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伤不起-变故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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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线?月老庙?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关键词传入耳中的那一瞬间,苏梨袂脑中首先冒出的想法居然是……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苏风觉,忽然想起曾经在月老庙中时,苏小八手中某本神秘的小册子,而那上面“苏风觉”“苏二”两个名字也开始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打着转。

    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苏风觉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种种回忆使得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显然,月老庙一行带给苏风觉的也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当他不经意瞥见苏梨袂古怪的神情时,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出于某种对她的深切了解,足以使得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于是……

    “苏小八,近来你似乎很闲,右护法曾说过他那边缺人手,就由你去吧。”

    “什么?”听到苏风觉凉凉吐出的话,苏小八脸色煞白,仿佛听到了惊天的噩耗一般。

    苏风觉面色更冷,护短的教主大人见状不高兴了,眼眸一眯,声音转冷:“苏小八,难不成,你更愿意去云姑娘身边伺候?”

    与苏小七不同,苏小八立志要娶一个剽悍的女汉子来保护“柔弱”的怕黑怕鬼的他,而云晚歌那种与他一样“柔弱”的小白花显然不符合他的要求,更何况……在云晚歌身边伺候,和在苏写眉身边伺候有何不同?

    更为严重的是……说不定还会受到苏写眉的迁怒!

    见他一脸悲惨,苏梨袂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忽然用一种慢吞吞的腔调说道:“其实……想要将功赎罪也不是不可以……”

    苏小八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看向她。

    “唔,最近教中金库空虚……”苏梨袂先是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然后在苏小八渐渐变得警惕的目光中话锋一转,和蔼可亲地问道,“小八的风筝一定卖得不错吧?”

    “教、教主的意思……”苏小八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不由僵硬了几分,不自然地问道。

    苏梨袂笑眯眯地伸出手,毫不羞愧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教主是坏人!想骗走他的银子!

    可是,苏小八经过一番万般艰难的挣扎,终于在安全和银子之间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还未捂热乎的钱袋。

    未待哭丧着脸的苏小八再挤出什么话,苏梨袂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喜笑颜开地把钱袋在苏风觉面前炫耀一般地晃了晃,得意地说道:“苏风觉,我比你适合保管金库多了吧?”

    “嗯,教主威武。”隐约看到对方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骄傲地翘了起来,苏风觉眉梢带笑,声音低柔,毫不吝啬地赞许道。

    听到他话语中隐约的笑意,苏梨袂脸莫名一热,别扭地偏过头不看他,故作粗鲁地一把拽过他:“走了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风觉笑:“好。”

    毫无内疚感地将可怜的下属搜刮得一干二净后,无良的教主苏梨袂神清气爽地拖着苏风觉往回走,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八卦着“右护法与苏小七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尽管话题不是自己喜欢的,不过苏风觉还是安静地听着她欢快的声音,目光偶尔瞟过少女眉梢眼底跃动的笑意,唇畔便也随之流露出淡淡的愉悦。

    临近苏风觉所在的院子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蹙了蹙眉,伸手拦住了步履轻快的苏梨袂,淡淡地说道:“出来吧。”

    苏梨袂停步,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苏风觉,而未待她吐出自己的疑问,就见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苏风觉面前,目光触及苏梨袂那一瞬似乎犹豫了一瞬,才禀报:“左护法,有客来访。”

    神出鬼没的男子猝不及防地出现,让苏梨袂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条件反射地后跳一步,站在和苏风觉平行的位置,才拍了拍胸口,平缓了一下紊乱的呼吸,然后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男子。

    这一望,她不由生出几分惊讶,按理说,教中的人,她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混了个脸熟,可这个人她却从未见过,也许不乏他长了张见过便忘的路人脸的原因。

    而且看起来……似乎是苏风觉的亲信。

    苏梨袂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小小的失落。

    苏风觉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他侧过头看向苏梨袂,恰似不经意地解释道:“苏林……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人。”

    苏林闻言,平静无波的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情绪,如出现一般无声地消失了。

    听到苏风觉的解释,苏梨袂心里忽然就晴朗了起来,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想起苏林的话,心里又生出了淡淡的疑惑。

    有客来访?

    这个“客”又会是什么人呢?

    进门看到“客人”那一瞬,苏梨袂再次惊讶了:“江尤,怎么是你?”

