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到白头-当童话的泡沫变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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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藤阁是当地很有名气的法式连锁餐厅,店里的消费虽然颇高,食物的美味和服务的完善却是无可挑剔的。听说这家餐厅的大厨都是从法国当地最好的酒店高薪挖角过来的,就连点餐、传菜的服务员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就业前曾受过公司的特别培训,而且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俊男美女。

    除此之外,餐厅的装潢布置也是十分的完美。刻有华丽花纹的白色拱形门,素雅却不失大气,有着希腊女神般的典雅气质;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珠帘,珠子是简单的椭圆形,却每一颗都比雨滴更晶莹,比天上的繁星更璀璨,不难看出选材的上乘;亮着温暖光芒的壁灯造型奇特,材质罕见,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还有墙上那些名贵的油画、雕有古朴花纹的复古烛台、银光闪闪的餐具……无一不是完美之作,无一不散发着浪漫优雅的气息!

    餐厅里座无虚席,斯文俊美的侍者穿梭其中。衣香鬓影,烛影摇曳。空气里飘浮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其中夹带着几丝淡淡的玫瑰花香。

    坐在餐厅的一角,夏凝汐端起面前的水杯轻啜一口。

    桌子中央,水晶花瓶里的玫瑰娇艳欲滴,新鲜的花瓣上犹带水珠。闪着古铜光泽的烛台上,高高的红蜡烛正缓慢地燃烧着,细长的烛身缠着一支淡金色的玫瑰花藤,一朵漂亮的金玫瑰在蜡烛的尾端娇艳地绽放着。

    隔着那摇曳的烛光,她对面的座位却是空着的。

    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手侧的手机,液晶屏幕上显示着现在时间为六点五十四分,是她早到了。

    还有六分钟就是他们约定的时间……

    还有六分钟,他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还有六分钟,他们就要共度交往以来的第一个情人节!

    脸颊很烫,心怦怦地跳着,节奏比平时快了几拍。夏凝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底无端生出的几分紧张,白皙柔嫩的手再度端起面前的水晶杯,又喝了一小口清水。

    光洁明亮的液晶屏幕上,时钟秒位上的数字有节奏地变化着。

    只剩下四分钟了……

    抿了抿唇,她挺直背脊。

    三分钟……

    咽了咽唾沫,她握紧手中的水晶杯。

    两分钟……

    那只空着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她的手心潮湿,沁满了紧张的汗水。

    一分钟……

    屏住呼吸,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液晶屏幕——五十九秒……三十秒……十秒……五秒……一秒!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餐厅的入口方向——那里人来人往,光彩照人的美女、斯文儒雅的年轻才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举止得体优雅的贵妇人……人很多,却唯独缺少那个英俊的身影。

    他迟到了。

    一股浓烈的失望瞬间占据了那颗曾经充满期待的心,夏凝汐咬着唇,失落地垂下头。

    沮丧了将近一分钟,她像是想起什么,眼睛眨了眨,从膝上的淡粉色手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饰品盒。

    盒子和普通的戒指盒差不多大,古银色,上头雕着一些简朴的复古花纹,外形精致小巧,在壁灯暖黄色光芒的照射下,闪着冷艳的银光。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袖扣。

    这是她亲自为他设计,想要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送给他的礼物。

    怔怔地盯着袖扣底端那抹代表希望的淡金色,夏凝汐心底的失望缓缓散去,被黯然占据的眼睛重新变得闪闪发亮。

    是的,希望!

    在那段她眼巴巴地渴望他回头看她一眼,费尽心思地让他喜欢上她的日子里,支撑着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打击里不倒下的,不就是希望吗?

    她已经等了他那么久,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盼到他的眷顾,又何必在乎这一两分钟呢?

    再说,她应该试着相信他的。也许他遇到塞车,所以耽误了。今天是情人节,出行的人多,遇到塞车也是情有可原的。对!一定是这样!

    攥着合上的复古饰品盒,夏凝汐的眼底重新装满了希望。

    可是……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

    周围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餐厅的侍者给她添了一次又一次的水,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手机那端传来的一遍又一遍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火热的心随着时间的逝去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冷,琥珀色的水眸里已找不到希望的影子。

    餐厅的玫瑰雅座区里每一桌都是成双成对,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对面的位置一直空着、空着……

    桌子中央,水晶花瓶里的玫瑰已不复初来时的娇艳,花瓣上头的水珠早已蒸发不见,只余那颜色变得有些深暗的花朵孤独地吐着残余的芬芳。古铜色的烛台上,细长的红烛已燃了一大半,那灼热的火光将要逼近那朵滴满烛泪的金玫瑰。

    当年轻的男侍者第六次过来问她要不要添水时,她摇了摇头,冰冷的右手紧攥着同样冰冷的首饰盒失望地站起来。

    初春的夜充满寒意,夜风扑在脸上有如刀割般生疼。

    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情侣们的脸上笑容甜蜜,有美丽的烟花在夜空绚烂地绽放……只是,这一切热闹都和她无关。

    她只感觉到冷,彻骨的冷。这冰冷的感觉,让她想起初遇楚修凡的那个晚上。

    几个多月前的那个秋夜,温度也像现在这般低。男友的背叛宛如一把锋利的刀,把她的心切割得鲜血淋漓。她想借酒浇愁,于是走进那间小小的便利店。

    然后,她遇见了他。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讨厌,神情冷漠,语气高傲,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屑。

    和他的争辩算不上愉快,他的话语咄咄逼人,几乎要把她气死,却奇迹般让她忘记了那锥心的痛……

    交往后,她试探过他,他似乎早就把这段往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开始,她认为那时的自己不修边幅,跟现在衣饰讲究的自己判若两人,他记不住也是正常的。后来,更了解他后,她才知道,忘记是因为他从不会花精力记住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么对他来说,她算不算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他才轻易地把今晚的约会忘记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不过是失约而已,在现实生活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被重要的人放过鸽子。

    也许他只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抽不开身,所以才没有赴约,事情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复杂。

    可是,明知如此,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颗充满不安的心。

    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夏凝汐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刻意忽略掉心底浓烈的不安,她轻声命令自己,“夏凝汐,不许再这样想了,你应该相信他的!他是你的男朋友,如果你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那么你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

    清冷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在这冰冷的夜风中消散,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她怔怔地盯着某处,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离她不远的街道旁有一间外观浪漫高档的意式餐厅,透过透明的玻璃墙,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室内的柔和灯光,闪着银质光泽的餐具,水晶花瓶里怒放的玫瑰,以及——靠近街道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一对俊男美女。

    女子容颜娇艳,凤眸水波流转,朱唇不点而红,正含笑盯着对面的男子,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坐在女子对面的男子正举着高脚水晶杯动作优雅地啜着杯中的红酒,他穿着讲究的白衬衣黑西装,样貌英俊,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仿佛也变得柔和起来。

    她等了一个晚上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担心他,害怕他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而他,居然安然地坐在浪漫的意式餐厅里,陪着另一个女子,品着红酒,吃着浪漫的烛光晚餐……

    夜风萧瑟,吹乱了她长长的发丝,也把她的心吹得宛如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摇摇欲坠,迷茫困顿,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几乎要被那片冰冷的绝望淹没。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冷艳如花的女子侧首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低头对俊朗的同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款款地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夏凝汐自然没有注意到陆雪卉的情况,此刻,她的心除了那个淡漠地品尝着红酒的男子,已装不下别的东西。

    他忘记了他们的约定!他撇下她,和另一个女子度过这个属于情侣的节日!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她的脑袋里回响着,那尖锐的不肯散去的声音几乎要让她崩溃!

