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伤不起-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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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药?”苏梨袂因这不明缘由的污蔑而涨红了脸。

    却不料那通红的脸看在众人眼中却是心事被猜中而恼羞成怒的表现,四下里顿时议论纷纷。

    “看教主的表现……是真的了?”

    “天、天哪!”

    “教主好凶残!可怜的左护法,啧啧……”

    当听到周围的议论,尤其是看到殷九九正欢乐地一边往纸上记东西,一边还念念有词时,苏梨袂的脸青红交错,只觉羞愤欲绝,被气得浑身颤抖,只能用自以为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罪魁祸首苏风觉。

    迎着她凌厉的目光,苏风觉一脸不解地沉吟片刻,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在苏梨袂欣慰的目光中,上前握住她的手,“悄悄”地说道:“教主,我们回屋再谈。”

    虽然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没什么诚意,恰好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聚焦在二人身上的目光瞬间更为古怪了起来。

    “喂喂,你……唔唔!”苏梨袂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险恶用心,愤愤不平地大声抗议,不料苏风觉眼明手快地飞快捂住苏梨袂的嘴,就这么拖着拼命挣扎的苏梨袂一路远去。

    众教众用仰慕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具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苏风觉二人消失在视线中,久久无言。

    沉默半晌,某多愁善感的教众从怀中抽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哽咽着拭去鼻涕,抽抽搭搭地说道:“太——太感人了,为了我们的安全,左护法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将教主带离了我们!”

    “没错,左护法真是太有奉献精神了!”

    “以后我一定要誓死追随左护法大人!教主再厉害不也拜倒在左护法的美色之下吗?”

    “没错!左护法才是真!绝!色!”

    那边教众正在欢乐地议论纷纷,而这边,被遗忘的云晚歌已经完全石化了。

    当“教主”二字传入她耳中时,她就彻底斯巴达了。

    若是别人听到这里,想必一定会猜出事情的真相,然而云姑娘的脑回路与常人有那么一些不同,此刻她心里最呼之欲出的想法却是——

    “天啊,让如此纯洁善良的苏梅姑娘当教主,这、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不行,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纯洁的姑娘这般堕落下去,甚至不惜与这些歪魔邪道为伍,狼狈为奸!

    这个想法让她热血沸腾,当即一把推开面前的“障碍物”,就迫不及待地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被她随手推开的“障碍物”正是拼命挤出人群,挡在她面前欲质问她的苏写眉。

    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还被云晚歌当成空气一样步履轻快地与他擦肩而过之后,苏写眉本就不悦的脸更是漆黑如炭,难看至极。

    他眉宇间掠过一丝暴戾,咬牙切齿一番后,还是默不作声地决定悄悄跟在她身后。

    “唔唔……苏……浑蛋放开我!”

    一察觉到捂着自己嘴的力道稍小,苏梨袂就迫不及待地挣脱开来,叉腰气呼呼地瞪着苏风觉:“干什么你,你要造反?”

    对自己“大逆不道”的行为避而不谈,苏风觉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期待:“教主,我的生辰快到了,可有想好送我什么礼物?”

    “咦,你的生辰?”苏梨袂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警惕地捂住钱袋,如临大敌地后退一步,“我可没银子。”

    苏风觉额上暴起清晰可见的青筋,然后把目光移向远处,良久才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么,教主,把你送给我怎么样?”

    苏梨袂惊呆了。

    而这边,云晚歌冲到药房:“这个,收起来,这个,也收起来!”气势汹汹地把视线之中所有的药都扫荡一空。

    把所有的药都收起来了,苏姑娘就没办法下毒害人了!