    没错,这位所谓的“客人”,正是前段日子还给她发了谴责信的江尤少侠……

    而且他看起来真有几分风尘仆仆的狼狈意味。

    江尤闻言苦笑了一下,苏梨袂一眼就看到他的肩上隐约有未包扎好的伤,显而易见,他与轩辕景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怎样激烈的情况。

    “哟,江公子,来避难?”苏梨袂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幸灾乐祸。

    江尤微微一笑,纵然一身狼狈,面上却没有丝毫难堪之色:“苏姑娘,怎么不怀疑我是来暗杀你的?”

    “未来的盟主,你可未必杀得了我。”苏梨袂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道。

    或许是苏梨袂力道不小,江尤感觉到一阵刺痛,他的眉角抽搐了一阵,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毫不意外地看着苏梨袂被黑着脸的苏风觉拽回了身边,然后才从容地一笑,若有所指:“看来的确是杀不了你了。”

    苏梨袂丝毫不在意他语气中淡淡的揶揄,笑眯眯地看向冷着脸的苏风觉,心里溢出一丝好笑:“乖,别吃醋。”

    她的话一出口,刚喝下一口茶的江尤差点喷了出来,而苏风觉不自然地偏开头,江尤见此一幕,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唇畔的笑意微微凝滞,眸中掠过恍惚的羡慕,很快便恢复镇定,他拍了拍手:“对了,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小小礼物。”

    他自然不可能胆大到孤身一人来到魔教,很快,随着他的示意,几个守在门口的手下就带着所谓的“礼物”进来了。

    那竟是一个昏迷不醒、生死不明的人。

    苏梨袂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她对这个人并没印象,于是转头看向苏风觉,却见他似嘲非嘲地勾了勾唇角,似乎并不意外。

    苏梨袂垂眸,掩去了眸中泛起的惊涛骇浪。

    自己到底忽略了多少事?

    又或许,有多少事在自己不曾发觉时悄然发生。

    好在江尤接下来的话为她解开了疑惑。

    “你们的这位四长老不久前曾来‘拜访’过我……”

    江尤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意味深长。

    四长老?苏司?

    那不就是苏写眉的亲信吗?苏梨袂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每天浑浑噩噩的,连长老长什么样都记不住,教主的位子也不知道怎么坐稳的。

    江尤话虽委婉,苏梨袂却听出了其言下之意,心里一动。

    身为魔教四长老,竟然私底下联络正派中人?

    又或者……是苏写眉的意思?一心想得到教主之位,而又不愿和轩辕景联手的苏写眉,自然也只能转而与江尤联手……

    这么一番推测,苏梨袂也把真相揣摩了个七七八八,心里生恨,气呼呼地踹了苏司一脚。

    江尤善解人意地装作没看见苏梨袂孩子气的举动,目光投向苏风觉,神情一肃:“这表示了我最大的诚意,所以……”

    苏风觉淡淡颔首:“我会让我的人从你身边撤回来。”

    听到这句话,先前还在愤愤的苏梨袂差点喷笑出来——

    难怪江尤这么有“诚意”,敢情苏风觉一早就不放心他,派了人去监视他,还故意让他发现。

    想想吧,你在茅厕的时候发现没带厕纸,正在为难之际,旁边的人悄无声息地递上一卷厕纸……

    你在青楼喝花酒时,正对着一群美人眼花缭乱之际,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道:“我看那红裙子的姑娘不错……”

    你和手下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某个角落,一脸阴险地商讨阴谋诡计时,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们真是蠢死了,这样会失败的……”

    ……

    真……真是太好笑了!

    苏梨袂心里的小人打滚狂笑,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额上青筋暴起,江尤装作没看到苏梨袂忍俊不禁的模样,得到苏风觉的承诺后终于如释重负,目光也放松地在屋内逡巡,很快就牢牢地定在了一个东西上,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咦,这是……”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梨袂浑身一僵,先前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转而代之的却是欲哭无泪的悲愤情绪——

    为什么自己要把那个印着《白花仙子带球跑》的风筝带回来还恰好被江尤注意到?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江尤一眨眼的工夫,就见苏梨袂已经灵机一动冲上前,在他遗憾的眼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把那风筝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并藏在身后偷偷地“毁尸灭迹”。

    江尤见此,嘴角微微抽动,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惋惜的眼神,顺带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皮糙肉厚的教主大人却对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怨念视若无睹,自以为不易察觉把地手中的碎屑往身后偷偷一丢,然后如释重负地悄悄舒了口气,才对着他十分友好而热情地微微一笑,转移他注意力一般地说道:“江公子就放心在此住下吧。对了,不要靠近最东边的屋子,云晚歌住那里。”

    转移注意力的目的是达到了,过程却有些意外。

    听到“云晚歌”三字,江尤眉梢微动,脸上逐渐染上了凝重之色,语气有些怪异:“那位云姑娘……果真在这里?”