    不是这样的!你不可以被这些表象迷惑!

    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

    楚修凡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过他对陆雪卉没兴趣的。两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为了公事。

    对,她应该相信他的!

    攥紧手心里的饰品盒,夏凝汐深深地看了一眼灯光下的男子,举步正欲离开,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金属质感较强烈的咔嚓声在幽冷的夜色中显得毫无感情,冷硬如冰。

    是短信提示音!

    打开手机,屏幕中心,信封状的弹出框里显示着陆雪卉的名字。

    抬头看了一眼餐厅里楚修凡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夏凝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开了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的十几个字——楚修凡是我的,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修凡是她的?陆雪卉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想告诉自己,修凡已经决定舍弃自己,像尹榕涛一样改投到她的裙下吗?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夏凝汐的心底蔓延开来。

    抬头看向餐厅,陆雪卉已回到她的座位上,酒红色的V领礼服裙把她娇艳的容颜衬托得明艳动人。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神色自若地抬头朝对面的男子嫣然一笑,纤细白皙的玉手叉起自己餐碟里的一小块羊排,温柔地放到他面前的瓷碟上,动作熟练而亲昵。

    夏凝汐的神色微僵,十指紧紧地握起。

    不行!她一定要问清楚!她谁也不相信,她只相信从楚修凡口中说出的答案!

    紧攥着手中质感冰冷的古银饰品盒,夏凝汐踩着坚定的步伐,神态决然地走进那间装潢华丽高档的意式餐厅。

    一步步地走向他,她看不见别人投向她的异样目光,也看不见陆雪卉眼底的嘲弄,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淡漠如夜的年轻男子。

    察觉到对面的陆雪卉面色有异,以及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清冷目光,楚修凡剑眉轻皱,缓缓抬头。

    四目相接,夏凝汐在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在雅藤阁等了你两个多小时。”在他的身旁站定,她轻轻地开口,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没有一点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楚修凡微仰着头,薄唇紧抿,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目光深邃难解,像是在竭力寻找着什么东西。片刻后,他默默地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

    “我失约了,很抱歉。”他的声音很淡,嘴里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平静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

    紧紧地凝望着他,她认真地摇头,“没关系。”

    闻言,坐在楚修凡对面的陆雪卉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冷的笑话,柳眉轻挑,画着银白色眼线的凤眸睥睨着她,涂着玫红色唇彩的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仿佛没有看到陆雪卉脸上饱含嘲讽的冷笑,夏凝汐的目光依旧牢牢地盯着楚修凡,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执著的光,“修凡,我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好吗?”

    垂眸盯着手边高脚水晶杯里的深红色液体,他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吃过了。”

    咬着唇,她柔声提醒,“今天是情人节。”

    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他只是淡淡地重复,“我不饿。”

    攥紧手心的古银色盒子,她竭力地忽略掉自心底涌出的那股揪痛,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哀求,“修凡,陪这个女人比陪我更重要吗?”

    他沉默地垂着头,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

    坐在楚修凡对面的陆雪卉端起自己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偶尔会抬头扫一眼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楚修凡的夏凝汐,那目光充满不屑和得意。

    “为什么?”夏凝汐没有理会陆雪卉,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接近绝望,“你说过你不会喜欢她的。”

    沉默了良久,他淡淡地开口,“你先回去吧!我过两天再去找你。”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紧紧地握着拳头,饰品盒面凸起的花纹硌得她的手心生痛。

    比这更深的痛楚来自心里。胸口里,那抽搐般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一片锋利的刀片,一下接一下地在那块娇嫩的地方切割着。那些伤口一道比一道深,一道比一道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液宛如泉水般,连绵不断地在伤口里沁出,痛得她几乎要窒息,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捂着传来阵阵剧痛的胸口,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丝毫血色。

    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定定地看着他,除了那双清澈如昔的眼睛,她的面容瞬间憔悴得宛如即将凋零的梨花。

    “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昨天还好好的,不是吗?”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有着令人心痛的水光,“我知道了,是不是这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她是骗你的!”

    陆雪卉的目光宛如利箭般向她射来,饱含嘲弄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夏小姐,修凡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难道一定要把保安叫来,你才愿意走?”

    楚修凡似乎没有听见陆雪卉威胁夏凝汐的话,眼睑一直默然地低垂着,落在红酒上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吸了吸鼻子,夏凝汐扬起唇角努力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却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凄然得让老天看了也忍不住落泪,“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我等你的电话。”

    温柔地把这句话说完,转身,任由着泪水爬满那张清丽的小脸,她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楚修凡的眼睑依旧低垂着,没有再看她一眼。

    对林小柔来说,这是自出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情人节。

    陈特助带她去一家浪漫的餐厅吃过晚餐后,两人又去电影院看了一场最新上演的爱情喜剧,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还给她买了草莓口味的棉花糖,以及九枝漂亮的玫瑰花。回到住所的时候已将近十二点。

    挥别了心上人,林小柔哼着小调走到家门前,正欲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呜咽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屋檐上的灯泡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只能勉强看见自家的墙角下窝着一个缩成一团的黑影。

    那团黑影应该是个年轻女人,长长的头发凌乱地遮盖着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勉强看见她的双肩一耸一耸地抖动,凄厉的呜咽声低低地盘旋着,在这幽静的午夜时分显得异常吓人。

    抚着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林小柔壮着胆子,轻手轻脚地朝黑影的方向挪动脚步,“喂!你是谁?窝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黑影抬起头,颊边的长发滑到耳边,露出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汐汐?”林小柔一惊,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总裁约会去了吗?”

    夏凝汐推开她的手,身子不安地往墙角的方向靠了靠,默默地垂泪,断断续续地回答:“没有……他……没有来……”

    林小柔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下有如冰块一样的温度令她暗暗心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林小柔吃惊地睁大眼睛,“天啊,你在这里坐了多久,身体怎么冷成这样!”再也顾不上别的,林小柔连忙脱下厚厚的棉外套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双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试图再次扶起她,“这里冷,我先扶你进屋,好不好?”