    嗯,这真是个好主意。

    云晚歌为自己这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而感到十分骄傲,她喜滋滋地想。

    行动一直都十分顺利,她轻而易举地就把药扫荡一空。

    然而变故很快便发生了,当她抱着药鬼鬼祟祟地往自己屋子去时,却撞上了尾随她而来的苏写眉。

    苏写眉一眼就看到她怀中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而她出来的方向,不正是……

    苏写眉抬眸,目光落在她身后,疑惑地皱起了眉,心里浮起了一个猜测。

    云晚歌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顾不上打招呼就匆匆忙忙地向自己的屋子冲去,争取第一时间将这些药人道毁灭。

    而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无疑是证实了苏写眉的猜测。

    他目露寒光,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回到屋内的云晚歌赶紧锁上了门,把怀中搜刮而来的药全数倒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唔,这么多药,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云晚歌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有了办法……

    用自己的办法草草处理好后,她还是决定彻底消灭干净,而最好的办法无疑是一把火烧个干净,这就需要去厨房借个火。

    于是,刚进屋不久的云晚歌又匆匆向厨房冲去。

    而在她离开不久,墙角处悄然出现一个人,正是一脸阴沉的苏写眉。

    经过一番左翻右翻,苏写眉终于从某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云晚歌藏起来的东西。

    “果然如此!”当那上面写着“十全大补丸”的巨大药丸出现在苏写眉视线中时,他怒得一拍地,脸色铁青。

    药房、云晚歌游离的眼神,以及眼前的药丸,条条线索渐渐交织在一起,清晰地在苏写眉面前呈现出了一个令他震怒不已的真相。

    “难道这是留给轩辕景的药?哼!”苏写眉酸溜溜地自言自语,“给我下毒,却给轩辕景做这种大补的药,云晚歌,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这么一想,苏写眉负气地把药丸分成好几次吞进了肚子里。

    纵然如此,由于药丸实在太大,还是被噎到了好几次,尽管过程艰难重重,但他一想到吃了本属于轩辕景的东西,顿觉神清气爽,那点小小的不适也可以忽略了。

    “咦,不过,这药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姑娘,这是我为你熬制的银耳粥。”怀春少年苏小七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不复以往的大大咧咧,而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久久,却无什么动静。

    他疑惑地皱起眉,凝神侧耳,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古怪的声响,这声音……似乎是右护法的?

    右护法怎么会出现在云姑娘的屋子里?

    “不好!”苏小七脸色一变,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柔弱的云姑娘被霸王硬上弓的惨烈场景,他银牙咬碎,不顾自己的身份当即破门而入,同时义正词严地厉喝出声,“右护法,快放下那个姑娘!”

    没想到,苏小七进屋之后视线迅速地逡巡一圈,却没看到云晚歌的踪影,反倒看到了双目赤红,明显神志不清的苏写眉。

    右护法这是在练什么邪功?

    苏小七狐疑地想,但发现自己误会之后,那因保护云晚歌而生出的勇气烟消云散,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妙,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战战兢兢地说道:“右护法,我我我……我不是故意打扰的……我我我、我这就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算向外冲去。

    没想到一声阴沉的冷喝从身后传来:“站住!”

    苏小七心里一跳,足下顿了顿,哭丧着脸转回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右、右护法,您还有什么吩吩……吩咐?”

    “你是我的,哪里都不许去!”苏写眉抬眸,阴冷的目光径直射向苏小七。

    苏小七虎躯一震,大惊失色地捂住胸口:“右护法,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苏写眉目光痴迷而又深情:“晚歌,晚歌……你不要离开我……”

    “右、右护法,我我我其实有老婆了,你你你……”

    “右、右护法,你放开我,我、我可是有节操的人!”当云晚歌兴高采烈地回来时,恰好听到苏小七的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她推开自己的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呆呆地对着屋内两个纠缠成一团,衣衫凌乱的人说道:“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一瞬间使得混乱之中的二人清醒了过来,他们立刻在第一时间推开了对方,同时扭过头赶紧解释:“不,不,晚歌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云姑娘,我对不起你,不过,你要相信我还是清白的!云姑娘,别走……”

    “你们……你们简直太肮脏了!”云晚歌眼泪汪汪地一跺脚,呜咽着冲出了门,只留下屋内两人惊慌失措的呼唤。

    “晚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姑娘,你误会了!”