    听出他语气里的沉重,苏梨袂笑意一僵,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果真?这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江尤接下来迟疑吐出的信息令她的猜想变为了现实。

    “如果是这样,恐怕你们麻烦就大了。轩辕景近日似乎已经查到云晚歌的失踪和魔教有关,正在召集正教众人剿灭魔教,恐怕不日……”

    莫名地,苏梨袂心里涌出了浓浓的不安。

    见她脸色变幻莫测,难看至极,苏风觉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便有教众识趣地带江尤去住下,而他则目露关切地看向苏梨袂,迟疑半晌,轻轻地问道:“教主?”

    苏梨袂心里闷闷的,一阵心烦意乱。

    恰在此时,听见了苏风觉的轻唤,她如梦初醒一般,抬头恶狠狠地看着苏风觉,目露凶光。

    苏风觉微惊,狐疑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不自然地蹙了蹙眉:“教——”

    后面的几字尚未来得及吐出,他就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睁大了眼睛——因为苏梨袂忽然扑上去凶猛地咬住了他的唇:“苏风觉,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许死!”

    不过短短的怔愣后,感受到唇上传来的刺痛,苏风觉眼波微动,从善如流地化被动为主动。

    与她毫无章法的吻不同,苏风觉的回吻温柔缱绻:“放心,我舍不得死……”

    片刻之后,苏梨袂的居所。

    教主大人和左护法在十分严肃地商讨大计,气氛轻松而友好——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把云晚歌那祸害遣送回去!”

    苏梨袂十分霸气地单脚踏上桌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一直盯着她的苏风觉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一言不发地扭开头,默默望着地面。

    “苏风觉,你说对不对?”苏梨袂恰好扭头向他寻求支持,然而原本笑眯眯的脸在看到苏风觉疑似嫌弃的动作时瞬间化为了一脸的不满,勃然大怒道,“喂!苏风觉!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教主……”苏风觉平静地出声,依然没有回过头,只是耳根微微红了。

    “什么事?”苏梨袂还在对他之前的态度耿耿于怀,气呼呼地鼓起包子脸,没好气地回道。

    苏风觉眼神游移,就是不看她:“你穿的是裙子,所以……”

    “哈?”苏梨袂先是有些一头雾水,很快就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姿势,瞬间奓毛了。

    她触电一般从桌子上一跃而下,恼羞成怒地对他喝道:“浑、浑蛋!你往哪里看?”

    “教主,刚才你又穿着裙子跳下来了。”苏风觉淡定地避开她恶狠狠的视线,平淡无波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你、你……浑蛋!”被调戏的教主顿时暴走了。

    直到去“劝降”云晚歌的路上,教主大人还在闹别扭。

    她气呼呼地走在苏风觉旁边,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装作看不到他。

    苏风觉表示,说实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然以后……我不提醒你了?”沉吟片刻,他十分诚恳地提出建议以图弥补。

    “你流氓!”教主又奓毛了。

    苏风觉无语。

    一番吵闹之后,他们齐齐在云晚歌院子门口停步。

    凭着良好的耳力,他们清楚地听到屋子里传来某种古怪的声音——

    “不要!求求你……”

    “不要……放开我……”

    “我们……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苏梨袂深吸了口气,干脆利落地转身,正欲离开之际,忽然有桀桀的诡异笑声从不知名的角落传来。

    苏梨袂惊讶地望去,却见殷九九和苏尔神情兴奋地躲在角落窃窃私语。

    “二长老,你说他们在做什么?”

    “大概是什么羞羞的事情?”苏尔迟疑。

    “我猜他一定会不举!”殷九九得意扬扬地预测道。

    苏梨袂深有同感,愉悦地向二人走了过去:“我也觉……”

    话音未落,她忽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一刻发出的清脆声音使得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

    而屋里的人似乎也一下子哑了一般,再没有发出任何暧昧的声音。

    苏梨袂默默地收回自己闯祸的脚,默默地看向一下子哑了声的殷九九几人。

    殷九九和苏尔也一言不发地回望着她。

    于是,这般眉来眼去之后,几人理所当然地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际,苏写眉忽然衣冠不整地冲了出来,依然满面潮红,然而脸上欲求不满的怒气却几近喷薄而出:“谁?怎么是你们?”

    沉默许久,殷九九抬起爪子对着他招了招:“嗨!”