    夏凝汐和刚才一样推开她的手,精神恍惚地摇了摇头,泪珠不住地从她的眼眶滑落,再次濡湿了那张被妆容弄花的小脸,“小柔,他……他……没有来……”

    林小柔拗不过她,只好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试图把自己的体温分一些给她,“谁没有来?总裁吗?你别哭,慢慢说,我在听。”

    “修凡他……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我……我在雅藤阁……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他……他……没有来,他和陆雪卉吃……吃烛光晚餐去了。我找到他,让他……跟我一起走,他不愿意……”她把下巴伏在林小柔的肩膀上,哭得红肿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泣不成声。

    林小柔拥着她,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总裁他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无助地摇头,泪珠一串串地滑落,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铁门发出的张合声,“小柔,我发现我完全不了解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让当初那个对我有偏见的他慢慢地喜欢上我,当中的曲折和辛酸他从来没有过问,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他是一个很大方的男朋友。他会送我最新款的LV套装,他会让陈特助排好几个小时的队帮我买喜欢的偶像明星的演唱会门票;回家路过珠宝店,只要我的目光在摆放在橱窗里的那些首饰上多停留一秒钟,第二天那件首饰就会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享受男友的宠爱。我只是希望他陪我看韩剧的时候,手边不会放着一堆厚厚的文件;我只是希望他陪我散步的时候,耳朵里不会塞着正在直播晚间新闻的耳机;我只是希望他能更关心我一些……

    “我知道自己很笨,我学不来那些职业女强人的精明干练。工作上,我不能给他出有用的主意,不能替他分忧。可是,我有很认真地改变自己,我有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聪明,我有很用心地想要帮他分担生活上的琐事。

    “可是,他从不会告诉我工作上的事情,也从不会让我知道他在生活上遇到的趣事、烦恼事。事实上,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对他完全不了解,就像他从不知道我为了学会给他做一顿完美的早餐,食指被刀割破了一次又一次;他也从不知道相比那些名贵的衣服珠宝,我更喜欢柜台里那些可爱的小熊玩偶;他更不知道每次约会结束,我独自回家时会有多么的害怕和彷徨……”

    “汐汐……”林小柔心痛地抱紧她,眼底写满了不忍。

    夏凝汐苦笑了一下,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别人都说他聪明能干,那么聪明的他,为什么却不知道我也会害怕孤零零一个人,为什么不知道我也会委屈,为什么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走出餐厅的那一刻,他能冲上来抱抱哭泣的我?”

    “汐汐,如果他真的喜欢陆雪卉,你就忘记他吧!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是你可以驾驭的,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忘记?如果可以这么轻易地忘记喜欢的人,那还是爱情吗?”淡淡地笑着,她的眼底有着深深的凄楚,“我一直知道自己喜欢楚修凡,我本以为那种喜欢是和当初喜欢尹榕涛一样的。可是,我没想到,当我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他时,我的心痛得几乎要窒息。直到刚才我才明白,与我对他的爱相比,我当初对尹榕涛的感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小柔,我现在对楚修凡已不是单纯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他。”

    “汐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林小柔担忧的目光下,她攥紧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冰冷的首饰盒,绝望地闭上眼睛。

    夜风冷得彻骨,比这夜风更冷的是滑落在她唇畔的那滴泪,“小柔,你不知道,我和他只交往了三个月,却像是用了一辈子的精力去爱这个男人。”

    第二天,夏凝汐没有来公司。

    楚修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垂眸俯视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与行人,墨黑的眼睛深邃如潭,里头似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在暗涌着。

    咚咚咚……

    正在此时,静谧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尾随而来的还有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总裁,我是陈特助。”

    敛起眼底的复杂神色,楚修凡恢复平时办公的那副淡漠平静的样子,转身走到皮椅前坐下,“进来。”

    胡桃木门静静打开,又无声地合上。

    陈特助走到梨花木办公桌前,恭敬地把手中的一个密封着的棕黄色大信封递给办公桌后的男人,“总裁,这是高总让我转交给您的重要文件。”

    楚修凡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掏出里面那十多张薄薄的纸翻了翻,闪着锐光的眼睛蓦然眯起,漆黑的眼睛瞬间变得深沉——这是夏景雄的犯罪证据!

    只要他把这些东西的复印件交给司法机关,夏景雄就难逃牢狱之灾!

    可是,这一刻,楚修凡却犹豫了。他的眼前浮现了那抹如阳光般清澈的纯真笑颜……

    就在楚修凡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嚣声——

    “楚修凡!楚修凡!你给我出来!”

    “林小姐,没有经过总裁的批准,你不可以进去……”

    “你走开!今天我一定要见楚修凡!”

    叫嚣声越来越近,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在陈特助的诧异目光下,林小柔使劲推开试图阻拦她的秘书小黎,怒容满面地冲到淡然地打量着自己的楚修凡面前,“楚修凡,你和陆雪卉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闻言,楚修凡沉默了片刻,抬头淡淡地对陈特助和小黎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陈特助担心地看了一眼理智几乎全失的林小柔,迟疑了半秒,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总裁……”

    楚修凡无所谓地摆摆手,淡然地说:“我有事要跟林小姐谈谈,你先出去吧!”

    陈特助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林小柔,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总裁,满腹忧虑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和小黎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替两人掩上办公室的门。

    “坐吧!”楚修凡扫了一眼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在那里坐下。

    “不需要!”一向怯弱的林小柔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顶着那张因怒气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咄咄逼人地怒瞪着浑身散发着疏离淡漠气息的楚修凡,“我今天上来只是想问你,既然你昨晚已经约了陆雪卉,为什么还让汐汐在雅藤阁里空等你两个多小时?”

    “如果你找我是为了帮夏凝汐出气,你可以出去了。那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局外人来插手。”淡淡地说罢,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拿起陈特助刚拿给他的那些资料专心地看了起来。

    楚修凡的淡定从容彻底把林小柔激怒了。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资料扔回桌上,她紧握着拳头,任由着尖锐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那双瞪着他的大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燃烧着,亮得惊人,“楚修凡,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汐汐为了你病得快要死了,你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看文件!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和陆雪卉在温暖的餐厅里吃着烛光晚餐的时候,汐汐粒米未进,一个人在那么冷的晚上缩在我家门口冰冷的墙角坐了两个多小时。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冷得就像冰棍。我劝她进屋,她却不愿意,坐在冰冷的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声音都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却依旧在流!她又冷又饿,哭到后来,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当场晕了过去。我把她扶进屋,喂她喝热水,她却喝不下,一直昏迷着,半夜还发起高烧。我吓坏了,把她送到医院,打了针,熬到今天清晨,她好不容易退了烧,却一直没有醒来。楚修凡,如果当初我知道你会这么对汐汐,我说什么也会阻止她跟你交往!”

    那张平静无波的俊脸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抬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问:“她现在在哪里?”

    “你这算什么?关心?”林小柔的唇角勾起了一道讥讽的弧度,她想要冷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自她的眼角滑落,“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她昨晚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楚修凡,算我求求你了,如果你不爱她,你就放过她吧!汐汐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坚持到底,她玩不起你们这些‘聪明人’的爱情游戏!我不管你和陆雪卉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昨晚为什么会在一起。我现在只希望,如果你不喜欢汐汐,请明确地告诉她,别再让她一个人傻傻地等下去!”

