
“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吗？”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夏凝汐不禁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但转念一想，早上他们还是连话也不能多说两句的上司下属关系，现在他愿意载她回家就不错了。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好吧！那下次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吃饭好了。”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从办公室到地下停车场的一路上，两人都没碰到一个同事。银色的BMW驶出停车场，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两侧的路灯早已亮起，点点明火宛如流星坠落的光芒，向远处一路无限地延伸着。
夏凝汐坐在副驾驶座上，歪头安静地看着旁边专注开车的楚修凡，幸福的笑意悄悄地攀上她的唇畔。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霸占他的身体，也不需要强求那些不切实际的花前月下。只要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任由着他的一颦一笑填满自己的心房，便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我的脸上有钻石？”
楚修凡目视着前方，突然开口，把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夏凝汐吓了一跳。
“啊？呃，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侧脸真的很好看。”
“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也不完全是这样，除了你的外貌，我最欣赏的是你的高贵品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回想起两人的初遇，夏凝汐忍不住笑了，明亮的眼睛里似有星光在闪耀着，“那天我失恋了，心情很不好，本想买瓶啤酒把自己灌醉，却没想到让你在便利店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那天我便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再见到你，定要以牙还牙，把那天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后来我进了楚翔，你不断给我找麻烦，还处处维护陆雪卉，我就更讨厌你了。”
“我没有维护她，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并不明白。很多时候你只看到表面的东西，主观意识受到影响作出错误的判断也不能怪你。”夏凝汐淡淡地笑着，眼睛里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后来，陆雪卉刁难小柔，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却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我对你的印象就更不好了。我本以为小柔的事只能哑巴吃黄连，就这么过去，却没想到折回办公室取回落下的钥匙时，听到了你和陆雪卉的对话。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成见似乎太深了。那天过后，我努力地让自己以平常的心态看待你做的每一件事，然后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哪些地方不一样？”
“你公私分明，对每一个下属都一视同仁。你工作认真，有主见，有魄力，再难的案子到了你的手上都能迎刃而解。我跟父亲出席过不少商业宴会，认识的名流如云，却从没见过谁像你这般年轻便有这样的能力和气魄。最难得的是，你身在遍布淤泥的商海，却仍能保持着青竹般的气节和清傲，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夏凝汐说着，忽然回头，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两汪幽邃的深潭。
心跳瞬间便乱了，夏凝汐慌忙别过头，逃离他的视线，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中发现前方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她吓坏了，再也顾不上害羞，连忙回头提醒他，“小心！前面有车！”
楚修凡如梦初醒，反应迅速地转动方向盘，银色的BMW险些和大卡车“擦身而过”。
危机解除，楚修凡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的失态，他的眉头忍不住皱起，淡漠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她的声音宛如玉珠跌落银盘般清脆悦耳，牵引着他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天生清丽，认真说话的样子尤其动人，让他情不自禁地看得入了神。
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在商海打滚了将近五年，围绕在他身旁的女人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他不是贪恋女色的人，对觊觎他的人，他一律冷脸相对。唯独是她，这个刁蛮任性、明知是敌人的女儿的女子，竟让他失了心神。
这代表什么？
楚修凡的心情莫名地变得有些烦躁，连说出的话语也多了几分严厉，“夏秘书，我想你心里明白，我对你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夏凝汐丝毫不受他的话影响，脸上充满着希望和期待，琥珀色的眼珠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有一些偏见，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楚修凡没有说话，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漠。
沉默了良久，他的唇瓣轻轻地动了，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冷硬地回荡，“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情？”
“是的。”
“包括辞职？”
夏凝汐整个上午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做事频频出错不说，给客人送咖啡时还差点把杯子扣到人家的脑袋上。
苏秘书生怕她再闯祸，赶紧找借口把她赶回秘书室。
夏凝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托着腮想着昨晚的事情，心里烦躁极了。
“汐汐，在想什么呢？”
一颗脑袋突然在她的面前冒出，把夏凝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好友林小柔。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在企划部待着，跑到秘书室干什么？你就不怕陆雪卉给你穿小鞋？”
“我今天放假，待在家里没事干，就跑来公司陪你了。”林小柔拖了一张椅子在她的旁边坐下，“你呢？怎么看起来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当总裁秘书很闲？”
“唉，一言难尽，反正我现在烦死了。”夏凝汐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向楚修凡告白了。”
“他拒绝了？”
“没有。”
“这很好呀！”
“好什么呢！他说，他不谈办公室恋爱。”
“这没什么，大不了你辞职好了，反正你不喜欢当秘书。”