    苏写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个笑眯眯和他打招呼的人,一时被他们做坏事被抓包还毫无内疚之意的行为所震惊了。

    “呃,我们是不是打扰了什么?”终于,苏梨袂不着痕迹地瞟过他尚未整理好的衣服,后知后觉地小声说道。

    由于突发事件的打岔,苏梨袂回到屋子才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把去找云晚歌的目的都忘了。

    直到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

    “算了,晚几天也……没关系吧。”她不确定地喃喃。

    “苏姑娘,好巧。”就在她举棋不定之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沉思之际忽然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苏梨袂受惊地小小后退一步。

    然而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不动声色地微笑回击:“见江少侠你满面春意,难道是在思念谁家姑娘?”

    听到她的话,江尤脸上出现刹那的怔然,随即笑意加深:“是啊,我在思念一个人。”

    本是打趣,却不料他居然真的承认了。

    苏梨袂微讶,不知如何接话。

    江尤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微笑着说道:“苏姑娘,我是来道别的。”

    “咦?”

    “再不回去,姑娘就要成别人家的了。”江尤微叹,意有所指。

    苏梨袂沉吟片刻,言辞诚恳:“哦,那,一路顺风。”

    “谢苏姑娘吉言。”江尤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希望下次见到苏姑娘,你还能一如既往地……”他沉吟片刻,十分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尚算厚道的词,“活蹦乱跳。”

    苏梨袂无语。

    这词怎么让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咳咳,大概是错觉吧。

    江尤走后不久,殷九九就探头探脑地出现了:“他走了?”

    苏梨袂笑了起来:“嗯,走了。”

    自从江尤来魔教后,殷九九每日都会“不经意”地带着自己的画作“路过”江尤的住处,终有一日,被他善解人意地提出相互学习一下。

    自那以后,殷九九仿佛找到了一个势均力敌,足以令她全力以赴的对手,《江湖八卦》也不管了,每日都处于热血沸腾地与江尤比画之中。

    结果大概不尽如人意,因为殷九九每次都是斗志昂扬地过去,垂头丧气地回来。

    果不其然,听到江尤走了,殷九九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对了,九九,给你说件事啊。”苏梨袂坐在椅子上,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什么玩笑一般,“我打算把你送出魔教。”

    “什么?”殷九九的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随即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就要摸苏梨袂的额头,小脸上一片沉重,“教主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热?教主你还好吗?你不要想不开啊……”

    高深莫测的表情瞬间破功,苏梨袂笑容一僵,咬牙切齿地说道:“殷九九,我改变主意了,我不送你走了,你现在就圆润地滚出我的视线!”

    “教主,”殷九九悲痛欲绝,声情并茂地说道,“有病要趁早——”

    她的话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苏梨袂收回了自己敲在她后颈的手。

    “早打晕就没这么多废话了。”揉了揉自己发痛的手,苏梨袂小声嘀咕道。

    继江尤走后,又送走了殷九九。

    分明只少了两个人,魔教却似乎一下子空了起来。

    没有了以往熟悉的吵吵闹闹,苏梨袂一时觉得有些失落。

    她沉默地望着窗外。

    正值深秋,若是在别处,理应见到泛黄的树叶枯蝶般飘落。

    然而这里却是魔教,苏梨袂看了许久,却也硬是没看出朵花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身后多了一个人。

    “都走了……”苏梨袂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喃喃,“苏风觉,你来是想把我也送走吗?”

    “教主,你也……”苏风觉没有否认。

    未待他说完,苏梨袂已经抢先转过身抱住了他,笑眯眯地说道:“苏风觉,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沉默许久,他笑着说:“好。”

    说来也奇怪。

    比起时时刻刻在眼前晃悠的二长老苏尔和五长老殷九九,死去的四长老苏司和大长老苏义、三长老苏衫更像是打酱油的存在,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梨袂进教以来,几乎没见过他们几次,因此当一觉起来见到苏衫长老时,她不由愣了愣。

    作为魔教中少有的成熟女性,苏衫长老有着美艳动人的脸,与此同时,却也有着与之不符的,令人退避三舍的冰冷气势。

    长相偏娇俏可爱的殷九九其实和她长得并不像,而且……为什么九九姓“殷”呢?

    苏梨袂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涉及他人隐私,却又不便打探。

    “教主。”苏衫长老止步,恭敬地微微颔首。

    “三长老,今日来找我……”

    “教主,听说您把九九也送走了?”苏衫长老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看不出丝毫表情。

    的确是“也”,与正派一战,结局注定,而为了保存魔教的有生力量,苏梨袂、苏风觉和几大长老商定,把大部分教众通过蛇窟密道转移到安全之处。

    而留下来的人,生死不知。

    作为教主,苏梨袂原本理所当然地也应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然而,她又怎么可能留下苏风觉一个人?

