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密码-第一次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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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局新调来的党委秘书小乔,今天是第一次值班。一早,他刚走进值班室,“丁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小乔拿起话筒:“喂,哪里?”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高音”:“你是卫生局吗?”

    “是的。”

    “喂,给我叫傅德华接电话。”

    “傅德华?”小乔眼睛很快地在玻璃板下那张《局机关人员一览表》上搜索着:郑书记、王局长、张科长……一直到传达室的王炳章,不仅没有傅德华,甚至连姓傅的也没有一个。于是他告诉对方:“喂,我们这里没有傅德华这个人。”

    电话里惊讶地说:“什么!没有?就是傅书记嘛!”

    小乔急忙又在名单上扫了一眼,才肯定地说:“这里没有傅书记。”

    “你大概是新来的吧?”

    “嗯。”

    电话里的“女高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不和你啰唆,你找姚济川来说话。”

    “姚济川?”小乔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便把头伸向窗外,高声喊道:“姚济川,电话!姚济川,电话!”

    咦,没有人答腔。这时一只手“啪”地拍在了他肩上,他掉头一看,一个五十多岁、满脸胡茬的老人站在身后。噢,这不是传达室老王嘛!

    老王压低着嗓门:“小乔,姚济川是行政科长,你这么呼名道姓的,喊破嗓子他也不会理你的。人就在对面。”

    老王说着,一边朝对面办公室努努嘴,喊了一声:“姚科长,请您接电话。”

    一边走了。

    对面办公室立刻传来一声故作惊讶的“男中音”:“噢,是我的电话。”

    接着房门一开,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眯着有点浮肿的双眼,手上捧着一只天蓝色的保温杯,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拖腔拉调地问:“怎么回事呀?”

    “电话,找傅书记的。”一听不是找他的,姚济川扁圆的脸又拉长了一截,随手抓起话筒:“这里没有傅书记!”不等对方说话就“嚓”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对小乔说:“以后喊电话,先看看玻璃板下我写的那张表,名单都在上面。”说完,端起那只心爱的保温杯走了。

    姚济川刚跨出门口,“丁铃铃……”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小乔拿起话筒:“喂,哪里?”

    “找傅德华接电话。”还是刚才那个“女高音”。

    小乔连忙说:“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没有这个人嘛。”

    “喂,喂,你听我说,我是他爱人,我最小的孩子得了急病,你跑下路,叫老傅回来送小孩进医院……”

    “孩子得了急病?”小乔一惊,这可是大事啊!他又很快在那张名单上扫了一眼,还是没有傅德华这个人。问问人吧,他把头伸向窗外,咦,没有一个人。老王呢?他看看门外,不知到哪去了。唉,算了,姚济川在这十几年了,他都说没有,这还有错?

    小乔忙告诉对方:“这里实在没这个人,你叫我到哪儿找去?”

    “哎,肯定有!他今天还上班来了。”

    “我不知道,姚科长还不清楚?就是没有这个人!”小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嘴里嘟囔着:真是怪事,打电话不问明单位,连爱人在哪工作都不清楚,简直是个马大哈。

    午饭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午休了,老王有事也走开了,院子里只有小乔一个人在值班。“丁铃铃……”铃声又响了。

    怎么这么多电话?小乔拿起话筒,咦,没声音。抬头一看,噢,摘错了,是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站在门外自行车旁按车铃呢。他跑出门,小伙子递给他一张纸,小乔接过一看,啊!《病危通知书》。只见上面写着:“傅德华儿子傅小明病危,速来医院。市第一医院。”

    又是这个傅德华!见鬼,这儿哪有这个傅德华呀?上午打电话来纠缠还不算,现在又是病危通知书。不过,这是急事,救人如救火,还是要帮着想办法才行。这里肯定没有这个人,是不是他们把地址搞错了?还是名字记错了?想到这里,小乔从上衣口袋取下钢笔,在病危通知书上方写道:“本局查无此人,退回。”然后到传达室盖了收发专用章。他把条子退给了来人,抱歉地说:“同志,这里没这个人,可能是地址搞错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再向其他几个局打电话问问,要是有这个人我就通知他去医院好了。”

    “好,好,谢谢你了。”小伙子翻身跨上自行车,“刷”一声骑出了大门。

    这里小乔在不停地拨电话,问了几个局单位都没有找到,也只好算了:“唉,傅德华,傅德华,今天倒跟我缠上了,你到底是谁哟?”

