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炎

    老师说，甭客气，吃。

    热热的、鼓鼓的粽子，飘出糯米的香味。

    他颤颤地接过，扒开粽叶，雪白的米团黏而细腻。他看着老师，眼里含着泪。

    老师说，吃吧，孩子。老师又说，没白砂糖，将就着。

    他低了头，先是小口小口地嚼，继之便狼吞虎咽地吃。米香而淡，到了中间，忽地现出一颗大红枣子，肥嘟嘟的好不诱人。咬一下，甜透了五脏六腑。

    老师看着他，笑。

    这是三十年前的端午节。他，一个失去父亲的少年，在老师家中，生命里荡漾着粽子的温暖。

    多年后，他功成名就，身居要职。

    又是一个端午节。小轿车疾驶，把他和一大堆贵重礼品拉到了老师家门前。

    老师看了眼礼品，没让他进门。

    他说，老师，这是学生的心意啊！

    老师摇摇头，很坚决，心意我领了，可礼品不能收。

    他便悻悻地，也没在老师家吃粽子，便打道回府。早有人设好了宴，在等他。

    老师的手扬了好久，嘴里说，走好啊……

    那天，老师也没吃粽子。老师的心，一直莫名地坠着。

    星移斗转，端午又至。

    老师亲自给他送来了粽子，依旧是热热的、鼓鼓的那种。

    老师说，吃吧。

    他没吭声，抖抖地扒开粽叶，咬了一口。米太甜，甜得发苦。他皱了皱眉。

    老师说，糖放多了。

    他没答，接着吃下去。于是，一颗大红枣子又露出来了，很光润、很圆硕。

    他小心地咬了一下，甜，纯正而甘爽的甜。他的眉宇舒展了开来。

    老师说，好吃吗？

    他点点头。

    老师说，枣永远是粽子的心啊。

    老师又说，心放正，味才甜。

    他盯着老师花白的头发。突然，他手扶栅栏，哭了。

    监狱铁栅栏的外面，老师的脸上，也已是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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