    “是啊,九九毕竟年纪尚小……有什么不妥吗?”苏梨袂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衫长老冷冰冰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整张脸顿时显得柔和了很多:“教主,你忘了么?九九位列五长老,与我无关,五大长老,是需要实力的。”

    竟然是这样吗?

    敏锐地察觉到苏梨袂低落的情绪,苏衫长老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教主的好意。毕竟,九九是我唯一的女儿……”

    苏梨袂听此,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苏衫长老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是好奇我为什么对九九不管不顾吗?”

    未待苏梨袂开口,她又淡淡一笑,笑容中带上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或许,是因为九九长得太像她的父亲吧。”

    苏梨袂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连串正派少侠魔教妖女虐恋情深的故事。

    苏衫长老又是了然地淡淡一笑:“教主恐怕误会了,他并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与他之间,不存在谁负了谁。他不愿为我进入江湖,赤手屠苍生,我亦不愿为他退出魔教,洗手做羹汤,如此而已。”

    心情复杂地看着苏衫长老消失在视线中,苏梨袂的脑海中依然盘旋着她最后的话。

    “我们的相遇,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或许这样,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苏梨袂常常在话本中看到,那时虽觉感动,却也不会如同这一刻一样,在苏衫长老平淡得几乎没有温度的语气中,却觉得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了苏风觉。

    此战以后,他们二人,又会是什么结局?

    相濡以沫,又或是……相忘于江湖?

    她莫名叹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然而却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伤春悲秋,因为很快,她就想起了正事——被耽误的“送走云晚歌”这一重大任务!

    无可置疑,送走云晚歌绝对是所有准备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虽然主动来找云晚歌的时候并不多,但云晚歌住在离苏写眉最近的一个屋子里,这一点,苏梨袂还是知道的。

    云晚歌不愧是苏写眉的心头肉,整个院子被苏写眉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守着,倒也不知是唯恐苏梨袂对她下手还是担心云晚歌会逃跑。

    看着那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卫,苏梨袂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阻止跟随她而来的教众,然后神情平静地走上前,直接对那几个人说道:“我有话要对云姑娘说。”

    “教主,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右护法命令我们……”守在门口两个右护法一脉的教众为难地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语气在苏梨袂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依然十分恭敬,却是丝毫不肯让步。

    “你们的意思是……本教主找个人还需要经过右护法的允许?”苏梨袂神情微冷,语气冰冷。

    “教主,我们实在是……”两人额头渐有冷汗沁出,态度越发地恭敬,却依然没有让步的倾向。

    苏写眉人不怎么样,手下倒是意料之外地忠心耿耿。

    苏梨袂不易察觉地瞟了瞟他们身后,微微沉吟。

    看起来,苏写眉似乎不在。

    她心思如电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那么,就直接把他们打晕好了。

    然而未待她向手下发出指令,屋内就传来云晚歌高高兴兴的声音:“是苏姑娘吗?快进来呀!”

    伴随着云晚歌轻快的声音,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不翼而飞。

    再回想起来,先前两个护卫那“不畏权势”的举动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在门口二人警惕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苏梨袂毫不犹豫地抬步走了进去。

    进了门,对着似乎打算跟进来的几人微微一笑后,她神色平静地抛出一句话后,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你们是打算进来偷看云姑娘换衣裳?”

    进入苏梨袂视线的是整个人都裹在毛绒绒的雪狐毛裘中的云晚歌,衬托着白毛,她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见到苏梨袂后,她清秀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苏姑娘,你是来陪我聊天的吗?”

    “不是。”面对那连冰雪也可以融化的温暖笑容,苏梨袂不为所动,开门见山地说道,“云姑娘,我来送你回去。”

    她的语气十分强硬,不是询问意见的疑问句,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什么?”云晚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眨眼之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云晚歌沉默,苏梨袂皱起眉,试探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为什么改变主意了,难道是因为那日……”

    想起那日的一室旖旎,云晚歌清秀的小脸上飞上了一抹嫣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慌忙辩解道:“不,你不要误会,我们、我们那日什么也没做……”

    苏梨袂心中暗道:“你当我是傻子呢?”

    如此心急火燎的时刻,云晚歌居然还在这里愁肠百结,磨磨唧唧。

    那一瞬,看着云晚歌娇羞的笑颜,苏梨袂心里忽然涌出莫名的烦躁,她抿了抿唇,按捺下即将喷薄的怒气,淡淡地问道:“你知道魔教为什么会和正派打起来吗?”

    “不知道。”云晚歌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问道,“是因为魔教名声不好,所以阿景才要为民除害吗?”

