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 一阳

    清康熙年间，京城的象棋圈内，他被誉为弈王。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就出现在对弈场上。崭露头角以来，几十年的时间里，他曾与数以百计的强手对弈，从未败阵。对弈场上的他，镇定自若，宛如一尊将军的雕像。他那炯炯双目射出的一道道犀利的剑光，时而移向棋盘，时而移向对方的眼睛。随之，右手拇指和食指娴熟地夹着棋子，在棋盘上左冲右突，直至置对方于死地。

    他的一些颇有造诣的弈场对手和一些棋迷们，曾潜心钻研过他的弈技，试图揭开他常胜的奥秘。有的说他能将若干棋谱倒背如流；有的说他熟谙象棋三十六计，招法新颖；有的说他具有“棋”死回生的特技……大家莫衷一是，答案无从揭晓。

    人们对弈王的崇拜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甚至说他倘若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一定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将军。

    弈王的弈技越来越高深莫测，挑战他的人也越来越少。弈王回忆着一个又一个手下败将，嘴角稍稍扬起，面部呈现出丝丝自信的笑意。

    一天，弈王接到一封从江南偏僻水乡发来的战书。弈王犹豫许久后，决定应战。人们对挑战者议论纷纷，说法各异。多数人认为，此人尽管来自偏僻水乡，但敢于挑战弈王，一定弈技不凡。人们急切地等待着弈王续写神话。

    挑战者不远数千里，来到京城，没有打扰弈王，而是与随从一起一边小憩，一边又一次钻研了弈王所著的《弈技杂谈》。几日后，挑战者指示随从与弈王约定对弈之事。

    这天，弈王来到约定的地点，只见一位老人已等候在那儿。老人花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向前垂下，蒙住了双眼。此刻，围观的人们一阵欷。老人站立，伸出手请弈王坐下。弈王见状，脸上透出一丝惊愕，但还是镇静地坐下，准备迎战。

    老人说：“能与弈王对弈，不胜荣幸。”

    弈王说：“哪里！哪里！”

    老人说：“本人对弈有一怪癖，总喜欢不时地摸摸棋盘上的棋子，不知弈王可否允准？”

    弈王淡淡一笑，说：“举棋不悔即可，摸摸无妨。”

    老人说：“抱歉！抱歉！多多担待！”

    接着，这场较量一直在无声中进行。老人精神矍铄，细长的手指不时轻轻地触摸棋盘上自己的棋子，也触摸对方的棋子，像是在遵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军事原则，不间断地清点着敌我双方的兵马装备。老人成竹在胸，运筹帷幄，棋子运行魔力无穷，咄咄逼人。弈王在老人强有力的攻势下，乱了手脚，昔日之弈场风采一扫而光，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棋盘上，滴落在微微颤抖的手上。首局速战速决，弈王败得好惨！这是弈王和围观者们始料未及的。

    弈王毕竟是弈场名将，在第二场对弈中，局面有所改观。但最终，弈王还是以两战两败的结局败阵。

    此时，老人站立起来，与弈王握手致意后，理了理他那披拂而神奇的银发。长发间，显露出一双干涸凹陷的眼睛。人们惊叹：老人竟是一位盲人！

    弈王感慨万千，紧攥着老人的手，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向围观者，说：“不时观察对方的眼神，从而掌握对方的心理，直至战而胜之，这是我对弈制胜的特技。今遇水乡双目失明的象棋大师，仓皇败阵，深感羞惭，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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