    这一天,小乔是一肚子不高兴。现在快下班了,他扫完院子,关上大门,拿起一张报纸,凳子还没有坐热,那扇小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小乔一看,只见急匆匆走进一个女人,这人四十岁左右,高条个,烫发头,瓜子脸,挺鼻梁,脸上有几颗细小的雀斑,蓝衣裤褂,干净利索。再看她那两条淡眉毛倒竖起来,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好家伙,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是一个挺厉害的角色。这女人“腾腾腾”紧走几步,回头又向门外喊道:“小强,快进来,怕啥嘛,他卫生局难道还能把咱娘俩吃了不成。哼!”随着这个“哼”字,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跟在这女人的后边走了进来。

    小乔忙从值班室走了出来:“喂,同志,你是哪里的?”

    “哪里的,你看我是哪里的?”

    “哎,问你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没有事我还不登你这破门楼呢!”

    你看,这几句话,多呛人!小乔只好问:“到底找谁呢?”

    “找谁?噢,今天一天都是你值班吧?”

    小乔点点头,猛然想起电话里的“女高音”。

    “我找的就是你!”这位“女高音”双手叉腰,嗓门一下子又提高了八度,“我问你,年纪轻轻的,干吗这样欺负人?老头子大小还是个领导,你就敢这样糊弄我?告诉你吧,我的儿子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跟你没个完!”她就像一阵“噼里叭啦”的连珠炮,把个小乔轰得摸不着头脑,忙问:“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嘛。”

    可是这位”女高音”根本不买小乔的账,话锋一转,冲着姚济川的办公室,高声嚷开了:“哼,别人不知道老头子,他姚济川也不认识?在老娘面前装聋作哑,摆他娘的什么臭架子,翅膀才硬几天嘛。原先当干事那阵,我家的门槛没叫他踏烂喽,今天提来两瓶‘手榴弹’,明天又送来几个‘炸药包’,嘴像抹了蜜,说话甜得能酸掉牙……哼,早上在电话里神气活现,这会儿看老娘来了,吓得躲到哪个角落里了,是好汉的给我出来嘛,我今天可是豁出去了……”

    说也巧,这时从门外突然传来姚济川的“男中音”:“哟,这不是小强吗?快叫叔叔。和谁来的啊?嗯?你妈?”说着小跑着向值班室走来,一进门,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那双略为浮肿的眼睛就成一条缝了:“哎哟哟,原来是嫂子驾到啊,哎呀,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呢?有事吧,唉,打个电话就行了嘛,还用得着跑一趟?快坐,快坐!”说着掏出手帕擦椅子给她让座。

    这女人一看是姚济川,怒气就更大了,她冷冷地说:“算了吧,大科长,别给我装蒜了。八哥嘴说得好听,我不是三岁小孩,不吃这一套。”

    一番话叫姚济川摸不着头脑,他连忙赔着笑脸:“大嫂子,今天是怎么了,你这话从哪里说起嘛。就怪我一天穷忙,万一我哪点做不到的,你尽管说嘛。有事只要你一招呼……”

    “哼,一招呼,两招呼都不顶用,就差嗓子没喊破,咳、咳咳……”这位“女高音”说话太急,连咳嗽了几声。

    且说小强刚把姚济川给他的糖吃完,就缠住了妈妈:“给我买糖吃,给我买糖吃。”

    这女人火气正旺,又见孩子纠缠吵闹,不禁怒从心起,对孩子扬手就是“啪”一巴掌,小强“哇”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这女人连声骂道:“你这个小杂种,翅膀还没硬就不听话了,回头我不叫老头子好好收拾你!”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小乔还没开口,这边姚济川倒是急了,只见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小强拉起来,拍了身上的土,说:“快起来,这么大的孩子还哭鼻子,哪里像个书记的儿子。”

    他随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快,买糖去吧。”

    小强接过钱,擦着眼泪出去了。

    一听到“哪里像个书记的儿子”这句话,小乔心里一愣:嗯,这莫非是局里郑书记的孩子,那这位女人就是郑书记的爱人了。不对,她打电话明明说她爱人叫傅德华嘛,怎么能是郑书记呢?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边姚济川好说歹说,那位“女高音”才算稍稍消了一点怒气,连喘了几口气才说,“姚大科长,我明人不做暗事,把话讲在明处。今早上小明病了,发烧39度多,我急死了,赶紧叫老头子回来送医院吧,打电话说没这个人。叫你吧,你也翻脸不认人,在电话里打官腔。”姚济川一愣:“什么?电话,我没接电话啊!”