    “是因为你。”苏梨袂冷冷地说道,“因为苏写眉不肯交出你,所以轩辕景才会私仇公报。”

    “为我?”云晚歌先是一脸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小嘴,随即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说道,“这一定是误会,我可以讲和呀,阿景一定会听我的!”

    苏梨袂摇了摇头,为她的天真冷笑一声:“正派中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兵临城下之际,你以为他轩辕景真会为你而打道回府吗?”

    云晚歌声音小了几分,泫然欲泣地说道:“可是为什么还要送我走?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战斗呀!”

    苏梨袂幽幽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说道:“云晚歌,一定要我说实话吗?有你在,我们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云晚歌眸子黯然了下来,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目露恍然之色,在苏梨袂莫名的眼神中冲到桌子边,死死抱住桌腿不松手,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苏姑娘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为了让我安全离开才故意这么说的,可是我是不会放弃的!魔教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坏,我要告诉阿景,让魔教和正派和谐共处!”

    看着脸上盛放着神圣光辉的云晚歌,苏梨袂感到由衷的头痛。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她抚额,无力地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紧紧闭合的窗门。

    云晚歌对她的动作很是不解,然而顺着苏梨袂的目光望向窗外,她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苏写眉派来守在窗口的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

    未等一头雾水的云晚歌理出什么头绪,忽见苏小八神出鬼没地从窗外跃进来,不等她惊叫出声就毫不留情地一掌狠狠劈在她后颈,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往窗外一抛。

    几乎在同时,几个人也神奇地出现在窗外,动作默契地托起了她,运起轻功向教外奔去。

    苏梨袂笑眯眯地站在窗户处,看着一行人越来越小的背影,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只要送走了这尊瘟神,她就有安全感多了。

    一切会顺利的……对吗?

    然而很快,苏梨袂的美好愿望就伴随着一个略带惊慌的声音破碎了。

    “教主,武林盟主的人来了!”

    战争来得如此突然,很快,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战斗之中。

    那一边打得热火朝天,而魔教禁地这一边,却出乎意料地在悄悄上演着什么。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向来戒备森严的魔教禁地难得地无人看守。

    这种涉及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也本就无须防范。

    然而,就在这个警戒松懈的时刻,却有人趁人不备,偷偷溜进了魔教禁地。

    那人身着招摇的花衣,一张脸妖媚入骨,赫然是苏写眉。

    此时,他那张邪魅的脸上神情十分古怪,似乎是在强行压抑着巨大的激动和喜悦一般。

    他脚步匆忙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脸上的激动就要浓重几分。

    然而,这种呼之欲出的喜悦却在目光触及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戛然而止,那一瞬间,他一切的喜悦情绪尽数化为乌有,如同被当头泼了冷水一般。

    他蓦然止步,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不远处的苏风觉冶艳的红衣在风中烈烈作响,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出声:“既然可以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这时候……这时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听到他意味深长的话,苏写眉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强行按捺下那阵慌乱,虚张声势地沉声喝道。

    苏风觉扬手,恰似不经意地让苏写眉看到了他手中小小的金色令牌,金色的令牌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灿烂灼目的光华。

    他并不在意苏写眉充满敌意的问话,而是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

    看到那金色令牌的一瞬间,苏写眉瞳孔紧缩,目光蓦地灼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勉强平定下心神,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目前的情况,脸色渐渐开始泛白,不着痕迹地握紧了腰侧的剑,警惕而犹疑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风觉转身,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他不带笑意地弯起唇角,垂下眼帘,神情冰冷地轻抚着不知何时拔出的长剑:“你说呢?”

    那一瞬,苏写眉如遭雷击,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失声惊叫:“你竟然……原来你才是……不可能!”

    不等他说完,苏风觉提起剑就刺了过去。苏写眉堪堪躲过,也凝起心神应战。

    与此同时。

    云晚歌正焦急地在魔教中四处奔跑着,她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苏梨袂冰冷的脸和决然的话语。

    原以为会被苏梨袂的人带离魔教,然而当她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魔教,不知道那些人遇到了什么变故。

    战斗已经开始了。

    她脚步匆匆地从一个青衣男子身边跑过,丝毫没有察觉有何异样,然而当她即将跑过之际,对方却忽然拦下了她:“晚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云晚歌勉强平定下心神,惊讶地望去:“阿景?”