“你说得倒是轻巧！”夏凝汐歪头白了她一眼，“楚修凡那么忙，我平时见他的机会本就不多，如果我辞职了，那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这也不是多大的难题。夏伯父是楚翔的董事之一，楚总裁又是你的男朋友，即使你辞了职，天天跑来这里探望总裁，保安也不会为难你的。”
夏凝汐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脑中灵光一闪，顿生出一个主意。
“我知道怎么做了！”问题解决了，夏凝汐心里的烦躁一扫而光，欢喜之下一把激动地抱住林小柔，“小柔，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看着眉开眼笑的夏凝汐，林小柔却高兴不起来。夏凝汐性子率真她是知道的，像楚修凡那种天生的王者，她能驾驭得了吗？
“汐汐……”
“嗯。”
“你为什么会喜欢楚修凡那种类型的男人？”
提起优秀的心上人，一丝甜蜜的笑意在夏凝汐的唇畔漾开，“楚修凡聪明能干、品行端正、性子高傲、模样俊美，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总裁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夏凝汐歪头想了想，迟疑着说：“像修凡这么优秀强势的人，他应该会比较喜欢温顺贤惠的女生吧？”
“你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女生吗？”
这……先不说她那直来直往的性子完全和温顺沾不了边，单是她那双从没沾过阳春水的手就算不上贤惠了吧？
夏凝汐苦恼地托着腮，在心里挣扎了片刻，狠下心咬着牙说：“没关系，我可以改！我一会儿下班就去书城买一堆食谱！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就不信凭我的资质，会做不出一桌像样的菜！”
“厨艺的优劣可以随时间而改变，可是性格呢？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你确定你真的可以为了迎合一个男人的爱好，而敛起满身的刺？”
“喂！”夏凝汐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孩子气地瞪着面前的好友，“林小柔，你是专门过来打击我的吧？”
林小柔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我只是关心你。”
夏凝汐撇了撇嘴，瞪着一双大眼睛说：“你要是真关心我，就该支持我的决定。”
“你真这么喜欢总裁？”
夏凝汐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拗不过她的坚持，林小柔只能无奈地叹气，“你还是那么固执，唉……好吧！我也不阻止你了，不过，汐汐，你要答应我，无论有多喜欢他，也别忘记保护自己。”
“嗯嗯！”夏凝汐随便用两个鼻音把问题应付过去，继而又愁眉苦脸地拉着她的手，张口就是噼里啪啦的一串问话，“小柔，你觉得我怎么做，才可以让修凡更喜欢我？你说我是该学学那些奔放的女人主动去约修凡，还是含蓄点等他来约我好？你不知道，我想这个问题都想了一个上午，快把我愁死了！”
“你不是说总裁喜欢温顺贤惠的女生吗？你对症下药就可以了。”
“嗯……”夏凝汐歪头想了想，“修凡平时工作那么忙，回家吃饭的机会肯定不多，如果我学会了做菜……”想到这，她的眼睛蓦地一亮，连忙站起来兴冲冲地拉着林小柔的手往外跑，“我决定学做菜！小柔，陪我去书城买菜谱吧！”
“等等！”林小柔连忙拉住她，面对夏凝汐疑惑的目光，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脸微微地红了，“那个……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到处乱跑不太好吧？”
“没关系啦！”夏凝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然后朝走道对面的办公室努了努嘴，“反正有万能的陈特助在，我这个小小的总裁秘书消失一会儿也不会有影响。”
“可是……”
林小柔正想说什么，那个办公室的门就开了，穿着一身灰蓝色西装的陈特助抱着一沓文件夹越过走道走了进来。
“还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夏凝汐心情不错，扬手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陈特助，给总裁送文件吗？”
陈特助颔首，朝她们的方向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待陈特助进了总裁办公室后，夏凝汐回头准备继续怂恿林小柔陪她去书城，却发现好友痴痴地看着陈特助消失的方向，双颊绯红，宛如被春风吹醒的桃花。
一个念头在夏凝汐的脑海中闪过，她眼珠子一转，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陈特助这人斯文稳重，工作能力又强，喜欢他的女人应该不少，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闻言，起先还满脸桃花的林小柔先是微微一怔，纤细的黛眉继而紧蹙起一团麻花，水汪汪的大眼里漫上了一丝忧愁。
夏凝汐一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好呀！你个臭小妞，名义上说来陪我，实际上是来看意中人的！”双手往腰上一叉，夏凝汐半是戏谑半是关心地瞪着林小柔，开始兴师问罪，“说！你是什么时候看上陈特助的，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林小柔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夏凝汐的道。她连忙捂住好友的大嘴巴，神色有些慌乱地扫了一眼总裁办公室那扇紧闭着的门，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嘘，你小声点！”
拉开嘴巴上的手，夏凝汐朝满脸紧张的林小柔翻了翻白眼，拖着她走出办公室，“走吧！陪我去书城，这一路上你得给我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林小柔和陈特助的故事并不复杂。
就像很多刚进社会没多久的年轻小白领一样，在同一个工作环境待久了，林小柔难免会对优秀又平易近人的男上司产生仰慕之情。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陈特助恰巧撞见陆雪卉在找林小柔的麻烦。也许，那天陈特助的心情不错，又或许他早已听闻过陆雪卉的刁钻刻薄，反正他伸手帮了林小柔一把，话语还说得极为巧妙，直教陆雪卉再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心情舒畅地离去。
经过这件事后，林小柔就更佩服陈特助了，那份深埋于心底的单纯仰慕也随着时光的飞逝而慢慢转化成男女之间的爱慕。
“陈特助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夏凝汐站在书城的一角，随手从摆放生活类书籍的书架里抽出一本《简易粤菜一百道——新手入门》认真地翻了翻。
林小柔迟疑了一下，方才压低声音回答：“我想他是不知道的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向他告白？”
“我……我不知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不知道呢？”夏凝汐抬头白了她一眼，顺道又从书架里抽出一本《色香味点心大全》细细翻阅。
“可是……”林小柔有些忐忑不安地咬着唇，两道黛眉轻蹙成两座小峰，“我担心他知道后会拒绝我，届时一起工作就会很尴尬。”
夏凝汐翻了翻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所以你打算把这个秘密捂个十年八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再在夜深人静时痛悔自己的懦弱？”
夏凝汐这话虽然有些锐利，却是一针见血。哪怕像林小柔这般娇柔胆怯的人，也是不愿意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情溜走的。
夏凝汐见她脸上起了迟疑之色，赶紧趁热打铁，又说了句，“如果你付出过努力，即使结果并不如意，以后也不会觉得遗憾的。”
经过她这么一鼓吹，林小柔的心不禁多了一丝期待和希望，“你觉得我真的可以？”
“任何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林小柔低头沉默地思索着她的话，波光盈盈的水眸里渐渐地多了一分坚毅。
看到她这副表情，夏凝汐知道她会想通的，她现在只需要一些时间。
