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钟,连笙彻底睡不着。她索性早些起来,免得等会儿遇上进来打扫的杜凤。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短短几年,她还是原来的她,杜凤却不是原来的杜凤了,抛开豪门太太的身份,如今的她再平凡不过,只尽心尽责地守着自己的儿子,将他照顾的服服帖帖。
连笙感觉自己积攒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发泄的那一刻却只能打在海绵上。似乎到了这一刻,连恨都谈不上了,与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
连笙洗了把脸,想去阳台坐坐。才刚出去,只觉得余光里出现一抹熟悉的影子,她下意识地瞥过去,就见到江策穿着薄薄的毛衣站在隔壁的阳台上,手里夹着一根香烟,阳台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的烟蒂,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连笙下意识地想避开他,江策却叫住她:“早。”
连笙顿了顿:“早。”
天还是灰蒙蒙的,他清冷的笑容隐在阴影中,影影绰绰,看起来并不真切:“睡得好吗?”
连笙没有回答他,他看不出来吗?
江策吸了一口烟:“看来,你跟阿洵相处得很好。只是这洞房花烛夜,会不会觉得有点遗憾?”
“该遗憾的是你吧。”连笙听着他嘲讽的口气,不免冷笑一声,“人生的四大悲剧之一——洞房花烛夜,隔壁!”
连笙故意念重了“隔壁”两字,说完也顾不得看江策的脸色,退了回来,重重地地关上玻璃门,顺带着把窗帘都给拉起来。
她靠在玻璃门上,对自己昨日的做法忽然想不明白了,她答应嫁给江洵除了赎罪还有什么呢,对她有什么好处,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连笙想不通,索性不想,房间黑漆漆的。
她觉得自己幼稚,把窗帘拉开,这样房间中才有些温度。她抚了抚额,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以往每天起床就是安排一天的工作量,她有三四份兼职,如今一下子清闲下来还真不习惯。
连笙静静地站了几分钟,既来之则安之。她穿着拖鞋往楼下厨房走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牛肉、青菜还有几个鸡蛋,她准备给小江下面条,他喜欢吃这个。
才刚热了锅子,杜凤就慌忙进来要接她的手:“还是我来吧,我来。”
连笙最不喜欢见到她这张面孔,她视线落在锅盖上,生硬地回她:“谢谢,不用。”
杜凤讪讪地笑了一下:“说起来,你现在应该叫我一声妈。”
连笙的唇角极度抽搐,心想如今的杜凤还真是容易满足。那句“妈”连笙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她的视线一直都黏在锅盖上。
“凤姨。”是江策唤杜凤的声音,杜凤应了一声忙走了出去。连笙轻轻地松了一口去,把鸡蛋一个个敲开。她把作料都准备好,下了面,又感觉到有人进来,她头也不回:“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身后的人没有发声,连笙也懒得说话。等到她盛好了面条要端上桌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连笙的手抽得不及时,与他有轻微的触碰。连笙眼角一跳,诧异身后站着的人原来一直是江策,她自觉与他站得太近了,往旁边站了站。
江策对上她的眼,把面端起来淡定道:“这碗给我。”
连笙唇还没有完全张开就闭上了,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单音:“嗯。”
昨晚,连笙特地上网查了信息,又找了一些旧新闻看,终于查出了一些信息。
原来最早的时候江氏集团的老总是江文尧,想必就是江策的父亲。后来江文尧病逝,留下一对毫无能力的孤儿寡母,于是江文尧的好友江振华接手了江氏集团。
连笙还查到江振华早在两年前就在睡梦中死亡,死于心肌梗塞。如今江策成了江家名副其实的负责人,也算是物归原主。
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不过是一碗面,她没有必要跟他争。
连笙把剩下的那碗面也端起来放到餐桌上,就要去叫小江下来。还没走几步,小江已经揉着惺忪的眼睛从楼上下来:“姐姐,我好饿。”
“有没有不舒服?”连笙把他拉过来,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还是不放心拿了温度计测量他的体温,见温度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脸洗了没有?”
“洗了。”
“过去吃早餐。”连笙指了指餐桌,人并没有完全转过去。她微侧着,尽量不去看江策。小江嘿嘿一笑,欢快地朝江策跑了过去,“哥哥,你骗人!”
“怎么骗你了?”
小江语气恨恨:“昨晚你让我给你讲故事的,我还没讲完你就睡着了!”
江策接了话:“因为小江的故事很有催眠作用,我睡得很好。”
小江想必是得到了赞美,也不再吵闹。乖乖地吃面,连笙一步步往楼上走,小江突然叫住她:“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吃么?”