    不比她的冷淡,轩辕景却是激动不已地一把抱住了她:“晚歌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被那个熟悉的人拥入温暖的怀中,云晚歌心中一阵悸动。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脑海中却出其不意地浮起了苏写眉那张妖艳的脸。

    虽然见到轩辕景让云晚歌很开心,可是很快,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席卷而来,她担忧地一把抓住轩辕景的衣袖,急急地问道:“你看到写……苏写眉了吗?”

    听到她的口中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轩辕景顿时心生嫉妒,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悦,警惕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向来迟钝的云晚歌意外地察觉了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她轻咬下唇,清秀的小脸上一片坚决之色:“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你敢伤他,我就死给你看!”

    我果然还是来晚了吗?

    轩辕景握紧了拳头,心中悔恨蔓延,他微微垂头,掩饰住自己杀意横生的眼神,柔声说道:“好,我陪你找。”

    云晚歌得到了他的回复,顿时笑靥如花:“阿景,你真好。”

    轩辕景唇角蔓延开一丝淡淡的苦涩,云晚歌却浑然不觉,而是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魔教禁地!他一定在那里!

    他曾告诉她,前教主的教主令在那里,只不过苏风觉一直严防死守,因此难以进入,而这场混战无疑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云晚歌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坚决地找到他,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十分想见到他,这种迫切的渴望甚至超过了她见到轩辕景那一瞬的喜悦!

    她越来越坚定自己的猜测,当即不顾轩辕景难看的脸色冲向了魔教禁地。

    轩辕景的脸色瞬间铁青,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了云晚歌。

    他难看的脸色一直维持到见到苏写眉尸体那一刻。

    当苏写眉的尸体出现在视线中时,云晚歌不敢置信地大哭了起来,而轩辕景无论怎么压抑,脸上却依旧浮起了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他却不知,这抹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在伤心欲绝的云晚歌眼中是那么刺眼,因而当她转头打算向轩辕景寻求安慰却看到他在笑时,顿时产生了误会,崩溃地对着他尖叫道:“是不是你杀了他?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晚歌,我……”先前的喜悦之情此刻尽数消散,顾不上为自己辩解,轩辕景只觉妒火重重,已经全然丧失了自己的理智。

    他眉宇间染上一丝薄怒:“没错,就是我杀了他!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不值得你挂念!”

    “他没有死,你不要胡说!”云晚歌尖叫了一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在轩辕景心疼不已打算上前时,又爆发出怒吼,“你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晚歌……”轩辕景此刻心中已是一片苦涩,但看到云晚歌坚决的脸,也只能吞下满心的不愿,柔声说道,“好,我走,我,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禁地。

    而云晚歌依旧对着苏写眉的尸体喃喃自语,从第一次见面的针锋相对到最近的你侬我侬,越说越想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源源不断地落下,很快就把苏写眉脸上的血污晕染开一块,让他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怕。

    “晚歌,你居然为了死去的他赶我走……”轩辕景失魂落魄地徘徊在魔教禁地附近,心里充斥着满满的痛苦和不甘。

    这一瞬,躲在附近的苏梨袂忽然觉得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复读机,喋喋不休地倾诉着自己的满腹怨恨。

    就在轩辕景第N次从诅咒苏写眉逐渐过渡到自怨自艾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盟主,我有事想告诉你……”

    刚被云晚歌打击到的轩辕景听出是江尤的声音,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说过没重要的事别来告诉我吗?”

    “不,这件事恐怕很重要。”江尤眸中掠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依旧温文尔雅地吐出了后半句话,“这个位置……该换人了。”

    下一刻,猝不及防的轩辕景被一剑贯穿。

    一片寂静。

    久久,苏梨袂才迟疑地伸出手,缓缓合上了不知何时张大的嘴。

    她十分确定,江尤那一刻一定往她藏身的草丛瞟了一眼。

    缓缓倒下的那一刻,尽管痛苦难耐,但看着不远处焦急跑来的云晚歌,轩辕景唇畔还是浮起了淡淡的满足。

    “晚歌,你是在为我而哭吗?你心里,其实还有我的一席之地的,对不对……”可惜,这些话,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面对云晚歌不敢置信的尖叫,江尤依旧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张口欲言,目光却忽然毫无征兆地落在远处,眸中渐渐浮起了若有若无的失落。

    他的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对方却依旧认出了他的唇形:你……要为他杀我?

    苏梨袂静静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李梦若手持弓箭,遥遥对着他,向来温柔如水的脸上一片冰冷,毫不犹豫地无声说道: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这二人间的互动苏梨袂自是不知,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自是容易误会,因而她只狐疑地皱了皱眉,李梦若怎么会忽然向云晚歌出手?