    泪奔出门的云晚歌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之前听到的苏梨袂和殷九九的对话。

    “怎么云晚歌身边的男人都是断袖?”

    “一定是因为云晚歌身材和男人一样,长得又没男人漂亮,所以他们宁可选择男人!”

    由于自己和殷九九的胡乱猜测,间接地使得一个小白花一般纯洁善良的女孩子芳心碎成渣什么的,苏梨袂才不知道呢。

    况且此时,她根本无暇去顾及那种小事,因为面前正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等着她,而这让她为难的事,正是苏风觉即将到来的生辰。

    事实上,魔教中素来不兴办生辰宴会,只不过对于身居高位的长老、护法,礼物还是要送的。

    身为教主,苏梨袂理所当然地应该为属下送一份生辰礼物,这样,才能让属下尽心尽力地为装满金库而奋斗!

    苏梨袂热血沸腾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想到银子和金库,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苏风觉,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昨日那诡异的对话……

    “那么,教主,把你送给我怎么样?”

    当话音渐渐消散在室中后,苏梨袂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露出一脸正经,不假思索地说道:“本教主卖身不卖艺!”

    话脱口而出的那一瞬,她忽然愣了愣。

    好像有哪里不对。

    苏风觉亦是一愣,随即轻笑:“正好,我也只要教主的身。”

    后面苏风觉又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依旧是她悲愤地落荒而逃。

    将注意力从昨夜的记忆转回眼前,苏梨袂目光落在经过精心挑选后,特意为苏风觉准备的礼物上,甩了甩头,决定忘记昨日那一幕,总之,总之先把礼物送出去再说!

    苏梨袂蹑手蹑脚地钻进苏风觉院子那一瞬,他就似有所察地扬声道:“进来吧,教主。”

    苏梨袂一僵,赶紧把礼物藏到身后,才神情镇定地背着手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令她满脸惊悚。

    苏风觉,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多么不和谐的组合!

    “教主,请你吃。”对上她震惊的目光,苏风觉依旧泰然自若,只推了推面前的碗。

    咳,好像,真的有点饿。

    苏梨袂目光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上瞟了瞟,一边恋恋不舍地望着面,一边警惕地问道:“要收银子吗?”

    苏风觉失笑。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苏梨袂心安理得地坐下,开始开心地吃面。

    面的味道不错,显然不是苏风觉能做出的水准。

    “啊呜,你要不要一起……啊呜……”被苏风觉盯得不自在,苏梨袂自发自觉地把苏风觉的眼神视为“虎视眈眈”,她牢牢地护着自己的碗,一边拼命吃面,一边毫无诚意地假意客套道。

    “哦?教主这是邀请与我同食一碗面?”苏风觉并不在意她毫无诚意的做法,只是似笑非笑地扬起眉,语气有些为难,“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教主较之寻常女子比较……不过……”

    “你还是当成没听到吧。”苏梨袂面无表情地埋下脸,继续奋斗。

    苏风觉唇角若有若无地弯了弯,垂下眼帘,语气似乎带着淡淡的落寞:“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辰。”

    “苏风觉……”苏梨袂吞下最后一口面时,恰巧听到这话,心里微动,偏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嗯?”苏风觉抬眸看向她,眸中意味不明。

    “这种形象不适合你,实在太假,你还是比较适合邪佞狂妄型。”苏梨袂忍了又忍,见苏风觉依然一副“求安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语气中不无鄙夷。

    苏风觉神情讶然,似乎很是无辜。

    苏梨袂没有理会他无辜的表情,摸着下巴,神情严肃地建议,言辞恳切:“下次你试试换种形象,比如你可以学一下右护法,啊,虽然他那种风格我实在有点接受无能,不过也许那样我就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一眼看穿了……”

    苏风觉眸底掠过一丝怔然之色,随即莞尔,弯起唇角,低低笑出声:“被发现了,教主果真——冰雪聪明。”

    没有在意那带着淡淡笑意的“冰雪聪明”四字隐含着多少水分,苏梨袂权当是他真心诚意的赞扬,扬扬得意地抬起下巴,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是,本教主当然最是英明。”

    她余光瞥见苏风觉依然面带促狭,难得地觉得早就皮糙肉厚的老脸忽然一阵燥热,假意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礼物?”

