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干成在村部，陪着公安的人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丁干成在村部的忙，可不是一般的忙，警察们正在找杀人凶手，而凶手就在警察身边，凶手就是他自己，因此，他说什么都不像是真的；因此，他感觉自己突然缩小了，而且还在继续缩小；因此，他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丁干成的老婆许大马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翻着眼，拿白眼珠子看一眼丁干成，说，没醉死啊，还知道回家啊！
丁干成知道她这是关心。这些年，他习惯她这种恶狠狠的关心了。丁干成也以牙还牙地说，你知道屁啊，我今晚就没喝酒！
许大马棒说，鬼才相信，你们下午搞竞标，又来了几百口公安，你能不喝酒！
丁干成说，不信拉倒！我累死了。我睡觉去了。
许大马棒说，等等啊，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杀了三蠢猪呢？村里人都讲疯了，你也说点给我听听，别替那些破警察保守。
丁干成说，没有人杀三蠢猪，是他自己死的。
瞎话，听说脑壳都碎了。
是吗？那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凶手是谁，就不要公安了，我就是他妈公安……就好了。
丁干成不想多说，他一头扎进卧室。
丁干成的确没喝酒，竞标工作搞得不欢而散，没喝酒。派出所和两级刑警队的公安忙着破案，也没喝酒。可他比喝醉了酒还难受，头脑昏昏沉沉地胀，隐隐约约地疼。好像不仅是头昏脑涨，一直悬着的慌慌的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些印象，在他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映现——簖上的小屋里，三蠢猪都臭了。小屋里弥漫着怪异的臭味掩饰了丁干成紧张的情绪。所长让丁干成辨认尸体时。丁干成捏着鼻子，凑上前，说，是三蠢猪……丁加富。丁干成说完，赶快退出了小屋。丁干成退出小屋就呕吐了。小屋的里里外外有好几个警察，还有一些设备和仪器。三蠢猪还算沉住气，他到河边捧几口水嗽了嘴，便跟在所长身后，听所长吩咐。所长很冷静，在技术人员没拿出结论之前，他没发表任何意见。丁干成又跟所长他们回到了村部。在村部会议室里，所长和刑警队长向丁干成了解三蠢猪的基本情况。丁干成都是如实作了回答。所长对丁干成很客气，要求村里要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丁干成也代表村委会向公安方面做了表态，保证配合专案组，尽早破案。
丁干成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熬到了天黑。
此时，丁干成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再次回顾着三蠢猪的死亡过程，他想来想去，没觉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又根据自己的理解，模拟着公安的破案。公安们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大海捞针式的走访调查，挨家挨户做笔录……丁干成突然想到，要是调查到王花，王花会怎么说？丁干成头皮闪了一下，觉得王花那里最薄弱了，王花的证词会对他非常不利。王花要是说出丁干成叫她去找三蠢猪借钱的事，公安局的人顺藤摸瓜，就出大事了。
丁干成从床上爬起来，对许大马棒说，我要到村部去一趟，有事跟公安局的人汇报。
许大马棒只顾看电视了，没理他。
丁干成借着夜色，来到王花家。
王花说，你这死鬼，才来呀，我吓死了，我想给你打电话，不敢打，怕你跟公安的人在一起。三蠢猪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是谁杀死三蠢猪呀？
丁干成说，我还要问你呢？
王花说，我怎么知道呀？
丁干成说，来了好几辆警车，十几口公安局的人就住在村部，公安局的人正在查。我听公安局的人说，不排除情杀的可能，情杀，你懂不懂？你不要以为公安的人都是笨蛋，他们要是把目标定准了，谁也躲不过。
什么叫情杀呀？王花嘴唇都白了。
你问谁呀？你自己知道。丁干成的话很有力量。
王花说，我可没本事杀人呀……
丁干成说，没有人说你杀人，可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就像杀人犯。
王花说，那我怎么办？
丁干成说，这事有些难办，公安局的人要是查不出凶手，你跟三蠢猪偷情通奸的事，就被认为是最大的杀人动机。
王花说，啊？天啊……