    楚修凡没有回应她的要求,他安静地坐着,脑袋微垂,怔怔地盯着散落在桌上的那些资料,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说了一长串的话,林小柔似乎有些累了,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眼底多了一丝倦意。吸了吸鼻子,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说,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啪的一声合上,宽敞的空间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坐在宽大舒适的皮椅里,楚修凡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林小柔的话就像是一颗颗石子,投在他的心湖上,掀起了阵阵不能平息的涟漪……

    ……

    “楚修凡,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汐汐为了你病得快要死了,你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看文件!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和陆雪卉在温暖的餐厅里吃着烛光晚餐的时候,汐汐粒米未进,一个人在那么冷的晚上缩在我家门口冰冷的墙角坐了两个多小时……”

    “我劝她进屋,她却不愿意,坐在冰冷的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声音都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却依旧在流……”

    “我把她扶进屋,喂她喝热水,她却喝不下,一直昏迷着,半夜还发起高烧。我吓坏了,把她送到医院,打了针,熬到今天清晨,她好不容易退了烧,却一直没有醒来……”

    “楚修凡,算我求求你了,如果你不爱她,你就放过她吧!汐汐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坚持到底,她玩不起你们这些‘聪明人’的爱情游戏!……如果你不喜欢汐汐,请明确地告诉她,别再让她一个人傻傻地等下去!”

    ……

    双手用力地揪着后脑上的浓密黑发,他痛苦地把脑袋埋在冰冷的桌面上。

    其实……他又何尝愿意这样,可是……

    缓缓地抬起头,凝眸看着散落在桌面上的那些列满夏景雄犯罪证据的纸张,他想起了昨晚陆雪卉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

    华丽高档的意式餐厅,墙壁上挂着色彩鲜艳的油画,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华美而璀璨。

    柔和的灯光下,女子的容颜娇艳,唇畔的笑容妩媚,画着银色眼线的凤眼微眯,妖媚得宛如能够迷惑人心的曼珠沙华。

    “你以为夏凝汐和你在一起,真是因为爱你?”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食指朝他晃了晃,“你错了,她根本不爱你。她不过是夏景雄安排在你身边的一个棋子,她费尽心思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以便于她在你身边获取她所想要的信息,或者说,是获取夏景雄所想要的信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所说的话?”

    面对他满脸的不信任,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微微一笑,淡定从容地从手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信封递给他,“在你调来楚翔之前,夏景雄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公司里胡作非为,挪用公款、贪污受贿,你的到来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他需要在你的身边安插一个听话忠心的自己人,以便于监视你。”

    解开封口的绕线,他掏出里面的资料,仔细地看了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也忍不住抬头诧异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浓烈的震惊,“你是夏景雄的……”

    “对!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让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在当年的兴华村可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忆及往事,一抹怨恨中夹带着嘲讽的淡漠神色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一直爱慕着你,所以当我知道夏景雄的想法时,主动请缨当那个监视你的棋子。可是,夏景雄这只老狐狸看出了我的心思,拒绝了我的要求,暗中让人事部的主任任命夏凝汐为总裁秘书。”

    捏紧手中的纸袋,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深邃如夜,“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晶莹白皙的手指轻握住水晶杯的纤细脚跟,端起那红宝石般的醇香液体轻啜了一口,她的眼睛微眯,目光深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那个姓夏的女人得到!”

    在水晶灯的映照下,他清楚地在那双妩媚的凤眼里,看到了一抹赤裸裸的浓烈的怨恨!

    ……

    楚修凡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他有些茫然,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就像是受到磁场干扰的指南针,在这个关键时刻失灵了。

    陆雪卉信誓旦旦,又有着足以说服他的证据,她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而夏凝汐……她是他的女朋友。她为了给他准备早餐,每天都起个大早;她为了他,甚至可以辞去自己最重要的工作。她凡事为他着想,对他体贴入微;她单纯可爱,有着最清澈的目光,最温暖的笑容……她为他所尽的努力,所付出的一切,不像是假的。

    或者……

    楚修凡的脸上出现一丝犹豫——他不应该相信陆雪卉的片面之词,他应该给夏凝汐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迟疑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掏出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然而,话筒那端传来的并不是期待中的温暖女声,一声声地敲击着他的耳膜的是女客服那句冷冰冰的机械化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怔了怔,楚修凡想起林小柔说夏凝汐还躺在医院没有醒来,沉默了半秒,他拨了另一个号码。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你好,林小姐,我是楚修凡。等汐汐醒来后……”

    当林小柔从公司赶回医院的时候,夏凝汐似乎已经醒了。远远地,在病房的走道上,林小柔便听到她和医生争执的声音——

    “我的身体根本没事,我不需要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液体!我只是太饿,才会晕倒的!”

    “夏小姐,您高烧刚退,身体很虚弱,需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至于这些营养液,您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又有轻微贫血,为了让您的身体早日康复,最好能输一瓶。”

    “胡说!我的身体哪里虚弱?我现在强壮得能打死十只老虎!我不管,我不要输液,我要出院!”

    “可是,夏小姐……”

    林小柔走进病房,看见在病床前正和医生僵持着的夏凝汐,忍不住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小姐看见她如看见救星,连忙走到她的身前,说:“林小姐,您来得正好。病人醒来后就把输液管扯掉,还吵着要出院。无论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听。”

    林小柔皱着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眼神倔犟的夏凝汐,转头对护士和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谢谢,我明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来劝劝她。”

    护士小姐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叮嘱,“病人的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宜过于激动。”

    “好的,谢谢。”

    目送着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林小柔回头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犟得像头牛的夏凝汐,扶着她在床沿坐下的动作却是无比的轻柔,“汐汐,你的烧刚退,应该好好待在床上休息的。”

    仿佛没有听见林小柔所说的话,夏凝汐仰起苍白的小脸,用那双充满渴望的水眸瞅着她,双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袖,“小柔,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出去。”

    手背上传来较为冰凉的金属触感,林小柔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夏凝汐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一直紧握着的那只右手因揪着自己的衣袖而微微张开着,里头露出了半截闪着金属光泽的古银色物体。

    “汐汐,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夏凝汐松开了她的衣袖,缓缓地低头,注意力落到自己的右手上。

    那只一直紧握着的,连昏迷时也没有松开过的手缓缓地张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复古的首饰盒,小小的、古银色,壁身雕着一些简朴的复古花纹,盒子顶端的正中心镶着一朵用冷艳的蓝紫色宝石拼成的鸢尾花。整个盒子看起来精致小巧,在流水般清澈的阳光下,静静地散发着一股优雅中不失浪漫的复古气息。

    “盒子里是一枚男款袖扣,是我准备送给修凡的情人节礼物。”夏凝汐神情有些复杂地盯着盒子顶端那朵闪着清冷光泽的鸢尾花,沉默了半晌,抬头再度握住林小柔的手,投向她的目光充满哀求,“小柔,我一定要出院的,我要去找修凡!我不相信他会喜欢陆雪卉,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林小柔还是头一次看见一向骄傲的夏凝汐低声下气地求人,她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夏凝汐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时,稍有软化的神情立时变得坚定起来,“不行!你现在的身体这么虚弱,贸然出院的话会出事的。”

    明白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改变林小柔的决定,夏凝汐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放开她的手,固执地借着旁边桌子的支力站起来,步伐蹒跚地朝门口的方向走。

    林小柔一惊,连忙走过去扶住她,“你要去哪里?”