    这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听我说完。我好不容易叫楼下的小陈帮我把小明送进医院,一检查说病情严重,一定要家长签字才做手术。我一个大字不识,又不懂啥炎啊、症啊什么的,还得叫他爸爸来。医院倒不错,派人送通知,一会儿回来说,没这个人。我急啊,孩子治病又不能耽误,好赖在上面盖个手印。到动手术时,我又不放心,就跟大夫说:‘孩子他爸在卫生局当书记,你们可细心点。’那大夫可生气了,他说局里只有一个郑书记,还没听说有个姓傅的书记,你别唬人,不管是谁的孩子我们都是细心治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搞招摇撞骗这一套。你听听,姚大科长,这叫我脸往哪放啊!”

    姚济川忙问道:“大嫂子,您电话是打到这里的吗?”

    “不打到这还能打到哪去?”

    姚济川严肃地对小乔说:“小乔,你整天都在这值班,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传一下?就是人不在,你也应该告诉我嘛,我知道能不管吗?”

    小乔一听这话也急了:“姚科长,电话倒是我接的,她说找傅德华,我来这么久,也没听说傅德华这个人。再看看你写的这张名单,上到郑书记,下到炊事员我都问了,哪里有个姓傅的嘛。再说我还问过你,你不是也说没这个人吗?”

    姚济川听到这话一下子怔住了。这位“女高音”一听,又提高了几度,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哇,姓姚的——”

    这时姚济川脸上闪过一个不易觉察的惊慌,然后连向小乔使了几个眼色:“你再想想,我说过这话吗?别记错了吧……”

    这小乔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姚济川那几个眼色就是叫他把这事掩盖过去,看样子姚济川怕这女人。哼,你越怕她,我越叫她治治你。想着,小乔就装着思考的样子,这时候姚济川和那凶声恶气的女人都看着他,就等他一句话了。小乔一拍脑袋:“哎——姚科长,我记起来了,是你说的嘛,你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拿着话筒……”

    一听这话,这女人一手指着姚济川的鼻子,高声喊道:“这下你还有啥说的,跟我走,不信就没人治你。”

    姚济川满脸赔笑:“哎,哎,这都是误会,我哪知道是您的电话嘛,我、我姚济川要是有坏心,天打五雷轰。这样吧,我马上就给您派车,送您去医院,帮您找书记,并告诉潘院长,叫他们卖力治,大嫂您,请您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马上办、马上就办……”

    这女人看姚济川如此小心殷勤,自知再闹下去也不好收场,不如趁势下台,便哼着鼻子说:“你姓姚的看着办吧。”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这女人一走,姚济川虎起扁圆脸指着小乔:“笨蛋,傅德华就是郑书记嘛,连这都不懂。”

    说完,他也连忙出去了。

    小乔自言自语地说:“傅德华就是郑书记?可连姓都不一样嘛。”

    老王站在窗外把这场戏一直看完,见小乔在发愣,就说:“哎,你不知道啊,这还不是姚济川这马屁精出的点子,傅德华一调来,他就说叫傅书记这个‘傅’字,容易引起误解,明明是一把手,正的嘛,以后就叫郑书记吧。傅德华听了也不吭声,你叫他,他还答应呢。时间长了,他的名字大家倒忘了。”

    这时,“嘀嘀”汽车喇叭响,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外。姚济川忙向门外跑去,高声说:“郑书记回来了!”边喊边奔到车前,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地说“:郑书记,不要下车了,您的孩子病了,马上就去医院吧!”

    “什么,孩子病了?是老几?”

    书记夫人插上来说:“还问啥,是最小的一个!”

    姚济川怕这夫人把话说穿,连忙将她扶上汽车,想把这事搪塞过去算了。

    可两口子在车里还是叽叽咕咕地说了,最后听见这位书记说:“都是姚济川搞的,乱叫一气。”

    老婆顶了他一句:“你没嘴?不会说?哼!”

    这时小强买糖刚回来,姚济川忙将他抱上汽车,汽车马上发动起来。

    这时姚济川忙喊道:“等等,我给您再去拿点东西。”他转身跑进办公室,不一会儿一手拿着一瓶麦乳精,一手提着一只暖水瓶,胳肢窝里还夹着他那只心爱的保温杯呢。

    姚济川出门一看,小吉普已向门外开去,他满头大汗,连声喊道:“郑书记,还有东西呢!”他着急地把手上的东西举起来,这一举不要紧,夹在胳肢窝的那只保温杯就一下子掉在水泥地上,“叭”一声,摔了个粉碎。

    姚济川一惊,马上心疼地喊道:“哎呀,我的保温杯呀!”

    (肖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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