丁干成说，我说你王花也真是瞎眼了，就不说还有我丁干成吧，鱼烂沟村这么多男人，你偏偏要跟他三蠢猪插这一腿，三蠢猪有什么好的？他的鸡巴是金子做的啊？现如今，三蠢猪死了，你这个乱子惹大了。
你……你也知道啊？王花拖着哭腔说。
鱼烂沟村谁个不知道。
王花抱住丁干成的胳膊，说，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啊，这可这么办呀？
丁干成在王花的身上摸摸，在摸到她乳房的时候，丁干成说，事到如今，我怕也是救不了你了，人命关天啊。
王花给丁干成跪下了，她涕泪俱下的地说，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丁干成想想，说，如今这世道难说，刘二呆坐了三年牢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鱼烂沟村的人都知道刘二呆是冤枉的，可他照样做牢。公安局那帮人都是吃闲饭的，他们时间一长，破不了案，朝你身上一赖，你就只好认了，你就只好顶着杀人的罪名了。依我看，公安局的人要是找你谈话，你就说你和三蠢猪平时不来往，了解不多，千万不要扯别的话，千万不能说你跟他有一腿，也千万不能说我们俩的事……你知道怎么说吗？
王花点点头。
丁干成把王花拉起来，说，你别怕，我教你怎么说，我现在就是公安局的人了，我来问你……
王花说，你还是别问了，我怕……
丁干成说，我这个公安是假的，假公安你都怕，我要是真的，你不是更怕吗？你越怕，他们越怀疑你，所以，现在要加紧演练演练。
王花说，好吧，你问吧。
丁干成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花说，王花。
丁干成说，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王花望着丁干成，说，我怎么说？
丁干成说，你就说知道。
王花说，知道，是三蠢猪的事，村上人都在讲，村上人都讲疯了。
丁干成说，你知道三蠢猪和村上谁有仇？
王花说，我跟三蠢猪接触不多，不知道他跟谁有仇。
丁干成说，你知道三蠢猪和村上谁来往比较多？
王花说，不知道。
丁干成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三蠢猪是在什么时候？
王花说，半个月前吧，我在他簖上买过鱼。
丁干成说，当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王花说，好像没有。
丁干成说，我再问你，你知道村上谁欠过三蠢猪的钱？
王花说，不知道。
丁干成说，你知道有谁准备向三蠢猪借钱？
王花说，不知道。
丁干成说，你向三蠢猪借过钱吗？
王花说，我没借过。
丁干成说，三蠢猪向你借过钱吗？
王花说，没借过。
丁干成说，王花你回答的不错，记住了，就得这样说。
王花说，公安局的人，会这样问吗？
丁干成说，差不多，来，不要怕，不要紧张，就跟平时一样，我们再演练一遍。
……
丁干成和王花演练几次，丁干成又教王花别的一些话。丁干成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伸过胳膊，把王花搂在怀里，要跟王花做事。王花经过演练，心里也踏实了，便迎合着他，扑进他的怀里，娇喘地吻着他坚硬的胡须……丁干成把王花抱到床上，和王花在床上颠莺倒凤，几度缠绵……不消说，两人都有些倦了，便各自呼呼睡了过去。丁干成从王花家跑出来，行走在水关河堤上，后边有人在追他，不知是谁在追，他看不到一个人影，可总是有人在追，他就要被追上了，他要是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条了，他只好拼命跑，又跑不动，只好一头扎进三蠢猪的小石屋。三蠢猪正在小石屋里，他冷漠地看着丁干成，说，我知道你会来，这叫自投罗网，拿下！一旁突然冒出公安局的人，捆住了丁干成的手脚，把他吊在二梁上。这一吊就上三天三夜，丁干成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直到把他的尿都吊下来了……
王花推醒了丁干成，问他，你怎么啦？哪来的水？
丁干成忽地坐起来，看身边的王花，突然委屈了，他哽咽道，你，你怎么才来呀？
王花有些羞涩地说，你说什么呀？天爷呀，你把我床都尿湿了！
丁干成仿佛还在梦里，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他感觉到身底下的湿，就像躺在水塘里，四周都是水。丁干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丁干成擦着头上的汗，说，我为你操心啊王花……我才尿床的……我真怕你出事啊王花……我尿了……丁干成语无伦次的，他搂住王花的手抖个不停。
王花激灵一下，说，你松开，外面好像有人。
开门。果然有人说话了，是高所长的声音。
丁干成一听，心里轰地塌了，憋不住地又尿了一泡。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