    推开她的手,夏凝汐目光坚定地向前走,“我要出院,我要去找修凡。”

    “你疯了吗?你的钱包和手机都在我家,这儿离公司有六七公里远,你怎么去找他?走路去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还没走到目的地就累晕了!”

    夏凝汐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

    林小柔差点没被她气死,却又拿她没有办法,在心里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下来,“好吧!我陪你去找楚修凡问个明白,不过你得答应我,只准在外面逗留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得跟我回医院!”有自己陪着她,总比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来得好。

    夏凝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两人刚走出病房,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从林小柔的口袋里传出。

    林小柔一只手扶着夏凝汐,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目光在闪烁的屏幕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僵住。她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有些恍惚的夏凝汐,迟疑了片刻,最终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里传出一阵略带清冷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好,林小姐,我是楚修凡。”

    听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夏凝汐猛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小柔手中的手机,前一秒还黯淡无神的眼睛宛如被点亮的火炬般,亮如繁星!

    “等汐汐醒来后,麻烦你帮我转告她……”手机那端的年轻男子仍旧不卑不亢地说着,那清冷的嗓音如同一泓甘甜的清泉,滋润了夏凝汐深藏在心底的将近干涸的希望。

    “关于昨晚的事,我想向她解释,希望她能到我的办公室一趟……”

    夏凝汐很开心,楚修凡愿意向自己解释,那就表示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也许,事情就和她之前设想的一样,楚修凡和陆雪卉根本就没有什么,说不定他们昨晚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公事。

    嗯,越想越有可能,说不定真是这样!

    离开医院后,心情愉快的夏凝汐特别让林小柔先陪她回家换过衣服,才回公司。

    她不想穿着病号服出现在楚修凡的面前,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完美无瑕的。

    在公司的大堂,两人遇见了陈特助。相互打过招呼后,他的目光落在夏凝汐略显苍白的脸上,“夏秘书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夏凝汐有些虚弱地半倚在林小柔的身上,勉强地朝他扬起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昨晚风大,感染了一点小风寒,情况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吃几天药就会好了。”

    “嗯,最近寒流来袭,温度挺低的。”说着,他的目光掠过夏凝汐,难掩关怀地落在林小柔的脸上,“你们出门多带件衣服,免得着凉。”

    林小柔脸一红,羞涩地低下头,轻轻地应了声,“嗯。”

    夏凝汐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浅浅地笑了笑,才说:“谢谢陈特助关心,我们会注意的。现在我们有些急事要办,下次再跟你聊哦!”

    陈特助的目光自林小柔身上收回,含笑点头。

    相互道别后,夏凝汐在林小柔的搀扶下,有说有笑地朝员工专用电梯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身后,陈特助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盯着夏凝汐的背影,缓缓地掏出手机——

    “总裁,夏秘书来了……”

    林小柔把夏凝汐送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你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嗯。”

    “记得长话短说,你的身体很虚弱,不宜在外面久待。”

    “我知道了。”

    朝林小柔点点头,夏凝汐转身推开总裁办公室外间的门,走进那片静谧的空间。

    外间是她工作的地方,里间才是楚修凡真正的办公室。

    走过去,敲了敲门,里头却没有任何回应。

    夏凝汐捺着性子,又敲了两下,“总裁,我是夏秘书。”

    半分钟过去了,里头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是他工作太累,睡着了?

    想起初来公司时,楚修凡为了扬天集团的合作案连续忙了两个通宵,最后累得在办公桌上睡着,夏凝汐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试探着拧了一下门把手,里头并没有上锁,轻轻一转,门便开了。

    办公室里很静,流水般清澈的阳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照射进来,在铺着米白色瓷砖的地面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仿佛就连那清冷的空气也染上了阳光的气息,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轻轻地走进去,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夏凝汐并没有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偌大的办公室里静得只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仿佛这个空间里除了她,已没有第二个人。

    修凡不是让她到他的办公室里找他吗?怎么会没有人呢?

    夏凝汐奇怪地皱起眉,想了想,拿起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拨打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话筒那端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把话筒放回座机上,夏凝汐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面上的一个纸袋。

    那是一个棕黄色的大信封,封口被人撕开了,露出半截印满铅字的雪白纸张。

    引起夏凝汐注意的是那堆铅字中的某个熟悉的名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下意识地拿起信封,仔细地看了两行纸上的文字,脸上的神色顿时大变。

    微颤着手,她有些慌乱地从信封里掏出所有的文件,一口气读完,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

    为什么文件上记录的全是父亲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证据?父亲是那么正直善良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贪污呢?

    慌乱中,夏凝汐想起了不久前父亲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只是修凡似乎不太喜欢我,最近还听信有心人诬蔑我贪污受贿的谗言,找人调查我。”

    难道父亲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要设局陷害他?

    不行!这件事她不能坐视不管!

    咬着唇,夏凝汐环顾了四周一遍,确定没有人后,迅速把手中的文件连带着信封折起放到大衣的口袋里。她没有继续逗留,匆匆走出办公室,掩上门。

    就在她走后不久,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厚厚的落地窗帘后走出来,深邃的眼神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墨黑的瞳孔里似有冰水在流淌着,闪着森冷绝情的幽光。

    两天了。

    坐在卧室的窗边,冷风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门边缘灌进来,吹乱了披散在夏凝汐胸前的长发,也吹得她身上的棉质长裙微微颤动着。

    盯着摊放在手边的棕黄色大信封,她的神情有些茫然。

    从她拿到这份资料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她一直尝试着联系父亲,拨打他的私人号码,联系他的秘书,甚至到夏家老宅找他,可是管家说,老爷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她曾打电话问过林小柔公司里的情况,但林小柔支支吾吾的,只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等身体彻底康复了再回公司。然后,林小柔便以开会为名,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便是关机了。

    她很害怕,她很想找个人陪着,可是她不敢联系楚修凡。资料凭空在他的办公室消失,以她与父亲的关系,以及她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时间,他一定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事情不解决,她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窗外的天灰沉沉的,几团厚厚的乌云压在城市的上空,沉重阴霾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抿了抿苍白无血色的双唇,夏凝汐拿起窗台上的手机,正想再拨打父亲的号码,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着的名字,她的神色一僵,下意识地按下拒听键。

    手机安静了一秒,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夏凝汐没有迟疑,白皙的手指果断地往拒听键上一按。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她终于有些不耐烦,皱着眉按下接听键,“喂?”