    苏风觉目光落在手中的“礼物”上时,带着笑意的脸上笑意微敛,转为了一脸困惑。

    没有察觉他神情有些古怪,苏梨袂一边慢吞吞地递上自己的礼物,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不用太感动,这是本教主应做的,唔,你只需要帮我多多充实金库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话虽透露出“区区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味道,她的语气却很是骄傲,似乎对自己送出的礼物感到十分满意,苏风觉甚至隐约看到她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骄傲地翘了起来。

    微微垂头掩去抽搐的嘴角,苏风觉轻笑道:“那就——多谢教主了。”

    不过,教主送的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夜半,魔教数名教众被左护法大人紧急召唤。

    一群人围着桌子,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桌上摆放的东西——一块金灿灿的破布——各自开动脑筋苦思冥想,努力地想要回答出左护法那以往听起来简单,在此刻却十分复杂的问题:“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块破布吗?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但目光触及左护法威胁的眼神,这个脱口欲出的想法又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众人神情各异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块破布,开始充分地发挥想象力,进行各种天马行空的联想。

    “难道,这是一块能够变出各种美食的餐布?”苏小七垂涎欲滴。

    “难道——这是武林盟主的新内裤?”苏小八目露精光。

    “难道……”

    各种不靠谱的猜测令苏风觉额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直飙丈余,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提出各种古怪的想法。

    最后,还是殷九九给出了一个听起来相当靠谱的答案。

    “教主说过,等到天气冷了她打算做一块座垫……”说到这里,殷九九肯定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所以说,这一定就是教主做的座垫!”

    难道是教主见天气渐冷,担心他受凉,所以特意送给他的?

    苏风觉神情温柔地抚着那块破布,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了几分。

    其余人见此,交换着眼神,一边腹诽一边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哎呀,教主真偏心,我怎么就没这待遇!”幸好没有!

    “没错,上次我受了凉,至今风寒还没好呢,也不见教主这么关心我。”这种关心好可怕!

    “哎哎,不愧是左护法,就是比我们要受宠啊!”左护法真是舍己为人!

    众人一唱一和之间,苏风觉的唇角笑意加深,不过还是佯装不耐地寻了个理由,过河拆桥地把一行人赶走。

    待到众人不满地嘀咕着离开他的院子,他才迫不及待地把“座垫”铺在了他常用的那张椅子上。

    咳,虽然较之正常的座垫似乎太过单薄,不怎么结实,而且形状也很奇怪,但胜在代表了教主一片真诚的心意嘛。

    次日清晨,苏梨袂就迫不及待地早起,想要验收一下苏风觉收到礼物后的表现。

    “教主,早。”

    因那份贴心的礼物而心情愉悦,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的苏风觉开门,微笑。

    苏梨袂蹿进门,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半晌,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吞吞吐吐地问道:“咦,我送你礼物,你怎么不穿啊?”

    苏风觉一呆:“穿——穿?那不是座……”

    那不是座垫吗?

    他的心里忽然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坐什么?”苏梨袂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苏风觉赶紧说道。

    好在苏梨袂不过随口问问,然而那意味着一种更糟糕的情形出现了,她的注意力忽然被那“座垫”吸引了:“咦,这是什么……怎么我看着有些眼熟啊?”

    “别看!”苏风觉大惊失色地阻止道,同时脚下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欲挡在她面前。

    然而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苏梨袂已经冲进门把那“座垫”拎了起来,并且当目光落在它原先所在的位置上时,自动脑补了苏风觉先前没有说完的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教主……”苏风觉一边不着痕迹地试图夺回“座垫”,一边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总觉得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变幻莫测的神情不过持续了短短的时间,很快,就凝固在了一种名为“勃然大怒”的表情上,随之而来的是苏梨袂的一声怒喝以及被重重扔到他怀中的“座垫”:“浑蛋!居然把我送你的衣服拿来当座垫!哼,我再也不理你了!”

