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雨，你去院后打桶井水来，烧两碗茶与这两位大夫解渴。”小童连忙拎着水桶出门去院后打水。妇人目送小童离去后掀开被褥跪在湛知臾面前。这母子二人真是连心，一个话说到一半便无端淌泪，一个一语不发给人下跪，若不是被逼至山穷水尽，又何止于此，既叫人怜惜又叫人头疼。“何至于此，快起身。”湛知臾扶她起身，妇人却执拗的跪在地上，像一枝骨瘦嶙峋的竹。“姑娘，我这一生都未曾做过亏心事。如今我活不长了，我自己是知道的。我不怪上天对我薄情，我更不后悔行好事。我只是担心我去了之后我这孩子孤苦伶仃的，该如何是好。日后到了下面见着孩子他爹，我真不晓得该如何与他交代。姑娘，公子，你们是皇城来的大人物，请您救救我们罢！我若是能活下来，必定为你们建造生祠，日日为你们焚香祷告。”见湛知臾不吭声，她继续说：“救不了我也不打紧，我下去了也是记着你们的好，来世为姑娘和公子当牛做马。只是这样的话，还请姑娘和公子发善心，为我那孩子寻一个好去处。”若是换了从前，湛知臾一定会恼火。临死之人乞救无可厚非，可这妇人倒是赖上了他们。从前的湛知臾必定冷言冷语回绝她：“立生祠倒不必，也无需来世报答我们。你病入膏肓，我无力回天。”即便是看出端倪，也不轻易救人，出言行事必定由气性。这是从前的湛知臾。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她也不例外。饶是凉薄凛冽的性格，如今也变得仁慈。个中缘由又是另一话。“夫人，起来罢。你命不该绝，不用拜我。我同这位公子会尽力救你们的。”“姑娘这是答应救我们了吗？”“我做不了逆天改命的事。你若是命数断绝在这里，即便你万般祈求于我，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你命中无此一劫，秽物作祟，该担罪过的不是你。你只需告诉我你为何会被恶灵缠上就好。”她将妇人扶起。“姑娘你不知道，我们临丘近几年，每逢清明，都会有人因为这‘病’去世，可是没有大夫愿意来我们这里看病。城里能寻到出路的人早出去了，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守着院落。我上个月到后山拾柴，突然全身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难忍，然后全身酸软无力。从那天起，我身上便不得劲了。城里有人告诉我，后山有棵吃人的木樨！谁成想那棵树竟会缠上我！”“梦魇缠身？”何遇想起来穆葛的症状同她极为相似。妇人只是垂泪道：“我夜夜梦见应雨爹生前的样子，起先我还以为他是要带个念想给我，只当他想应雨。可是后来梦里的他愈发凶狠，竟掐住我的脖子，让我随他下去。”湛知臾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青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香丸放到妇人面前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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