    “啧,夏秘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耐烦哦!”

    “陆雪卉,你是不是很闲?”

    “我确实是挺闲的,不过你接下来估计就会很忙了。”

    夏凝汐的神情一顿,心里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哎,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检察院来了很多人,听说是夏景雄夏董事长私自挪用公司资金五百二十万元,人家要把他揪回去调查,现在公司里可是热闹得不得了呢!”

    检察院……私自挪用公司资金……

    有如五雷轰顶,夏凝汐瞪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体内的血液凝固成冰,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粉色的手机从她冰凉的掌心滑落到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上。

    电话里,陆雪卉示威般的声音仍旧清晰地传来——

    “根据刑法第272条,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本单位资金数额巨大的,或者数额较大不退还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五百二十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夏景雄怎么也得判个十年八年吧?”

    不……不是这样的……

    夏凝汐的目光落在手边的棕黄色大信封上,嘴唇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泪珠一串一串地从她的眼底滑落。

    爸爸不是说那是别人诬蔑他的吗?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爸爸会骗她,她更不相信从小便教她做人要公正仁爱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对!她不能相信陆雪卉的片面之词,她要去一趟楚翔,她要把事情弄清楚!

    蓦地站起来,她连衣服也顾不上换,拿起钱包旋风般卷出房间……

    下了出租车,夏凝汐远远便看见父亲被四个穿着灰白色制服的男人扣押着走出公司的大门,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印着“检察”字样的捷达车。

    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匆忙付了车款,快步跑到神色憔悴的父亲面前。

    “爸爸,”不顾检察员的阻拦,她泪眼婆娑地握住父亲上了手铐的手,“他们说您挪用公司的资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数天没见,夏景雄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双眼暗淡无光,头发也不复曾经的黑亮,夹杂着不少灰白色的发丝。抬起头,看着疼爱的女儿,他的双眼慢慢地变得湿润,“汐汐,对不起……”

    “不!我不相信!”泪水从她的眼底汹涌而出,透明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爸爸,您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姐,不好意思,请不要妨碍我们办公。”

    离夏凝汐最近的那个高瘦检察员使劲拉开她紧握着夏父的手,其他两个检察员趁机带着夏景雄走到一米开外的车前。

    在坐进车里的前一刻,夏景雄回头看了一眼仍被高瘦检察员拦着的女儿,语带不舍地叮嘱,“汐汐,去找赵管家,他会安排你以后的生活。”

    “不!爸爸!爸爸!”

    夏凝汐哭叫着想要冲上去,右臂却被检察员牢牢地拉住,她只能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色车门缓缓合上,车慢慢地驶出她的视线范围……

    天空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北方快速地朝这个方向飘移过来。初春的风冷得彻骨,吹在脸上有如刀割般生疼。

    站在公司门前的广场上,夏凝汐有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离开的方向。

    出门匆忙,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棉衫和长及脚踝的棉质长裙,围在脖子上的米白色丝质围巾在风中轻盈地飞舞着。

    在寒风的肆虐下,她的双唇已冷得变成紫灰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小脸上布满了风干的泪痕。不知何时,水光和惊慌已从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褪去,琥珀色的瞳人里只有空洞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茫然。

    广场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暗淡无神的眼睛微微一亮,带着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转身大步朝楚翔食品的大门走去。

    她要找楚修凡,现在唯一能帮父亲的就只有他了!

    公司的氛围和往日相比,明显有些不一样。

    刚走进公司大堂,夏凝汐便察觉到接待小妹有意无意地朝她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上了电梯,来到二十一层,她远远便听到工作间传来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其中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不时还夹带着几声讥笑。当她渐渐走近,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了她,干咳了声,办公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四周的气氛怪怪的,沉闷得有点像窗外的天气,就连那空气也仿佛变得凝固,令人感到窒息。

    刻意忽略掉那些昔日都对她笑脸相迎的同事向她投来的或诧异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夏凝汐挺直背脊,走过工作间,在走道尽头的总裁办公室前停下脚步。

    办公室外间的门开着,夏凝汐一眼便看见穿着桃红色OL套装的陆雪卉正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漫不经心地逗弄着什么。

    听到门外的动静,陆雪卉慢慢地回头。看见是她,妆容精致的瓜子脸浮上了一抹嘲弄的冷笑,那双妩媚的凤眼里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喜悦。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出现了,从心里发出的难以掩饰的迫不及待与喜不自胜……

    “夏凝汐,你终于来了!”涂着鲜艳唇彩的红唇微微上扬,陆雪卉冷笑着走到她的面前,“不过很遗憾,你来晚了一步,你那个了不起的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已经被检察院的同志带走了!你要想看他,恐怕得跑一趟检察院了。”

    没有理会她的话,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夏凝汐的目光落到她左手揪着的那只雪球儿一样的小白兔身上。

    “不许你碰我的棉花糖!那是修凡送给我的爱情幸运物,拿开你的脏手!”夏凝汐愤怒地冲过去,使劲拍开那只揪着兔子耳朵的魔爪,小心翼翼地接住神色惊惶的棉花糖。

    小兔子似乎感受到那熟悉的属于自家主人的气息,安静地窝在她的怀里不再乱蹬着四肢,只是那受惊的小身子仍旧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夏凝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恨不能把陆雪卉吊起来毒打一顿!

    温柔地安抚着小兔子的背部,夏凝汐抬头狠狠地瞪了陆雪卉一眼,转身朝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只是,她才刚迈出两步,陆雪卉便已动作迅速地挡在她的身前,“你想去哪里?”

    “走开!”夏凝汐皱起眉,怒瞪着她,“我要找修凡!”

    “你找总裁想要干什么?救你那个盗取公司巨款的父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省省了,总裁是不会见你的!”

    “你不是修凡,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帮我?再说,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这个局外人无关!你给我走开!”

    “哈!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陆雪卉讥讽地睥睨着她,“举报你父亲的人就是总裁,你觉得他会救一条蚕食公司资产的害虫吗?”

    举报父亲的人……是修凡?

    像是听不懂陆雪卉所说的话,她茫然地睁着眼睛盯着面前那个得意扬扬的女人,脑袋空白一片,手脚却渐渐冰凉。

    “看你这副样子,似乎还真是不知道呢!”陆雪卉的眉头轻挑,画着灰蓝色线条的眼角微微翘起,妩媚的大眼里闪着尖锐的嘲讽,“啧,果真是愚蠢又后知后觉的人呀!怪不得你总是被人利用,先是尹榕涛,再是楚修凡!我真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般没大脑的女人呢!同一个错误,居然会犯两次!”