江策摸摸他的头:“你姐姐让我们先吃。”
连笙只当没有听到,一脸漠然,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杜凤在房间里整理,她搬了新被子和新枕头过来,颜色都是鲜艳的大红色。她见连笙过来,喃喃道:“被套枕套都洗过的,很干净。”
连笙有些哭笑不得,倚在门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杜凤如今瘦得很,她佝偻着身子,将被单一寸一寸抚平,那么虔诚。
连笙突然扯了扯唇,泛着淡淡的冷意,要是她知道是她害了她儿子会怎么样?
“姐姐!”不知过了多久,小江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摆,“江策哥哥让你下去。”
“干什么?”
小江喘着气:“我也不知道,他就有事找你。”
连笙本想拒绝,杜凤转过头来:“快些去吧,他马上要出门。”
连笙慢吞吞地下了楼,却见江策已经换上正装,笔直地站在门口,微偏着头看她。他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唇角微微向上扬,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我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连笙顾不上吃早餐,带着小江匆匆跟上江策的步伐。江策坐进车里,启动车子,见连笙还站在原地,摇下车窗朝她挑了挑眉头:“我会开慢一点的。”
连笙果断地开了车门,与小江一起坐在后座上,她只是不习惯与他在一个那么小的空间里。小江似是很喜欢乘车,一脸高兴劲儿,时不时地把头探过去与江策说话。
连笙把头转向外边,神色凝重,她怕江策骗她,更怕这辈子都找不回小姨的骨灰——这是她在梦里都执著的东西。
江策的车子开一个小时才开到郊外,下了车,连笙发现这里是公墓。周围是连绵不绝的山,来祭扫的人不多,显得静谧的很。
江策在前面带路,连笙与小江跟在他的身后,直至在一个墓碑前停下来,墓碑上只简单地刻着五个字“蒋小群之墓”,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连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开始放慢了,她一步步地靠近用指尖抚上墓碑,一种想哭的欲望冲上头顶,她哆嗦着唇,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姨……”
她双眼含着泪,慢慢地在小姨的墓前跪下来,正要动手去拉小江,回头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个头瘦小的孩子站在风里,表情悲伤,让人心生怜悯。
连笙跪在墓前说着话,都是关于小江的成长,她想小姨会喜欢。似乎,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果真是不等人。
许久,连笙回头去寻江策,他远远地站着,背对着他,冷风扬着他的头发。他正在抽烟,薄透的白色烟雾在他的耳际处飘散。
连笙走近他:“没有骗我么?”
江策头也不回,用指尖弹了弹烟蒂,慢慢道:“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连笙低低地呵了一声,唇角极尽讽刺,她快速地转过身。那一刻,她听到一句飘渺的“对不起。”
连笙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对不起是什么?对不起有用的话,她,江洵,江策如今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江策还要上班,并没有送连笙和小江回江家。连笙也需要一些生活用品,让江策停在一家超市前。
这里是嘉华广场,短短几年并没有什么变化,唯独变化的是超市的名字,如今易名为“承诺”,这几年中,连笙一直回避S市所有的事,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年来S市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江家发生了什么。
连笙去超市里买了生活用品还有零食,小江要的,她全买下来。在她签署了结婚协议书之后,江策就给她一张副卡,里面有大额的现金,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自暴自弃抑或是真的安心当江家的少奶奶。
小江从公墓回来,还是闷闷不乐,他似在极力想某件事,可怎么也想不出来,紧皱着眉,不时地用手抓自己的头发。
连笙开了一包薯片给他:“小江,姐姐带你找老师,继续学画画好不好?”
小江这才从自己的回忆中走出来,点了点头。
当初从S市离开时,小江很舍不得那位画家老师,如今连笙尝试着联系,居然还真的给联系上了。
“周老师?”
那位流浪画家一听到小江,顿了一下:“是蒋江吧,我也想念这个孩子呢,你把他送过来吧。”
小江初次学画就是跟着这位老师,这几年来跟过许多老师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如今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马上就嚷着要去。
连笙把小江送去之后,又不知道做什么。这里离S大并不远,她徒步走过去,在S大慢慢逛起来。她曾经不喜欢S大这偏向于工科的学校,如今闻着这股校园气息,也不由怀念起来。
她将曾经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才爬上学校的天台。
四年前发生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她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看到江策就站在她的面前,冷着脸对她说出不堪的言语,又仿佛看到了江策依着栏杆说他恨她。她觉得恐慌,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在江洵坠楼后,她根本不敢看他第二眼,带着小江跑得无影无踪。
“江洵,如果当初我说爱你,会不会好一些?”
“可在江策的面前,我不忍心欺骗他。”
天台上并没有人来,连笙一个人静静地吹着风,心绪却更加纠结。她慢慢地下了楼,在经过舞蹈室时候,听见有音乐声传来。连笙从门缝里看过去,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排舞,她们穿着紧身的舞蹈服,仰着漂亮的脖子,神情专注。她看着她们,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遍一遍地在镜子前面旋转,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如今……她却再也跳不出那么有难度的舞蹈了,想到此处,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连笙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是一串陌生又熟悉的电话号码,连笙怔了怔,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方停顿了一下,慢慢开口:“你人在哪儿?”