又从书架里抽出几本关于厨艺的书，夏凝汐拉着林小柔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晚餐吃什么，夏凝汐一时没注意，在拐角的地方和别人撞成了一团。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味道很特别，冷艳中带着玫瑰的张扬。夏凝汐隐隐地觉得这股香味有些熟悉，只是枉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多想。
抬起头，夏凝汐下意识地想要向对方道歉，却在看清对方的容颜时，不由得愣住了，“是你？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女子穿着休闲却不失优雅的宝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套厚厚的《宏观经济学》，长相冷艳，凤眼妩媚，涂着玫红色唇彩的朱唇宛如怒放的玫瑰，不是陆雪卉还有谁？
林小柔有些不安地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身子下意识地往夏凝汐的方向靠了靠，垂下眼睑低声对好友解释：“陆组长最近在休年假。”
陆雪卉看也不看林小柔一眼，冷冷的目光扫过夏凝汐手中的书，那几个与菜谱相关的书名刺痛了她的眼睛。别开视线，她的目光直接对上夏凝汐的脸，“听说你最近在倒追总裁？”
陆雪卉的目光锐利，态度强硬，语气接近逼问。
夏凝汐却没有生气，她毫不胆怯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承认，“对！而且他还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楚总裁答应和你交往？”陆雪卉有片刻的失神，她低头喃喃地重复着她的意思，而后猛地抬头瞪着她，雪白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仓皇痕迹，“不！这是不可能的！”她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了几度，尖锐的声音在幽静的书城里显得异常的突兀，引来了不少旁人的侧目。
“这是事实，信不信由你！”夏凝汐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回身拉着林小柔就要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一只纤细的手却忽然自后方伸出，紧紧地扼着她的手臂，那让她挣不开的力度仿佛使尽了对方所有的力气。
“你到底想让我怎样？”陆雪卉的声音低了下去，一向高傲的她，此刻的话听来竟像是带着哀求。
夏凝汐的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她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回头凝望着那张不复平静的娇颜，眉头微微地蹙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抢？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修凡？”陆雪卉的声音很轻，低沉得恍如梦呓。
她微垂着眼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夏凝汐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小柔自夏凝汐的背后探出脑袋，怯怯地反驳她的话，“汐汐才没有跟你抢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你抢她的东西。”
夏凝汐叹了口气，捺着性子说：“陆雪卉，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没有要跟你抢什么，我是真心喜欢楚修凡的。你要是喜欢他，我随时欢迎你跟我公平竞争。”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是单身。”
陆雪卉浑身一震，脸色白如死灰，抓住夏凝汐的手也渐渐松开，无力地垂下。
夏凝汐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陆雪卉。她一向是高傲的，哪怕受了伤，也从不会在人前喊痛。她不是那种会把伤口裸露在大众面前，然后博取同情的人。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她竟在自己的冤家面前示弱。夏凝汐想，她一定很喜欢楚修凡。
如果，陆雪卉当初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跟她抢尹榕涛吧？当初费尽力气抢来的东西，如今却成了追求真爱的绊脚石，也难怪她会这般绝望。
叹了口气，夏凝汐转身拉着林小柔离开。她虽然不喜欢陆雪卉，却也绝不会干落井下石这么无耻的事。对于自己的敌人，她喜欢堂堂正正地把对方打败。
林小柔有了喜欢的对象，夏凝汐比谁都高兴，尤其那个人还是和楚修凡私交不错的陈特助。等林小柔和陈特助在一起，她们两对便可以一起约会，一起去旅行了。
这么想着，夏凝汐学做菜的心更坚决，学习也更卖力了。她可不能输给林小柔。
虽说没有任何做菜的基础，但夏凝汐天生聪颖，很多问题一点就通。经过苦心钻研和林小柔的指点，一周后，她已能做些简单的点心和家常菜了。
周一早上，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花了一个多小时做了早餐，又用精致的原木饭盒装好，才欢欢喜喜地出门。
来到公司，明亮宽敞的工作间里已有不少同事在忙碌着。夏凝汐心情好，一路跟众人打着招呼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间，那扇镶着“总裁办公室”金属牌的门虚掩着，里头隐隐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楚修凡今天这么早就到了？夏凝汐心里微微有些意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饭盒，突然便慌乱和紧张起来。
怎么办？现在就要进去了吗？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进去后，她首先要和他说什么呢？他会喜欢她做的点心吗？
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夏凝汐迟疑了好半天，直到手中的点心快凉了，她才磨磨蹭蹭地上前敲响了那扇光洁的厚实木门。
里头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了半秒，继而又不紧不慢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淡淡的应允，“进来。”
推开门，楚修凡正坐在他的专属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核对着陈特助刚交上来的文件。见是她，他微微地怔了一下，敲键盘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夏秘书，有事吗？”
对上那张俊秀的脸，夏凝汐的脸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拿着饭盒的手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着。
夏凝汐，你这是怎么了？你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吃上你亲手做的点心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害羞起来了？
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会儿，夏凝汐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把手中的饭盒递给他。
“修凡，你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你要试试看吗？”