    她知道她不该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知道她不该问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抬起苍白的小脸,夏凝汐倔犟地看着她,“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唇线微微勾起,陆雪卉缓缓地把脸凑到她的面前,眼底闪着恶毒的光芒,“你以为总裁跟你交往真的是因为喜欢你?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夏景雄盗用公司资产创立自己的新公司,这是总裁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当你以总裁秘书的身份接近他时,他早就猜到你是夏景雄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说白点,如果你的爸爸不是夏景雄,总裁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抱着兔子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怀里的棉花糖像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小小的身子努力地往她胸口的位置靠了靠,像是想要安抚她惶恐的心。

    夏凝汐却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茫然地站在原地,心里渐渐地变得不安。

    她不愿意相信陆雪卉所说的话,可是过往的事如同电影倒带般,一幕幕地在她的眼前重演。

    初来楚翔上班的第一天,他问她——

    “你的父亲是谁?”

    “我父亲姓夏,他是楚翔食品的董事,也是楚翔的第二大股东。”

    楚修凡一怔,那双沉寂如水的墨眸闪过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光芒。迟疑了片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父亲是……夏景雄?”

    “嗯。”夏凝汐不大情愿地点头。

    一丝厌恶在那双深邃的墨眸里飞快地闪过,就像闪电划过夜空,容不得人们细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我不喜欢靠关系走后门的下属。”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微垂的下颌棱角分明,脸上的表情好像比之前更冷漠了。

    ……

    交往的第一天,她缠着他一起吃晚餐——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不如我们去吃饭庆祝?”

    楚修凡怔了两秒,才想起下午那场闹剧。

    联想到她和夏景雄的关系,楚修凡眼底几不可察的关心瞬间退去,清冷的墨眸多了一分嘲弄,“这是你们的新计谋?”

    ……

    去宠物店给棉花糖买笼子的那个晚上,他在餐厅里试探着问她——

    “凝汐,你爸爸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吗?”

    她歪头想了想,边嚼着口中的肉,边口齿不清地回答:“应该不猪(知)道吧,他最近好想(像)挺忙的!自从上次昏(分)别后,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我们的事。”

    楚修凡转动着手中的瓷杯,剑眉轻挑,试探着问:“我转到楚翔食品后,公司很多案子都是我跟的,夏董事的工作量应该不会很大吧?他怎么会忙得连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呢?”

    她耸了耸肩,琥珀色的大眼清澈如水,脸上一片坦然,“我很少过问爸爸的公事。”

    楚修凡微垂着眼睑沉思了一会,抬头时脸上隐带忧色,似乎很担心夏景雄反对他们交往,“我听说,在我转来之前,楚翔食品的主事大权一直在夏董事的手上。我的到来让他几乎成了半个闲人,这一定让他很不高兴吧?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反对我们在一起?”

    “不会的。”她摆了摆手,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我爸爸不是这么没气度的人,我刚上班时,他还让我多看着点你呢!”

    楚修凡敏锐地眯起眼睛,幽黑的瞳人里飞快地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脸上却是一副再单纯不过的好奇表情,“这话怎么说?”

    她不疑有他,想也不想就把当初父亲把自己叫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告诉楚修凡。

    听后,楚修凡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开玩笑般问她:“你告诉我这些,不怕你父亲责怪你吗?”

    “不会啦!这些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爸爸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我的。”

    ……

    “夏凝汐,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吧?总裁他根本不爱你,所以当夏景雄东窗事发时,他连见也不想再见你一眼!”

    事情真像陆雪卉说的这样吗?

    所以,情人节那天,他舍弃了她,选择了容貌、工作能力都比她强的陆雪卉;所以,她去找他时,他不愿意跟她走;所以,就连她发烧住院了,他也不来看她一眼……

    是这样吗?

    缓缓地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娇艳容颜,夏凝汐的脸色苍白如纸,然而,即使这样,她的双唇依旧倔犟地紧抿着,淡淡的语气里有着难以动摇的坚定不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说的话是真的?”

    陆雪卉的眼角微挑,怒极反笑,“证据?哈!我说的都是事实,这还需要证据吗?”

    “除非修凡亲口告诉我,他不爱我,”夏凝汐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固执和坚定的淡光,“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的!”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办公室里间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里头缓缓地走出来。

    “修凡!”夏凝汐的眼睛一亮,抱着棉花糖急切地走到他的面前。她微仰起苍白的小脸,神情就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发现了一线光明,欣喜使她忽略了他眉宇间的凛冽,“我有急事要找你。”

    楚修凡微微垂下头,那双凝望着她的墨黑眼睛冷得像没有温度的深潭,就连他的声音也仿佛被冬天的河水浸润过一般,冷得令人心里发寒,“什么事?”

    夏凝汐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像是看到危难中的救命稻草,下意识地用那只闲着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急切地说:“我爸爸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要救他!”

    “被谁陷害?”他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冷酷得近乎无情,“我吗?”

    怔怔地看着神情漠然的他,夏凝汐揪着他衣袖的手缓缓地松开,“修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心里明白,你手上不是有夏景雄犯罪证据的复印件吗?”

    证据……复印件……

    她脑中浮现出两天前的那个电话、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以及那个撕开的棕黄色大信封……

    冷成紫灰色的双唇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夏凝汐睁着那双惶恐的眼睛看着眼前那个冷漠得让她觉得陌生的男子,失去温度的心如堕冰窖,一寸一寸地下沉,“那天,你是故意把那个信封放在桌上的,对吗?”

    没有迟疑没有狡辩,他冷冷地点头,直言不讳,“是。”

    “当初你之所以没有拒绝我的告白,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夏景雄,也是真的吗?”

    “是。”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连空气中的细微灰尘也激不起,落在她的心上却像是腐蚀性极强的硫酸,把她的心烧烫得面目全非。

    原来,都是真的……

    他早就知道她父亲盗用公司资产创立自己的新公司,所以当她费尽心思地盼他喜欢上她,为了给他做一顿完美的早餐,把双手烫得起满了水泡;为了买到他心仪已久的那瓶珍品红酒,费尽了口舌;为了送他一份有意义的情人节礼物,熬了一个通宵……而他,只把那些当做她为了博得他的信任,而使出的手段……

    他根本不爱她,他对她好,陪她逛街,送她小兔子,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身体冰冷得厉害,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她只觉得很累很累,累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累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

    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下,她没有哭没有闹,苍白的脸上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暗淡无神的眼睛里只有空洞洞的,找不到方向的绝望……

    不知何时,楚修凡已经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抱着小白兔的夏凝汐和一脸得意的陆雪卉。

    “夏凝汐,我早就跟你说过,总裁他根本不爱你,现在你相信了吧?你总是那么骄傲,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么优秀,我最讨厌你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了!如果你没有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就凭你那点智商,你以为你以前能从我的手中抢走那些大大小小的荣誉,以及众人的目光吗?脱离了夏景雄给你的光环,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女人!”

    呵,陆雪卉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一个失败的人。尹榕涛利用她,父亲利用她,就连她一直深爱着的楚修凡也利用她……

    见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陆雪卉的眉头微微皱起,停顿了片刻,她踩着黑亮的高跟鞋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从相识那天到现在,我和你整整斗了七年,以后你恐怕再也没有资格和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针对你,抢你的东西,抢你的男朋友吗?”

