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村里掌权的造反派头头叫贾阿四，是个靠斗“走资派”发达的角色。他接到上级指令后，马上成立专案组，把全村数百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像筛沙子那样筛了三遍，结果一无所获。而上级却要他限期破案，否则将对他严肃处理。这下子急得贾阿四茶饭无心，坐卧难安。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突然猴脸一挤，鼠眼一转，一个“良计妙策”想出来了。
第二天一清早，他把全村男女老少都召到大礼堂里，说是召开“抓贼大会”。他跳上凳子，胸脯一拍说要当场把偷花生的贼从会场上抓出来示众。
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白纸，给每人发了一张，然后一本正经地宣称，他的抓贼办法是大搞“群众运动”，希望大家擦亮眼睛，以无记名投票的方法，把这个偷花生的贼“选”出来。大家一听全呆了。
这时，贾阿四又跳上凳子，放开尖嗓门说：“革命的贫下中农同志们：我们是彻底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不划框框，不定调子，不提候选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认为谁是偷花生的贼，就写上他的名字，可以大胆怀疑。我们最后统计选票，谁得票最多，谁就是贼。少数服从多数嘛……”会场里的人更加目瞪口呆。
这时候，有个叫阿山的青年人熬不住了。他是不久前高中毕业后才回乡务农的，对贾阿四搞的那一套早就看不惯了。今天见贾阿四竟会荒唐到叫大家来“选”贼，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于是就站起身说：“贾阿四，天底下有你这种抓贼法吗？这样做，不把水搅混才怪呢！我声明，我不去乱咬人！”
说着，“嚓嚓”把那张白纸撕碎，揉成一团，“啪”往墙角落一丢。
贾阿四一见，恼羞成怒，指着阿山尖叫道：“你，你反对？”
“我反对！”
“你为什么反对？”
“因为这荒唐透顶！”
谁知，贾阿四听了突然哈哈一阵大笑，说：“革命的贫下中农同志们：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阿山反对这样做，我看他是做贼心虚。”
接着，贾阿四就借题发挥，往阿山身上泼了一阵脏水后，认定阿山就是那个贼。要大伙往白纸上写名字，不写者不是同伙，就是包庇。一些人迫于贾阿四的淫威，只得写上阿山的名字。结果一唱票，阿山得票最多，终于“当选”为偷花生的“贼”。贾阿四大喜过望，当即叫人把阿山揪到台上，要他老实交代。阿山真是啼笑皆非，他心想你贾阿四既然喜欢荒唐，那我也来个“荒唐荒唐”给你看看。于是他当即朝台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道：“非常感谢大家这样抬举我，像选干部那样选我当贼，那我就一定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完全彻底地做好这个贼！”他的话音一落，惹得大家“哄”一阵大笑。
可谁知，阿山说的不是笑话，他是说到做到，不放空炮。从此，真的做起贼来了，今天到东家自留地里偷南瓜，明天到西家屋里偷柴草……有时候被人抓住了，问他：“阿山，你果真会做贼啊？”
他还呵呵一笑，嬉皮笑脸地说：“我这个贼是你们选出来的嘛！你们选我做贼，我要是不做贼，岂不辜负大家的希望了吗？”说完，他“嘘”地打声口哨，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这一来，村里人都哭笑不得了，况且此时的运动“重点”已转到清理阶级队伍，抓“大老虎”了，对阿山这种小偷小摸已无暇顾及。村民们却忧心忡忡，大家一商议，就联名向贾阿四提出，要求再一次开会“选贼”。
贾阿四满口答应，因为这次他心里有底：村里失窃东西是阿山在搞鬼，这次“选贼”，非阿山莫属，于是当即把全村人召到大礼堂，又给每人发了一张白纸。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次大家交上来的白纸上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阿山不是贼”……
（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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