楚修凡盯着她手中的饭盒，沉默了两秒，才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夏凝汐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拿着饭盒的手还举在半空，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了，”停顿了片刻，楚修凡又淡淡地开口，夏凝汐以为他要改变主意，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他却不看她一眼，清俊的脸上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在公司里别叫我的名字，毕竟我们是上司下属的关系，让别人听见不好。”
夏凝汐的心瞬间冷了半截，转念间想到些什么，眼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修凡，你还在为我不肯辞职的事生气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为了我辞职吗？”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那双幽邃的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夏凝汐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痛下决心，毅然点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和下属谈恋爱，我愿意辞职。”
关于辞职的问题，夏凝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在一周前，楚修凡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知道终究是要给他一个答案。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份工作，要她这个时候辞职，说真的，她很不舍得。可是，工作可以再找，爱情错过了就追不回来了。如果辞职可以得到爱情，还是值得的。
夏凝汐的想法很单纯，楚修凡却不是这么想的。夏景雄把女儿安插在他的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他的工作动向，现在她却这么干脆地答应辞职，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他们父女又打算玩什么把戏？
楚修凡的剑眉轻挑，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狐疑。
夏凝汐的心跳得很快，咽了咽口水，她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地说出自己的渴望，“我可以答应你辞职，不过我希望你能允许我经常回楚翔看你。”唯恐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又急忙保证，“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你只要给我一个位置，让我一抬头便可以看见你就行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要找借口留在他的身边，听从那只老狐狸的命令，伺机行动，是吧？他就说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向他妥协，原来是打算以退为进。
楚修凡在心里冷笑了声，本就漠然的神色又冷了几分，“随便你。”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可是，她已经如他所愿，乖乖地答应辞职了，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夏凝汐小心地研究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修凡，我……”
她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冷漠的话语打断了，“我还要工作，你先出去吧！”
“可是……”夏凝汐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饭盒，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有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这些点心我准备了很久的，你真的不打算尝尝吗？”
抬头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楚修凡的心底滑过了一丝不忍。然而，当他想到她的身份，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许的脸部线条又变得冷硬起来。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重新挂起冷漠的面具，低头继续核对手中的文件，不再看她一眼。
夏凝汐紧咬着唇，默默地盯着面前那张冷漠得近乎无情的侧脸，一股酸涩自心底涌上她的喉间。她本以为她学会做菜，他会比任何人都高兴，即使点心的味道尚达不到他的要求，也会被她的用心所感动。却不承想，他连尝也不愿意尝一口，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否定了她努力了一周的成果。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将要滑下的泪，夏凝汐正要转身离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却突然自她的身后探出，抢过了她手中的饭盒。
“这是什么？好香呀！”高扬边说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中的饭盒，一排粤式小点心整齐有序地呈现在他的眼底，“哇！是三鲜汤包？还有糯米椰丝卷耶！”
夏凝汐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抢，“你在干什么？这个饭盒是我的！还给我！”
“点心做出来就是要让人吃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就分我几个吧！”高扬边躲着她伸过来的手，边捏了个小巧玲珑的包子一口放进嘴巴里。薄薄的面皮咬开，肉汁的鲜味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味道虽赶不上专业师傅，却自有一种专属于夏凝汐的味道，“嗯，好好吃，丫头，你的手艺挺不错的嘛！”
面对高扬毫不吝啬的赞扬，夏凝汐那张秀气的瓜子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的神色。事实上，她快要被气死了！这些点心是她精心为楚修凡准备的，结果正主儿还没有吃，就被这个讨厌鬼抢先了，她能不生气吗？
忍着一肚子的怒气，夏凝汐趁他专注于吃口中的点心时，连忙踮起脚尖去抢他手中的饭盒。高扬却像是早就猜到她的举动般，轻轻一个旋身便躲开了她扑过来的身子。
夏凝汐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着，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前摔去——
“小心！”本应坐在办公桌后冷眼看着两人的楚修凡心里一惊，大脑还没作出指令，人已站起来，动作迅速地向夏凝汐的方向靠近。
然而，另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高扬唇畔的笑容一凝，反应迅速地转身，长臂一伸，轻易便把失去平衡的女人扶住，顺带拥进怀里。
夏凝汐惊魂未定，忘了自己正被人吃着豆腐，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傻傻地发着呆。
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地方，楚修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姿势亲密的两人，背脊僵直，眉头不由得皱起，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沉默了片刻，楚修凡上前一步，伸手紧紧地扣住夏凝汐的手腕，把她自高扬的怀里拉出。面对她仰头投来的茫然不解的眼神，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抬眸径直迎上高扬略带戏谑的目光，淡淡地笑道：“高总，夏秘书刚出社会没多久，年轻难免气盛，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您可得多多包涵。”