    苏风觉:“衣……服?”

    胡说,这种东西哪里像衣服了?

    没等无辜的左护法大人为自己辩解一番,苏梨袂已经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可怜的苏风觉只好看着那破布一般的“衣服”,苦笑了一下。

    这时候或许穿上衣服带着诚意请罪是最明智的选择,奈何苏风觉认真地翻了半天,还是无法从这团分不清头和尾的破布中找到依稀像是衣袖和领口的地方,因此他还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穿出门。

    挣扎踌躇了一番,他终究只能不顾那可怕的后果,把它小心地放进了衣柜里。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因为一个变故忽然出现了。

    “左护法,那位云姑娘失踪了!”

    一个面容普通到几乎没人能认出来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恭敬地禀告道。

    若是苏梨袂在此,定然会心中暗惊——她和苏风觉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苏林,云姑娘是谁?”苏风觉神情冷淡,对这个在他看来无比陌生的名字提出了质疑。

    苏林差点没被他的话噎死,平心静气了一瞬,才继续恭恭敬敬地汇报:“就是前几日那位白衣的姑娘云晚歌,也就是右护法带来的客人。”

    苏风觉蹙了蹙眉,隐约记起了有这么一个人,不过片刻,他面上笑容微敛,淡淡地说道,“与我何干?”

    尽管早已是意料之中,苏林还是被苏风觉的态度打击到,纵然如此,由于事关重大,他还是再接再厉地说完了剩下的话:“可是,似乎那位云姑娘闯入了禁地,而且还被禁地里的‘那位’抓住了。”

    “什么?”当“禁地”二字入耳的那一瞬,苏风觉脸上原先懒散的神情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化作冷酷肃杀,危险眯起的黑眸中流动的是不容错辨的杀意。

    与此同时,魔教的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云晚歌并没有受苦受难,而是和“绑架者”和谐友好地交谈着。

    原本被绑架的那一瞬,云晚歌也是惊慌失措的,没想到这个人告诉她,他只是误闯魔教,受了重伤且腹中饥饿,恳求她给予他一些吃的。

    云晚歌顿时善心大发,不但把身上的食物全部给了这个人,还热心地帮他看病,诊断出他是被下了一种叫“迷心散”的毒,若不是解药不好找,她或许还会顺手帮她把毒给解了。

    作为报答,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也如同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一般,和蔼可亲地与她聊着家常。

    终于找到一个聆听者,云晚歌情不自禁大倒苦水,毫无城府地把自己的经历通通告诉了眼前的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慈祥的样子,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倾述过。

    那些无处言说的秘密,比如苏写眉的野心,比如苏梨袂的“堕落”与不思悔改,都被她满腹委屈地一一说了出来。

    当她提到苏梨袂被迫登上高位之时,神秘老头似乎也同情不已:“哦?那小姑娘真是可怜,也是如你一样文文弱弱的?”

    只当他是好奇,云晚歌并没有留意到他眼底的算计。

    “哦,这倒不是,苏姑娘她喜欢穿红衣。”

    接下来还说了什么话,云晚歌不是很记得清了,但她觉得这一天算是自她来到魔教后,为数不多的美好日子之一。

    进入魔教以来,云晚歌觉得自己那么多情绪,那么多委屈,那么多话语埋在心底,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令她觉得苦不堪言。

    而这个老头的出现,无疑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倾吐秘密的契机。

    自然,她也不是全无大脑,那些人名和职位她都是经过一番篡改,若非熟悉魔教的人,并不会了解。

    而若是熟悉魔教的人,又何必向她打听这些人人知晓的事呢?

    把秘密告诉这么一个误闯入魔教的陌生人,云晚歌觉得很安全。

    尽管心里的想法如此,但不经意间瞥见老头若有所思的神情,云晚歌还是心里一紧,有些警惕地问道:“老伯伯,你是哪里来的?”

