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摇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唉，小寒，讲来讲去还是怨你自己。三年前你要不和小张离婚，不跟李风搅到一起，哪有现在的麻烦？李风……他大你整整十五岁哪！唉，你何苦嘛！
老妈把话扯远了。三年前小寒义无返顾地与交通局文书小张离婚，与局长李风结婚（李风付给妻子十五万），在城关出足了风头。一时间有关他们的故事流行着四五种版本。当然这事与本案无关，不说也罢。
关键时候老爸是清醒的。他像电视剧里的领袖那样挥了挥手，果断地挫败了老婆节外生枝的企图：你啊，别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当务之急是要研究对策。最好能大事化小，让他回来过年。
众人面面相觑。妈见大家都不吭气，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撬开：讲话啊！你们都哑巴啦？你们怎么都像“天仙配”里的槐阴树？和平时期一个比一个能，一遇到事就成了木头桩子！唉，这个腊月样样不顺，年也过不安稳了！
小寒的目光有如战场上的探照灯掠过每一个人。最后在你的身上定格。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叫了一声：大姐！
你的思路永远比她慢半拍：小寒，你什么意思？你讲清楚。
哎呀，你明知故问，找肖杰肖市长啊！
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妈也松了一口气：是啊，我一急就头晕，把这个重要人物给忘了。
小寒说：肖杰是副市长啊！又是组织部出来的。只要他咳嗽一声，李风就得救了。
你呆若木鸡，许久才淡淡地说：我不可能去找他的。
二姐说：小寒，大姐总有她的难处。
小寒说：她能为了弟弟去找他为什么不能为我跑一趟？
小寒在将你的军。三年前，我想调往深圳，学校联系好了，一系列考核都通过了，商调函也发了，县里就是不肯放行。我忧心如焚食不甘味。大姐，你感同身受，下决心去找肖杰。他当时是市人事局长。
你和肖杰已十多年没见过面。想不到你们重逢在人事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你说：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你明知故问。他肯定很好。只是，他的目光里已找不到那团火苗。
肖杰慷慨陈辞：腊月，你的事，只要不违反规定，只要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管来找我。毕竟，我们……我肖杰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时过境迁，他早就不是当年的他了。他越热情，你越感觉到彼此的隔膜。你甚至觉得利用这一层关系去办别的事是多么下贱庸俗。你为自己的庸俗脸红。那一刻你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找他了，无论发生什么事。
妈，你不是不晓得，我和肖杰……早就形同陌路。
你撒谎！小寒叫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对肖杰一往情深！不然你为什么给儿子起名叫小杰？
这句话如一枚重磅炸弹，轰得你瞠目结舌，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大姐夫也很激动了：你们什么意思？简直是逼良为娼。
你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是语气很坚定：小寒……我不能去。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李风这事与弟弟的事不同。弟弟调动是好事，起码不犯法。李风的事，是丑事，贪赃枉法。我帮了他，我也是庇护腐败分子。再说，要不是他们这些贪官污吏，我当初也不会下岗。
爸说：腊月，你又在东拉西扯了。能把李风保住，就是保住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你也知你现在失业的处境，以后还得靠小寒支持。
妈说：胳膊要往里拐，一人有难，全家共担，腊月，你要做个榜样，这回就指望你力挽狂澜。
你忽然感到很疲倦，想立即找个地方躺下来。你干脆利落：你们不要逼我，犯法的事我不做。
小寒没指望了，她声泪俱下：好你个沈腊月！一点也不讲姐妹情分！这么多年我对你差了么？看我倒霉你心里高兴是不是？
老妈说：腊月，你太让我们伤心了。我们对你真不薄，就拿过年来讲吧，晓得你经济困难，我就先替你安排了，让你家三口来我家过年。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杰忽然插了一句：我妈在这家里就像佣人。
三姐说：当然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了。
老爸说：你妈妈下岗了，难道要我们供着她不成？
小寒冷笑道：看我们不做事眼红了吧？谁叫你家穷得揭不开锅。
那一刻，你双手抱头，仿佛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你似乎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脚下一片汪洋，浑身上下是彻骨的悲凉。
话已说到尽头，覆水难收。
你站起来，用命令的口气说：家昌，小杰，我们走！
老妈很困惑，问你：那你们……不过年啦？
你说：不。一定要过。我们自己在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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