“什么叫我得罪他？”夏凝汐反应过来，听楚修凡这么一说，美目睁得又圆又大，恶狠狠地瞪着高扬，“明明是他先抢我东西的好不好！如果不是他……”
“夏秘书！”
面对楚修凡投来的警告目光，夏凝汐纵然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憋屈地站在一旁客串花瓶。
看着那张气鼓鼓的小笼包一样的小脸，高扬眼底的笑意忍不住又深了几分，凝望着她的目光也越发的充满兴趣，“不碍事，让她说吧！商海里戴着面具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她去凑这个数。”
夏凝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小小声地嘀咕着，语气里充满愤慨，“哼，您是高高在上的老总，我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哪敢说您什么？”
楚修凡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目光在高扬的脸上停顿了数秒，继而低头安抚地拍了拍夏凝汐的肩膀，“好了，我和高总还有事情要谈，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
夏凝汐委屈地撇着嘴巴，有些不甘心地盯着高扬手中的饭盒，“可是我的点心……”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留着我们今晚吃饭的时候再说，好吗？”
夏凝汐一怔，继而惊喜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楚修凡。
他的意思是……今晚要请她吃饭？
哇！他还是头一次约她呢！他们要约会了！他们今晚就要进行交往以来的第一次约会了！实在是太棒了！
这个意外的收获让夏凝汐兴奋不已，漫上心头的狂喜差点要把她淹没，早把什么点心忘到九霄云外。
“好，好！我晚上等你哦！”喜滋滋地朝楚修凡胡乱点了一通头，她欢欢喜喜地退出总裁办公室。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人。”目送着那个雀跃的娇小身影消失在门后，高扬回头对楚修凡扬唇一笑，似真似假地说，“楚总裁，我挺喜欢这个女孩的，您不介意我追求您的员工吧？”
面对高扬对夏凝汐毫不掩饰的喜爱，楚修凡心里有如骨刺，表面却是不改颜色，唇畔依旧是那抹不冷不热的微笑，“真遗憾，高总这话说得晚了点，前不久凝汐已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是吗？”高扬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惋惜，“看来楚总裁也是慧眼识珠之人。”
楚修凡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却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暗暗心惊。他居然向高扬坦然承认自己和夏凝汐的关系，而且还带着一点宣告主权的意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夏凝汐的态度不再如先前那般 抗拒了？
傍晚下班回家，夏凝汐连脸也顾不上洗一把，直接奔向卧室的衣柜。
“小柔，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好？红色？会不会太风骚了？蓝色？好像有点清冷哦！白色？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单调……”夏凝汐用肩膀夹着电话，嘴里跟林小柔聊着，双手也没有闲，一刻不停地翻找着衣柜里的裙子。在她身后的那张宽敞的双人床上已堆满了各种款式的衣裳，拿到市面上都能开一家小服装店了。
电话那边的林小柔不由得莞尔，声音轻快地揶揄道：“我说亲爱的小汐同学，你衣柜里的那些衣裳都是出自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的最新款，你随便挑哪一件都不会失礼。话说回来，以前我约你出去吃饭，你不都是随便套件衬衫，连口红也不涂一下就出来了吗？怎么这次对象换成总裁，你就这么上心了？”
“这根本不一样嘛！我跟你是老朋友了，用不着这么正式，至于修凡……”夏凝汐双颊发烫，美目含嗔，一张小脸红得像是染了胭脂，“这是我第一次跟他约会，我怎么也得打扮一下，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对吧？”
“行了，就你借口最多！你不是有一件粉紫色的无袖连衣裙吗？V字领，肩膀镶着两排小碎钻，下摆刚好到膝盖上方三厘米的那件，上次你参加同学聚会时穿过的。就穿那件吧，你的皮肤白皙，穿粉紫色最适合不过了！”
“粉紫色？我找找……”夏凝汐边说边快速地拨动着衣柜里那些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几经周折，她终于发现了衣服堆里露出的那截粉紫色布料，“我找到了！”
她欢喜地取出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上，门铃就叮咚地响了起来。
一定是修凡！
她激动地往大门的方向跑，边跑边对电话那端的好友交代，“小柔，有人来了，我晚点再找你，拜拜！”
匆匆挂了电话，夏凝汐人已来到门前。她特意待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把手放在铜把手上。正想把门打开，她不经意间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套粉色睡衣。
楚修凡工作态度严谨，想必平常生活也不会太马虎。她穿着睡衣去开门，说不定会让他误认为她在家里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不行！她不能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夏凝汐连忙对门外的人说：“请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罢，她急忙返回房间换上裙子，披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又花了几分钟给自己化了个简单的淡妆，才重新折回玄关处。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夏凝汐心情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地拉开门，抬头刚想扬唇微笑，那抹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羞怯笑意，却在目光对上来人的那一刻，彻底地凝固在唇边。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并不是预想中的俊颜，而是……
“榕涛？”她惊愕地盯着门外那个几乎要消失在她的记忆里的男人，心里诧异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对不对？”尹榕涛明显喝醉了，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散发着酒气，手里还拿着一个几乎见底的酒瓶子。他一看见她打开门，便满脸戾气地大步跨上前，毫不怜惜地一把抓住她的左臂，没头没脑地劈头怒斥，“是你教唆小雪离开我的，对不对？！”
夏凝汐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起眉。考虑到他现在心情不好，她并没和他计较，反倒伸手轻扶着他微微晃动着的身子，琥珀色的水眸里流露出一丝担心，“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副样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尹榕涛猛地推开她，“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夏凝汐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使劲一推，身子没稳住，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肩膀狠狠地撞在硬邦邦的墙壁上。