    江尤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依照李梦若的臂力,一箭贯穿二人并非不可能的事。

    果然……还是激怒她了。

    纵然如此,他依然没有躲避的打算,而是从容地回视。

    看着江尤一如既往微笑的脸,李梦若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她终是闭上了眼,决然地松手,放箭。

    箭如闪电一般冲向二人,云晚歌没有武功,自是无从察觉,而江尤……却似乎没有躲避的打算。

    千钧一发之时,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一个人影,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挡住了那支箭。

    箭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脸瞬间被疼痛折磨得苍白,然而却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有脸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透露了他所遭受的痛苦。

    李梦若和江尤都为这意外的变故而怔然——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

    而当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苏梨袂却再也顾不上看戏,飞快地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焦急地检查着他的伤口,心里却渐渐沉下。

    李梦若的一箭势在必得,恰巧穿心而过。

    “小七?”

    苏小七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教主……”

    “小七你说。”苏梨袂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凑近他小声问道。

    “云姑娘……不要告诉她……”

    原以为小七会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然而那传入耳中的虚弱声音却令她心里顿时复杂难言。

    小七对云晚歌,竟然……

    察觉到他的用心,苏梨袂眼睛微热,那一瞬间,忽然感到难言的悲凉。

    她冰凉的视线无声地看向不远处。

    云晚歌浑然不觉有人为她挡下了一场杀身之祸,此时正满脸泪痕地扑到轩辕景身上,哭得楚楚可怜:“阿景,你不要死,我不该对着你发火。阿景,求求你活过来……”

    哭得眼睛红肿的云晚歌终于想起了罪魁祸首,抬起头看向江尤,愤怒地质问道:“阿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江尤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梦若。

    李梦若手颤了颤,终究还是手一松,扔下了弓箭,神情狼狈地转身快步离去。

    江尤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异样,怔然片刻,忽然如梦初醒一般,看也没看神情哀怨的云晚歌,就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在路过苏梨袂时稍稍放缓了步伐,对着她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苏梨袂却没有看他,只冷冷地看着云晚歌,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丝杀意即将喷薄而出之际,她忽然敏锐地察觉有人来,因而只能暂时再次隐匿身形躲到一旁。

    来人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云晚歌的师兄。此时,他依旧着一身朴素的青衫,俊逸温文的脸上带着一目了然的怜惜。

    他担忧地看着云晚歌,柔声说道:“晚歌,跟师兄回家。”

    云晚歌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扑到他怀里大哭了起来:“师兄,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是不是我害死了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地说道:“晚歌,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

    当战斗结束后,苏风觉找到苏梨袂时,她正孤零零地坐在屋檐上发呆。

    向来活力十足的她现在却安静得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消沉阴郁的气息。

    “小七死了。”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苏梨袂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说,语气有着几分无精打采。

    “我知道。”

    “可是云晚歌没有死,这是不是很可笑?”

    苏风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讨厌她,我真的讨厌她,一切的事情都由她而起,可是她依然是那副无辜的样子!”

    苏风觉还是没说话,安静地上前一步,伫立她身后,仿佛亘古不变的姿态。

    苏梨袂把头埋进手臂,声音闷闷地传出:“可是我又那么羡慕她,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有人护着她,让她永远那么天真。”

    “不用羡慕。”苏风觉沉默许久,矮下身,从后面轻轻地揽住她,低柔而坚定地再次重复,“不用羡慕。”

    莫名的,苏梨袂的唇角微微弯起。

    苏风觉依然保持着那个抱住她的姿势,淡淡地开口:“教主,我们该走了。”

    苏梨袂抬起头,回头很认真地打量着他,冷不丁说道:“你的脸脏了。”

    苏风觉一怔,微微赧然,下意识地收回手,去擦脸上的血污。

    见他难得有些呆的样子,苏梨袂笑了起来,伸手帮他仔细地擦掉,然后单手勾住他的脖颈,笑眯眯地说道:“喂,我们这算不算私奔?”

    苏风觉微微沉吟,然后笑了:“如果教主喜欢,明媒正娶也可以。”

    苏梨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你这不会是又在自荐枕席吧?”

    苏风觉莞尔:“嗯,被发现了……”

    苏梨袂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偏头,目光遥遥看向远处。

    在遥远的天边,一轮艳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为大地铺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序幕。

    凤临八十六年秋,武林盟主轩辕景率正派众人剿灭魔教。

    魔教奸猾,轩辕景惨遭其毒手。

    正派中人士气低落之时,少侠江尤挺身而出,令魔教节节败退,战后其受众人推举,接任武林盟主之位。

    魔教自此大伤元气,一时销声匿迹。

    ——《武林史·魔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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