“找我有事?”
“作为江家的媳妇,你有必要回去准备晚餐。”
江策说得笃定,听在连笙的耳中就不是那回事儿,她淡淡道:“你是在找茬吧?”
“凤姨要照顾阿洵……作为江家的媳妇儿,你不应该尽点儿责任么?”
连笙只觉火大,直接摁掉了电话。她看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是该去把小江接回来。
等她和小江都已经到家,江策和杜凤还没有回来。
她一边围围裙一边问小江吃什么,小江报了个名字,连笙就开始做。小江心情不错,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作画。连笙才刚上了一个菜,就听到外边有人急急地开门进来,接着皮鞋踩着地板的咚咚声就急促传了过来。
连笙好奇往外看去,看到江策正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他在见到连笙的那一刹那,眼眸微微闪了一下。
他稍停住身体,用手擦了擦额头,视线陡然一转,望向小江:“小江,给哥哥拿瓶饮料。”
“好的。”小江放下画笔,去冰箱拿了一瓶牛奶递过去。
连笙的手里还拿着铲子,盯着江策看了半晌:“你该不会以为我跑了吧?”
江策喝着牛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连笙。连笙不停地翻炒着锅中的菜,声音在爆炒声中显得特别飘渺:“小江挺喜欢这里的。”
江策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有听到。他站在厨房的门口,慢慢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接着将牛奶瓶扔到连笙旁边的垃圾桶。他做完这个动作,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杵在那儿不动。
厨房不大,充满了油烟味,连笙刚开始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垂头做着自己的事儿,她不看他,只装作他不存在。过了一会儿,她移动了几步去取调料时,倒是觉得过于拥挤。在她再次伸长手去够角落里的调味醋时,她终于暴躁了,烦躁地挥了挥手:“你走开一些。”
江策伸出手将角落里的调味醋递到她的面前。连笙快速地把瓶子抓过来,手肘无意碰到他的身体,故意重重地推了一下,示意他快点走开。
江策微微往后退了一些,似是想说些什么话。这个时候小江清澈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江策哥哥,我有东西给你看。”
身后的人一离开,连笙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那种无形中的压力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画好了,送给我好不好?”
“好啊。”
后来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小江蹦蹦跳跳地跟着江策出去了,江策说是给他买吃的。连笙很想把小江抓回来揍他,明明先前还给他买了那么多的零食。
小江和江策出门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反而是杜凤先行回来了。她与连笙坐在一起吃饭,连笙只觉得这个气氛怪怪的,很是别扭。
吃到一半,杜凤终是憋不住了,放下筷子,语气有些不满:“你跟阿洵结了婚,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
连笙沉默。
“我等了你一整天,也没见你来看阿洵。”
连笙继续保持沉默。
“阿洵现在要是好好的,我也不可能让你进门来……我对媳妇的要求是很高的。”
连笙抿着唇,吃着饭,不住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胃口很不错的样子。明明前不久,杜凤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以一个婆婆的身份来教训她了。
果真,婆媳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现在是吃好喝好睡好,难为阿洵在冰冷的医院里独自待着……”杜凤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哽咽起来。连笙对杜凤无疑是厌恶的,可当她提到江洵的时候,心里也难受起来。
“你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你去多看看他,他才会高兴。”杜凤用餐巾擦着自己的眼泪,“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嫁给阿洵,只要你守着他……”
连笙嗯了一声,夹了一块莲藕放入口中,却难以下咽。
江策和小江直到晚饭结束才回来,连笙刚想去给小江盛饭,小江摸着自己的肚子很兴奋地叫起来:“姐姐,我跟江策哥哥在外边吃过了哦,吃得好饱。”说着他还把江策手里提的东西举起来给连笙看,“看,江策哥哥给我买了很多东西。”
连笙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过去将桌上的剩下的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盘子放得砰砰作响,然后转身上楼,重重地把门给关上。
等她坐进房间,平复了心情,才发觉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发了一顿火,把从杜凤那儿收到的气都发泄到小江身上来了,简直是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有人开门进来,连笙以为是小江,头也没有回,直到一只厚实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她才吓得跳起来。
“干吗?”待到她看清是江策时,冷冷地问了一句。
江策把一个袋子放到她的旁边:“你要是生气,冲着我来好了,别吓着小江。”
“小江是我弟弟,不用你管!”
“他将我当哥哥,我自然要管他。”
连笙被堵得无语,江策微弯下身来,柔声问她:“干吗突然发火,因为我带着小江出去吃饭?”