“痛……”她忍不住闷哼了声，眼前有片刻的眩晕，肩膀传来的钻心疼痛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的骨头就此撞碎了。
“你也知道痛？那你知道小雪向我提出分手时，我这里有多痛吗？”尹榕涛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往昔清澈温和的双眸变得赤红如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来！你这点痛连我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夏凝汐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沁出的点点泪光，心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回，她终于听懂了，原来他来找她，是因为陆雪卉跟他分手了……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夏凝汐的意料之中。陆雪卉接近尹榕涛本就是为了气她，现在目的达到了，两人分开是迟早的事。就像高三那年，她在游园会上看中了一把手绘竹扇，恰好陆雪卉在旁边看见了，她便趁她掏钱时，抢先把扇子拿在手里。一场争执是难免的。最后，扇子被陆雪卉买下了。夏凝汐以为她会好好爱惜它，却不承想她转身就当着自己的面把扇子扔进了垃圾桶。
因为并不是真心喜爱的，所以，即使得到了，也终会弃如敝屣。何况现在的陆雪卉心里还住着一个楚修凡。
让夏凝汐意外的是，尹榕涛对陆雪卉的感情似乎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她本以为他选择跟陆雪卉在一起不过是一时的贪欢，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动了真感情。只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尹榕涛现在对于她来说，充其量就是一个把自己抛弃了的前男友。她现在喜欢的是楚修凡。
想到这，夏凝汐正了正脸色，从玄关的小木柜上拿过手机，边拨号，边说：“你喝醉了，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我不要回去！”尹榕涛一把打落她手中的手机，脆弱的机子不堪重击，落地就摔成了两瓣，“小雪不在了，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他抱着脑袋像是受伤的野狼般痛苦地低吼了两声，继而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瞪着夏凝汐，一双手宛如铁钳般抓着她的双臂猛摇，“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报复找我就是了，为什么要找小雪呢？你说呀！你回答我呀！为什么要找她呢？如果你不找她，她一定不会跟我分手的！”
夏凝汐被他晃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也终于听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以为是她让陆雪卉离开他的。
“我没……”
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脑中却闪过那天在书城偶遇陆雪卉的画面——
“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抢？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修凡？”陆雪卉的声音很轻，低沉得恍如梦呓。
……
夏凝汐叹了口气，捺着性子说：“陆雪卉，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没有要跟你抢什么，我是真心喜欢楚修凡的。你要是喜欢他，我随时欢迎你跟我公平竞争。”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是单身。”
难道……是她那番话促使陆雪卉向尹榕涛提出分手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确实是间接造成尹榕涛失恋的人。
夏凝汐心里生出一丝愧意，却又马上想到另一件事——
陆雪卉不爱尹榕涛是事实，哪怕那天她在书城没有说出那样的话，两人分手也是迟早的事，她的话不过是催化剂罢了。
只是，她这么跟尹榕涛说的话，他是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吧？
夏凝汐本不想管他们的事，可是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她多少也有些责任。再说，她和尹榕涛好歹曾经有过一段情缘，他这么痛苦绝望的样子也不是她所乐见的。
踌躇了片刻，她决定拉他一把。
“是！是我教唆陆雪卉离开你的！”夏凝汐使出浑身的劲猛力推开他，自己也因为过猛的力度而向后倒退了两步，直到背部贴上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那边的尹榕涛情况也没比她好多少，他喝了很多酒，脚步本就虚浮，被夏凝汐这么一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他也不站起来，干脆坐在地上，仰头狠狠地瞪着她，一双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为什么？”他扯开嗓子怒声咆哮，和往昔那个温柔地帮她拂开颊边发丝的谦谦君子判若两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凝汐本想扶他，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恼怒，也不弯下身子扶他了，直接低头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回吼：“我为什么这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陆雪卉真的喜欢你，她绝不会因为旁人的一言半语，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你！”
尹榕涛一怔，似有片刻的失神。
夏凝汐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尹榕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陆雪卉并不爱你！”
先前的咆哮声似还在耳朵萦绕，四周却已一下子静了下来。
尹榕涛怔怔地坐在地上，脸上的茫然越发的明显，像是迷失在荒林中的行人，四周漆黑如墨，手中唯一的手电筒却在这个时候没电了。良久，他终于喃喃自语，声音却细如蚊蚋，“不，不会的，小雪……她……她是爱我的……”
夏凝汐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过。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话已说开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叹了口气，她硬下心肠再度开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初，陆雪卉之所以选择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我跟她自小便是冤家，我看上的东西她都要抢，小至一个发卡，大到一个人，她都不会放过。她接近你，讨好你，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那时你是我的男朋友，她要把你从我的手中抢走，好让我心痛罢了。尹榕涛，无论你相不相信，陆雪卉并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气了我一把，就像……”说到这，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眼神渐渐地黯淡下来，“就像当初你利用我，从爸爸手中骗走资金，创立你的公司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尹榕涛精神恍惚地呆坐在地上低喃着，像是想要说服夏凝汐，又像是想要说服自己。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倾身上前抱着夏凝汐的双腿，苦声哀求，“汐汐，我求求你，你帮我劝劝小雪，让她回到我的身边好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混账事，我跟你道歉。等公司上了轨道，我会把钱还给夏伯伯的。你就帮我这一回，好吗？”