    “其实我是……”那人嘴边流露出一丝狞笑,目露凶光,手中一道森寒的银光闪过,然而话未说完,目光在落到云晚歌身后时,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脸色突变,未等云晚歌开口询问就运起轻功,一溜烟地逃跑了。

    并没有察觉到险些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危险,云晚歌只是为这奇特的神展开而惊讶地蹙了蹙眉。

    她忍不住想回头看看究竟是什么令那个老头如此惊慌失措,然而未待扭过头去,就觉后颈一痛,随即一阵眩晕传来。

    压根没有向瘫软在地的云晚歌投去关注的一瞥,收回击在云晚歌颈后的手,苏林恭敬垂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狠厉:“左护法,是否要……”

    “这次……罢了。”苏风觉语气阴寒,垂眸的瞬间,杀气汹涌。

    若不是顾及苏写眉,这个活口他绝对不会留。

    毕竟这个秘密实在……

    苏林的目光落在那老头离开的方向,忽然脸色大变:“禀左护法,‘那位’似乎朝着教主屋子的方向去了……”

    苏风觉脸色大变,未等他再言,已经运起轻功向着老头的方向尾随而去。

    浑然不知危险将至,一觉醒来的苏梨袂正在闷闷不乐地思考着,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不解。

    “为什么我会这么生气?不就是一件送不出去的礼物吗?”

    她自言自语,深深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太过。

    “为什么我似乎格外在意他的想法呢?难道……”

    仿佛有念头什么在脑中隐隐掠过,然而不待苏梨袂抓住便一闪而逝,更何况,这个问题并没有容她思考太久,一个忽然闯入屋中的黑影干扰了她的思路,那明显是慌不择路地窜逃进来的人目光触及她的那一刻,忽然杀气蔓延:“红衣……少女……”

    苏梨袂现在的武功虽不及苏风觉和几个长老,但居于末尾的殷九九她还是能战胜的,就连苏写眉,她和他也算是不分高下。

    因而,虽有不速之客,苏梨袂也不是很担心,镇定自若地抽出鞭子。

    出乎意料的是,尽管苏梨袂反应迅速地抽出腰间的鞭子迎上前,然而这人竟然有一身奇高无比的功夫,不过数个回合,苏梨袂就隐隐落了下风。

    来人并没有太多废话,手一动,剑就直直地向她的心口刺来,迅疾如闪电,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心口,无论如何也是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一刻,一枚暗器从门口处射来,精准地击中了刺杀之人拿剑的手,刺杀者吃痛,手下意识地松开,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苏梨袂虽意外,却丝毫不敢松懈,顾不上看那援助的人,趁机一脚把剑踢开的同时,也把刺杀者掀翻在地,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苏梨袂才想起看一看“救命恩人”,她抬头看向门口,却见苏风觉收回掷出暗器的手,快步走了过来,脸色微白,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后怕:“教主,你没事吧?”

    “我没……”苏梨袂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暗器”,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枚棋子。

    未待尚未从这一番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的苏梨袂说完,苏风觉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低低的声音似乎带着微微的颤抖。

    “没事就好。”

    那个瘫倒在地的老头神情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半晌,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不可置信地大笑出声:“哈哈哈,你居然……”

    苏风觉缓缓放开苏梨袂,面容沉冷,一如既往的平静神情几乎令苏梨袂疑心他刚才强烈的情绪波动不过是她的幻觉。

    “杀了他。”波澜不惊地抬起眸,冰冷的话语从口中吐出,苏风觉眉宇间是她从未看到过的淡漠,他背对着疯老头冷冷地挥手,教众一拥而上。

    苏梨袂犹在因那拥抱和苏风觉异常的表现而发怔之际,苏风觉已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清冷地在耳畔回响。

    “别看。”

    虽有血腥味弥漫在鼻间,而视线中却是一片黑暗,只有隐隐的温暖从相触的皮肤传来。

    凄厉的惨叫声分明在耳畔响起,却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不过片刻,那惨烈的声音就在耳边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宛如被画下了一个终止符一般,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苏梨袂知道,有一个人就在距自己不过数步之远的地方失去了生命,他的血沾染了那一片她曾无数次来往过的地方,又将沉默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最后的痕迹。