江策靠得有些近,她几乎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徘徊在她的鼻尖。在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用力将他推了一把,江策一时不查,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连笙把头撇到一旁,手指着门口:“你出去。”
江策又问了一句:“你发火,是因为住得不开心?”
连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故作关心的神色,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滚出去。”
江策英俊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浅笑:“如今,我作为江家的一家之主,关心关心家庭成员也总是应该的。”
一家之主?
以前他寄人篱下,如今别人寄人篱下在他家中,他一定很得意吧。
江策轻佻的口吻彻底惹恼了连笙,她的头皮发麻,随手抓起床旁的闹钟就朝他丢过去,“你给我滚!”
闹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江策泰然处之,慢慢地退了出去:“好吧。”
连笙看着门被他轻轻关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几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她只觉得江策一靠近她,她就很容易丢了理智,各种情绪在自己的脑海里绕着,却不知如何理清。
不一会儿,杜凤已经开门进来了,她心疼地看着地上的闹钟,一边收拾,一边念叨着:“不得了,你怎么把阿洵的闹钟给摔坏了。”
连笙有些愧疚,蹲在地上帮着一起收拾。其实把电池安回去,闹钟还是好的,就是表面的玻璃全裂成了碎片。
杜凤念念叨叨很久,警告连笙道:“你再弄坏阿洵的东西,以后你就住别的地方。”
连笙几乎想都没想:“好啊。”
杜凤怔了一下:“你收拾下,搬到客房来吧。”
连笙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给搬到客房去,如果继续在这个贴满了江洵照片的房间过下去,她会疯掉。
客房比江洵的房间稍小了一些,设备倒是齐全,杜凤帮着她把被子都搬过来,舒了一口气:“你还是住这儿好。”
连笙坐在这个新的环境中,人倒显得很轻松。杜凤已经将那个房间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给搬过来了,包括江策刚刚给她的那个袋子。连笙本想扔掉,又忍不住好奇,打开看了一眼,一股诱人的香味飘过来,是香辣虾。
思绪忽然飘到以前的旧时光,她一边吃一边用手扇舌头,嚷嚷着过瘾。而江策坐在旁边,喂她水喝,还认真地问她:“真有这么辣么,我尝尝?”
她刚点头,他就已经一本正经地吻上她的唇:“还可以吧。”
曾经他们那么要好,那么甜蜜,为什么终究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连笙垂着眼睑,抓着袋子,出神地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江探头探脑地过来,手里还捏他刚画好的画,怯怯道:“姐姐,对不起。”
连笙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可她想要给自己个台阶下,故意板着脸:“哪儿错了?”
江抓了抓脑袋,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
连笙给他这个样子逗笑,朝他招了招手:“好了,你过来。”
小江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见连笙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表情已不复先前那样阴郁,才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刚画好的画递了过去:“姐姐,画得好看么?”
连笙接过画,画上江策喝着牛奶,眼睛紧盯着连笙。小江比起四年前,画技提高了不少,人物画得栩栩如生,只是连笙不解为什么什么都不懂的小江可以将一个人的眼神画得那样缱绻缠绵。
连笙嗯哼了一声:“为什么要画这个?”
小江低声说:“因为……周老师说,画画要从生活入手,才会更真实嘛。”
“嗯,这幅画归我了。”
小江反抗了一下:“不行。”
“为什么?”
“我说好要给江策哥哥的。”
连笙微眯起眼睛:“我重要还是江策哥哥重要?”
小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连笙,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使劲眨啊眨。连笙把画压在枕头底下,然后把手里的香辣虾放到他手里:“好了,你可以走了,反正你晚上要去跟你的江策哥哥睡!”
“可是……”小江最后要说的话在连笙不悦的眼神中淹没掉了,他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了。
连笙失笑,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幅画,心中有些欣慰地想着,小江在这方面还是有天赋的。她盯着这幅画看着,慢慢地竟出了神,这样的画面应该是很遥远很遥远了。
门再度被人开了进来,连笙望过去,又是江策。他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服装,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不少。那故凌厉的气势也弱了些,他淡淡地看着她,挑着好看的眉头,抿着唇认真道:“你懂先来后到么?”
连笙没说话。
江策的脸色越发严肃:“你抢了我的画。”
连笙皱着眉头:“江策,你一天到晚找茬是怎么回事?”
江策抬高了声音:“画里的男人是我,里面的女人是你么?你看到她的脸了吗?你非要承认是你吗?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连笙只觉得哗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自从狭路相逢,江策总是不停地给她制造麻烦,给她难堪,她蹭地一下从床上跃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幅画拍在他的脸上:“那你就带着你的画滚吧!”
江策有些心疼地将画抚平,认真地看着她:“你这坏脾气怎么也不改改?”
江策转身出门,连笙轻抿唇角,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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