夏凝汐低头看着那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不禁有些心酸。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男子，当年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一身傲骨曾赢得了无数女生的芳心。现在，他为了一个女人，竟把骄傲和自尊都抛开，跪在前女友的脚下。
夏凝汐蹲下身子，痛心地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拉出那个自我编织的梦境，“尹榕涛，你醒醒吧！陆雪卉根本不爱你！她不爱你！”
一声声的“她不爱你”几乎要把尹榕涛逼到崩溃的边缘，他猛地推开她，双目痛苦地闭上。
“不……我不相信……”他先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般低喃，然后蓦地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死死地盯着她，“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小雪是不会离开我的！是你！是你拆散了我和小雪！夏凝汐，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恶毒的女人！如果你不是有一个董事长爸爸，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爱情！”
如果你不是有一个董事长爸爸，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不是有一个董事长爸爸……
夏凝汐怔怔地蹲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神。
虽然早就知道尹榕涛和她交往是为了她父亲的钱，可是现今听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觉得很受伤。
这边的夏凝汐正陷在低落的情绪中，那边的尹榕涛却举起一直拿在手中的酒瓶子，仰头一口气把瓶中的白酒喝光。打了个大大的酒嗝，他睁着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夏凝汐好半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毫无预兆地举起手中的酒瓶子，狠狠地往她的脸上砸去！
“看着这张脸就觉得恶心！我要把它砸烂！我再也不要看到这张恶心的脸！”
待夏凝汐发现尹榕涛的惊人举动时，想躲已来不及了。她的身前是尹榕涛，身后是硬邦邦的墙壁，根本避无可避，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夏凝汐苦笑着闭上眼睛。
玻璃材质的酒瓶子撞上坚硬的物体，一阵尖锐刺耳的爆裂声后，闪着寒光的碎片四溅！
夏凝汐由始至终都紧闭着双目，浓密的长睫毛不可抑制地微颤着，默默地等待着悲剧的发生。
然而，身上什么痛感都没有……
直至四周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有如期袭来。
发生什么事了？
夏凝汐茫然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结实胸膛，再往上一些，便是那双熟悉的清冷如夜的墨眸。
楚修凡？他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她想起来了，他是来接她去吃饭的……那么，刚才她和尹榕涛的对话，他是不是全听到了？
想到这，夏凝汐的脸色霎时白了。
看到她的脸色这么难看，楚修凡皱起眉，有些担心地轻拍了一下那张比雪还白的脸颊，“夏秘书，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听到他的声音，夏凝汐回过神来，勉强地朝他扬起一抹虚弱的浅笑，“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楚修凡摇头。刚才他一看见尹榕涛举起瓶子便飞扑过来，顺带打偏了酒瓶落下的方向，不然被砸的就不是墙，而是他的脑袋了。
夏凝汐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却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三厘米左右长的细长伤痕，上头正沁出鲜红的血珠。
“你受伤了！”她惊慌地握住他的手，眼底浮上一抹心痛。
楚修凡低头一瞥，不在意地说：“应该是刚才被那些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的，不碍事。你先进屋里去，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可是……”
夏凝汐勉强提起精神，迟疑地看了一眼尹榕涛，他仍旧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地盯着满地的玻璃碎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修凡像是猜到她心中的想法，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会找人把他送回去的。”
夏凝汐的唇角动了动，刚想说尹榕涛不是本地人，在这边认识的人并不多，就见楚修凡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已多了一丝不悦。
随他去吧！现在她已自顾不暇，就别再顾尹榕涛的事了。叹了口气，她无奈地点点头，支撑着微微摇晃着的身体，转身返回屋子。
门关上的前一刻，她隐隐听到外头的楚修凡打电话吩咐，“陈特助，你帮我联系一下企划部的陆组长，让她马上过来一趟，这里是……”
陆雪卉的动作很快，楚修凡挂上电话不到半小时，她就赶到了。
陆雪卉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不是不困惑，赶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楚修凡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呢？当然，她不会傻到以为楚修凡是想她，才让陈特助打电话给她的。她和他的关系还没亲密至此，关于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再说了，这个花园小区是夏凝汐住的地方，想必他找她和那个女人多少也有些关系……
电梯门打开，当走道尽头那抹颓废的身影映入陆雪卉的眼帘，她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陆雪卉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极了，然而，她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到半秒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神色淡然地迈出电梯大步走到楚修凡面前。
“总裁。”
楚修凡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低头看着地上的尹榕涛，淡淡地说：“陆组长，你应该认识这位先生吧？他喝醉了，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把他送回他的住处吧！”
陆雪卉低头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尹榕涛，默默地点点头，扶起他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回过头，刚好看见楚修凡的身影消失在502室的门后。盯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金属大门，那双妩媚的凤眼浮现出一抹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懊恼的复杂神色……
屋子里黑黢黢的，一抹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落在铺着白色羊毛地毯的地板上，让这个寂寥的空间看起来更是不带一丝生气。