    一时无人出声,听声音,似乎那几个教众此时正单跪在二人面前等待吩咐。

    良久,苏风觉才淡淡吐出几个字:“清理干净。”

    他的声音云淡风轻,似乎一条人命在他的眼里是一件完全不值得一提的事。

    这一瞬,苏梨袂才惊觉在苏风觉冰冷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怎样的心狠手辣的真实性格。

    本来她一开始是有这种意识的,只不过长期以来二人之间的相处中,苏风觉似乎占了下风的假象令她不自觉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瞬忽然想起这个事实,再想到自己一次次可谓是胆大妄为的行为,苏梨袂顿觉一阵后怕,简直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弱弱地想,自己会不会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模糊的念头在脑中闪电一般飞快地掠过,苏梨袂最后还是决定忽略自己这个隐约的想法,装作一无所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扒开苏风觉的手,抬眸对上苏风觉深如墨夜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一种肯定对方不会伤害她的直觉,苏梨袂的胆子又肥了起来,小小声地问道:“刚才……那是打算占你便宜,然后被追杀到我屋子的登徒子吗?”

    此话一落,苏梨袂敢肯定,那几个刚清理完战场的教众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咦,是不是她不小心真相了什么?

    话入耳的那一瞬间,本为她那一瞬的沉默和异样眼神而心生忐忑的苏风觉脸又黑了。

    大概是苏风觉鄙视的眼神带给了她太大的压力,苏梨袂难得地有些心虚,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进行深刻的反思,苦思冥想一番后,诚恳地承认了错误,摸了摸脸,勉强地又作出了一个牵强的解释:“难道是他打算绑架我来威胁你?”

    虽然与事实相差甚远,不过……或许正是一个好机会?

    苏风觉面色稍霁,没有正面回答,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教主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觉得绑架了教主能威胁到我?”

    对上苏风觉带着期待的眼神,苏梨袂忽然想起了曾经和殷九九关于云晚歌的对话,不假思索地回答:“或许是因为我比较值钱?”

    绕口令一般的话脱口而出,苏风觉在理解的那一瞬,脸色瞬间漆黑如墨。

    而苏风觉身后的几个教众虽然看似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心里却是战战兢兢。

    纵然胆战心惊,几个教众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请示:“左护法,请问……丢到哪里?”

    顾及苏梨袂,几人含含糊糊掠过了一个词,但苏风觉还是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冷冷地说道:“找个地方埋了吧。”

    那几个教众离开之后,剩下的二人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气氛之中。

    从苏风觉阴沉的脸色,苏梨袂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妙。

    她脚下悄悄退了一步,假笑道:“咳,别介意,我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苏风觉挑眉看她,淡淡地重复。

    “当然是,啊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梨袂越说越乱,到最后只能心虚地索性不开口了。

    苏风觉神情高深莫测地上前一步,然后看着一脸不安的苏梨袂,忽然笑了:“教主,你在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话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苏梨袂看到苏风觉眼中泛起的笑意,就察觉了不妙,自己这话,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实际上,苏梨袂之所以一直没猜中护法大人的心事,除了自己热爱脑补之外,还因为二人之间的相处太过自然,苏风觉对她若有若无的宽容虽令她觉得异样,却没有往深处去想。

    而当苏风觉真正的一面在她面前悄然展现出冰山一角,她在感到深深震撼的同时,也不由开始反思了。

    为什么自己接二连三地激怒他,却没有遭遇他的任何打击报复?

    得罪他的人下场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就连刚才,若非他刻意回避,自己就会亲眼看到那一出。

    可是,为什么偏偏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再狗血的话本苏梨袂都写过,再煽情的话语她的男女主也说过,云晚歌和苏写眉那对小白花加咆哮帝的奇葩组合还摆在那里呢,可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迟疑地抬头对上苏风觉,小心翼翼地问道:“苏风觉,你对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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