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
根据出土的佉卢文书推测,童格罗伽在位于公元176年至210年,执政长达36年之久。从时间上推算,他应该是尤还的孙子或重孙。他一生都像拉车的骡子一样,一刻不停地工作。但是他拉载的货,实在多得令人望而生畏,足以累死十几个身强力壮、能征善战的将军。他不是一条叮咚流淌的小溪,而是一道日夜咆哮的大河。其巨大惊人的能量,是他后来的几位国王——陀阇伽、白毗耶、安归伽、摩习梨、元孟(伐色摩那,Vasmana)、疏离阇、休密驮(Sumitra)所望尘莫及的。他并不是一位妄自尊大、鼠目寸光的国王,他的胸怀足以装下整个罗布泊,出于对佛教文明的无比崇敬,他向大乘佛教的伟大中心——贵霜帝国张开了友好的臂膀,派出了人质,并将贵霜通行的佉卢文引入鄯善。他决定将自己的名字贵霜化,还要求自己的继承者一律采用贵霜化名字。正因为如此,他得到了贵霜帝国的公开支持。
正如近亲婚姻“其生不蕃”一样,单一的文化基因是不会拥有强大生命力的。一种文化,必须有多种异质文化的不断渗入、交糅与刺激,才能在互补中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带着吐火罗文化基因扬鞭东来的楼兰—鄯善,先是受到了汉朝农耕文明、匈奴游牧文明的氤氲,后又接受了南亚印度文化、中亚贵霜文化的熏陶,才使得这个具有塔里木盆地绿洲特质的混血文化,放射出了熠熠四射的光华。
接下来,童格罗伽高擎着贵霜文化的大旗,带着罗布泊赋予的充沛元气,带着南河一样的灵性,带着大漠狼的凶狠,毫无后顾之忧地进行力的推演,肆无忌惮地兼并周边各国。
这是一个中流砥柱般的领袖,如同美国的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俄罗斯的伊凡四世(Ivan the Terrible)、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他接手鄯善时,鄯善还是一个小不点儿;当他撒手人寰时,鄯善已经吞并了小宛、精绝、戎卢、且末国,晋身“西域八强”,成为塔里木盆地的巨人。
可惜,后几任国王继承了他的智慧,却没有继承他的低调。尼雅出土的佉卢文书,多是鄯善王发布的号令,号令开头为:“伟大之国王、众王之王、太上、胜利、正法、侍中、威德宏大之大王、天子陛下敕谕”。这些自称集中了古印度、波斯和古代中国皇帝的一切称号,比三皇五帝称号集于一身的始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看来,本国拓疆千里,属民数万啊!岂不知,中原的哪个县人口会少于10万呢?如此规模在中原充其量就是一个鼻子上涂着白粉的七品县令。
“但我是国王!”时至今日,我们仍能想象到鄯善王发布诏令时鼻孔朝天、夜郎自大的气派。
从出土的佉卢文犍陀罗语(Gandhari)文书得知,“强国”鄯善采取州镇制,下辖5个州,有扜泥州、精绝州、莎阇州、且末州、楼兰州;有伊循、小宛、戎卢、麦德克、佉台等州一级的城;有阿迟耶摩、哲蒂沙女神、毗陀、童格罗伽大王、特罗沙、纳缚、皮吉那、奥古·安努加耶女神、梵图、叶吠、夷龙提那、尼壤12个村镇;村镇之下设百户、十户、部、管区、庄园。王都设在扜泥城,又称“京城”“大城”,也就是汉史中的“大鄯善”。
说它是“大鄯善”,并非有意夸大,因为它不仅吞并了汉代的精绝国、婼羌国、且末国、戎卢国与小宛国,而且在东汉势力退出西域后收回了汉军一直驻扎的楼兰城,境内绿洲密布,驿站处处,炊烟袅袅,其规模已相当于今天新疆的四分之一。由斯坦因发现的尼雅遗址——汉代的精绝国都,此时已经沦落为鄯善国下辖的一个州。斯坦因在精绝收集的第275号佉卢文书,是鄯善王向精绝州长下达的措辞严厉的诏书,诏书写道:“威德宏大的国王陛下敕谕,致州长索者伽谕令如下:和往年一样,阿迟耶摩乡的年税从你那里征收。二十年来,你一直在侵吞这笔税收。当你收到这份楔形泥封木牍时,应立即将这笔税收登记造册。这笔税收和账本务必由列帕陀转交司税和税吏,并从速将它们送来。既不能隐瞒,也不能短少。”
但其实啊,所谓的“大鄯善”,除了地盘大了一点,战斗力并未提升多少,不过是欺负一下下属州县和老实邻居的“地头蛇”而已。对待西部的霸主贵霜,鄯善王的嘴脸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对东部的大国,童格罗伽之后的历任鄯善王也明智和乖巧得很,他们先后臣属于曹魏、西晋、前凉、前秦、后凉、西凉、北凉,并依例派使者前往内地朝贡。
童格罗伽死后十年,鄯善新王陀阇伽派出使者前往刚刚成立的大魏朝贡。就是这次朝贡,最终要了楼兰城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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