    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夏凝汐呆呆地盯着怀里的棉花糖,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陆雪卉却不打算放过她。

    优雅地蹲下身子,直视着夏凝汐空洞无神的眼睛,陆雪卉的脸上有着女王般的强势,眼底闪着浓烈的犹如见了苍蝇般的憎恶,“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可以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着昂贵的小轿车去学校,讨厌你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得到所有师生的喜爱,讨厌你脸上总是有着宛如阳光般明媚的微笑,讨厌你有一个那么疼爱你的父亲!”

    夏凝汐依旧沉默着,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陆雪卉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仍旧憎恶地盯着她,朱唇轻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你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爱你的人,你的人生是那么的一帆风顺……可是我呢?我从小就和母亲挤在一间潮湿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小砖房里,小时候我身上的衣服总是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小朋友都嫌我穿得寒酸,不愿意和我玩……我恨老天爷不公平,我恨夏景雄,我恨你的母亲,我更恨你!明明我们有着同样的父亲,为什么我和你的生活却有着天壤之别?!”

    还没从楚修凡利用她的事情中反应过来的夏凝汐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猛地抬头盯着她,小脸苍白如雪,“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说我们有着同样的……父亲?”

    “对!”直直地逼视着她,陆雪卉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怨恨,“夏景雄是我的爸爸,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波波的眩晕宛如巨浪般向她扑来,夏凝汐紧掐着掌心,借着那尖锐的疼痛保持着仅有的意识,“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你当然不相信!”陆雪卉冷冷一笑,微翘的唇角宛如开在奈何桥畔的曼珠沙华,“你怎么会相信你那个慈爱的父亲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怎么会相信你那个表面上忠于家庭的父亲其实早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便勾搭上我的母亲,你怎么会相信你的父亲会在外面有一个仅比你小一岁的私生女,你怎么会相信……”

    “够了!不要再说了!”

    夏凝汐近乎崩溃地低吼着,受不了地捂住双耳,贪玩的棉花糖趁机从她的怀里跳到她脚边的地上。

    “这样就受不了了?”陆雪卉冷酷地盯着她,脸上有着报复得逞后的快感,“那如果我再告诉你,其实你的母亲是你的父亲害死的,你是不是就要疯了?”

    夏凝汐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恐一寸寸地爬满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她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其实你的妈妈根本不是死于脑溢血,而是被你的父亲活活气死的!我的妈妈去世后,夏景雄一直在暗中给予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后来这事让你的妈妈发现了,她顺藤摸瓜,查到了夏景雄和我的关系。她和夏景雄对质时,夏景雄死不承认,还说出侮辱她的话。你的妈妈受不了刺激,一气之下病发,救治不及,导致死亡。”

    “不……不可能的……”夏凝汐缓缓地摇头,语带哽咽地低喃,“爸爸一直深爱着妈妈,他怎么会惹妈妈生气呢?”

    “信不信由你!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不是你一句‘不可能’就可以改变的。”陆雪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停顿了片刻,又说,“对了,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你家的事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其实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想方设法地打探你家的消息。这七年,除了学习和工作,我花在你家的时间比花在我自己身上的时间还多。我这人做事从不白忙,说不定现在我这个局外人比你这个主人更了解你家的状况!”

    夏凝汐跪坐在地上,精神恍惚,嘴唇青紫,脸色白得惊人。

    话说到这里,陆雪卉似乎有些累了。她缓缓地站起来,转身正要离开,却感觉到脚踝上有些微痒。低头一看,发现那只雪白的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脚边,啃咬着她的丝袜。

    陆雪卉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脸厌恶地抬脚把小兔子踹开。

    “你在干什么?!”

    夏凝汐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怒瞪了她一眼,伸手就要抱起受惊的棉花糖。

    看着她满脸的心疼与不舍,陆雪卉的眼底闪过一抹残忍的凶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夏凝汐的手将要碰到小兔子的前一秒,尖锐的黑色鞋跟狠狠地踩在小兔子娇弱的小身体上!

    小兔子吃痛,使劲地挣扎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夏凝汐疯了似的扑上去,苍白的手指使劲地拉着陆雪卉的脚踝,试图把那只凶残的脚从小兔子的身上移开,“陆雪卉,你疯了?它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这样做,它会死的!”

    陆雪卉却偏不如她的愿,夏凝汐越是使劲拉,她脚下的力度便越大,唇畔有着残忍的冷笑,“你不是说它是你的爱情幸运物吗?既然你的爱情已经死了,那留着这只破兔子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我把它踩死,免得刺眼!”

    尖锐的鞋跟刺进小兔子的皮肤里,鲜红的血液慢慢地沁出,染红了雪白的皮毛。它挣扎得更厉害了,喉间的呜呜声也越来越重,传到夏凝汐的耳里就像是数千把锋利的小刀,直把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不!我求你了!”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与骄傲,趴在陆雪卉的脚前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叫着,泪水爬满了那张苍白的小脸,“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给你!你放过它!我求你放过它!”

    陆雪卉毫不动容,任凭夏凝汐怎么拉怎么抓,那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踩在小兔子身上的脚却没有移动一分一毫,“什么都给我?现在,你的父亲入狱,总裁也不要你了,你以后连怎么养活自己都成了一个问题,这样的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终于,小兔子的挣扎慢慢地弱了下来,低低的呜呜声也从它的喉间消失了。鲜血从它的口鼻里流出,刺目的暗红色宛如开在三途河边的彼岸花,鲜艳得令人触目惊心。

    陆雪卉低头看了悲痛欲绝的夏凝汐一眼,这才满意地把脚挪开,转身大步走出这个苍白的空间。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夏凝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地盯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小兔子,身体如抖筛般剧烈地颤抖着,泪珠大滴大滴地从那双空茫茫的眼睛里滑落。

    没有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不要她了,她的爱情死了,棉花糖也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些甜蜜幸福的回忆,也随着一并消失了……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走出总裁办公室,在走道的拐角处,陆雪卉遇见了楚修凡。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他,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裁,您还没有走?”

    “你跟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陆雪卉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他,一时揣测不准他的意思,“呃?”

    “我爱不爱她,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身为楚翔的员工,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擅自来二十一楼。”冷冷地把话说完,他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凝望着他西装笔挺的背影,陆雪卉紧紧地咬着唇,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刚才,他是在变着法子,帮夏凝汐教训她吗?可是,他不是不爱夏凝汐吗?当初他不是为了利用那个女人才默认和她交往的吗?他现在不是对她很失望吗?那为什么刚才……

    “对了,”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她,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你不想调到西藏分公司,以后别招惹夏凝汐,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闻言,陆雪卉的心顿时冷了下来,瞬间面如死灰。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感情!他对夏凝汐的态度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不在乎!

    她输了,她彻底输给了那个姓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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