“夏秘书……”楚修凡唤了一声，得不到回应，又唤了好几声，仍得不到一丝回应后，忍不住皱起眉。
他第一次来这里，对环境还不熟悉，摸索了很久，才在玄关处找到电灯的开关。把所有按钮都按下，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楚修凡下意识地抬手往眼前挡了一下，等眼睛稍微适应过来后，才左右张望着朝里面走去。
玄关和大厅被一组欧式田园风格的组合柜间隔着，绕过柜子，大厅的全貌便毫无遗落地映入眼中。
楚修凡站在大厅的入口，一眼便看见蜷缩在角落的夏凝汐。
从背后看去，她的样子有点狼狈。那头原本松松地盘在脑后的秀发此刻正略显凌乱地披散在纤弱的双肩上，身上的白色羽绒服也是松松垮垮的，几乎有一半滑落到她的肩下，露出了半截雪白光滑的藕臂。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粉紫色的裙子微微上卷至大腿，那双纤长嫩白的腿以及小小的没有穿鞋子的莲足一览无余。
楚修凡皱着眉，慢慢地向她走近。随着角度的转移，那张苍白的瓜子脸渐渐地落入那双淡漠的墨眸中。
她的脸色很白，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琥珀色的水眸茫然地盯着窗外的夜空，瞳人，不带一丝神采。涂着淡粉色唇彩的樱唇紧紧地抿着，冰冷的线条隐隐地透出一股绝望的气息。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样子？浓密的剑眉蹙得越发的紧，楚修凡走到她的身旁蹲下，“夏秘书，你还好吗？”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宛如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他下意识地帮她拉紧滑下的外衣，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她的肌肤，那冷得像冰块的温度让他暗暗心惊。
听到他的声音，她缓缓地回头，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苍白的唇角继而绽开了一抹近乎看不见的笑，“你来了？尹榕涛呢？”
“我让陆组长把他送回去了。”
夏凝汐点点头，回身用手臂环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盯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发呆。玻璃门没有关紧，夜风从门隙钻进来，轻扬起她颊边的发丝。银白色的月光下，蜷缩成一团的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小小的身子苍白而瘦弱，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楚修凡的眉头蹙成了两座小峰，那双幽深如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夏凝汐，仿佛怕她会随时消失一般，墨色的瞳人里噙着一抹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忧色。
良久，她淡淡地开口，声音轻得宛如那缕没有重量的风，“我和他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楚修凡的眼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
夏凝汐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脸上是了悟的神色。他终究还是知道了。那段失败的人生，那段被利用的日子，那些建立在她父亲威名上的“成功”。她，是一个失败的人。她一直在他面前苦苦维持的骄傲，都在这一刻瓦解了，粉碎了。
轻吸了一口气，她盯着遥远夜空中那轮借着太阳的亮度绽放着璀璨光芒的月亮，心里一片凄楚，“如你所知的那样，我和陆雪卉自学生时代便不和。在学习上，她从没有赢过我，她说，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董事长爸爸，她自小便没有父亲，母亲也离世，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自然斗不过我。开始，我并不以为然，毕竟在那些荣誉的背后，我付出了多少努力，谁也没有我自己清楚。可是，她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抢我的男朋友，离间我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慢慢地，我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流言飞语越来越多。到了后来，连我自己也不禁怀疑我之所以能得到老师的青睐，是不是因为爸爸的关系。”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空灵得仿佛来自第四空间。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接到陆雪卉的电话，赶到酒店，隔着那扇并不算十分厚实的木门，清楚地听见尹榕涛对陆雪卉说，他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我爸爸的钱。那一刻，我悲哀地发现，陆雪卉的话是有道理的，离开了爸爸，我什么也不是。离开酒店，身无分文的我穿着睡衣，赤着脚，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晚上，直到在那间便利店遇见了你。”
原来那个晚上的她经历了那么多，他当时不该嘲讽她，也不该误会她是那种生活随便的女孩。楚修凡为自己当初对她的印象生出一丝愧疚。
“说真的，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你，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给我面子的男人。后来，在日后的相处中，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才华的人，开始不自觉地留意你的一举一动。后来，待我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行为时，才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这些我先前都跟你说过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员工走后门，你对我的第一印象不好，和我的背景有一定的关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想要让自己在你面前表现得更优秀些。可是，现在……你刚才已经听到了，如果我不是有一个董事长父亲，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她低头，垂下眼睑，凄楚地苦笑，“现在你一定更讨厌我了吧？”
楚修凡知道，尹榕涛刚才那句“如果你不是有一个董事长爸爸，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彻底勾起了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自卑。
然而，她不知道，其实这些事情，早在她初进楚翔食品时，他就知道了。她是夏景雄的女儿，又是夏景雄亲自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不可能不调查她的。
“修凡。”她突然回头看他，长长翘翘的眼睫毛不安地扑闪着，琥珀色的美目里盛满了哀伤，“你知道刚才那个酒瓶砸下来时，我脑中想的是什么吗？我首先想到的是，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毁容呢？我的性子本就不讨你喜欢，如果连这张脸也变得不可见人，你就更不可能爱上我了吧？”
楚修凡的指尖微颤了一下，心脏猛地收缩，一股疼痛自身体的深处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嘴角却有着绝美的微笑，“修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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