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该如何爱你-情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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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梦]

    那只猫瞪着一双蓝色的瞳仁,死死的盯着我,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之后“瞄”的一声冲我扑来,拼命的抓我的脸,血开始涔涔的流出来。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跟那只猫拼命的撕扯,几乎要扯破喉咙的尖叫。我狠狠地掐着它的脖子,当它即将失去最后一丝力量之际,猛然惊醒。

    我的猫懒洋洋的趴在我的床上。我厌恶的把它赶到床下,我想它一定不知道,一向疼爱它的主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乖戾,于是迈着安静的步伐,悻悻的离开。

    我坐在床上,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那只猫常常的出现在我的梦中与我纠缠,梦里那只猫一改常态的乖张,暴力,真实的令我毛骨悚然。我想那只猫也感到我对它的态度渐渐冷淡,实际上我已经开始厌恶这只猫,不,应该说是害怕。这只叫做欢欢的猫。

    我带着耳机走在街头,那条街是城市最繁华的街道。我常常喜欢从这条街的一段走到彼端,同样的距离,同样的欧洲风格的建筑,听说那曾经是俄国人留下的。我总是不自觉地看着那些不算高的房屋,想象着此时会不会在阳台上出现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子,寂寞的吸烟。如此反复,却不会让我觉得厌,因为这里每天会穿梭不同的人,我喜欢猜测着他们的故事,仿佛一个得逞的偷窥者。我常常觉得自己的职业是很变态的,变态的可以激发我的快感,对周遭好奇。我认为这是热爱的一种表现,尽管爱的有些不可理喻。

    这条街的中央有一座很小的教堂,安静而祥和的样子,成群结队的白鸽飞过,发出悦耳的鸣叫,偶尔会花一元钱买一包玉米粒来喂它们。它们会乖乖的落在我的手心上,吃几颗便扑扑翅以示谢意的飞走。

    走到这里的时候总会伫立一段时间,从未进去过。因为我不是信徒,总觉得这种圣洁的地方若不能虔诚的祈祷就不该玷污。我常常可以想象庄严而肃穆的厅堂上挂着被订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成为万人敬仰的神。不被上帝拯救的信徒是孤独的。如果我天生是罪恶的,那么就一定不会被拯救,那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能成为信徒的原因。实际上,我只是想让希望还有一息尚存的机会。于是只在门口静静的听,隐隐的听到有人诵经。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好听的赞美诗。

    这条街的尽头是那家叫做“筑梦”的咖啡厅。我常常在走累以后过来小坐。喜欢靠近落地窗的那个座位,阳光斜斜的照进来,透过杯子照射入眼,仿佛可以刺穿瞳孔,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录着一路的形形色色,写与己无关的故事,但总是讲到心疼,仿佛时刻跟剧中的人对话,于是常常念念有词。

    我一直坚信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漂亮而性感的美女,因为这里的风格很有品位,冷色调居多,中西合壁。吧台有一台看上去很昂贵的咖啡机,听说这里的咖啡豆都是上乘的。最重要的是,这家店服务员都是男生,而且样子都不很大。其中,我和小忆比较熟。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十八九岁的样子,利落而干净的短发,浓浓的眉毛,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深居北方。

    他说,他的城市在10月份就可以看到鹅毛大雪。冬天永远比夏天漫长。我常常想着那样的景象,大片大片的雪如鹅毛般纷繁飘落,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被装点的无比典雅壮丽。我不知道,站在那时的雪地里,会不会觉得自己身在城堡的公主,但是他说的时候,我的确这样偷偷想过。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要了一杯卡布奇诺。他送过来的时候问我,你是许诺儿么?我说,我是。他说,我很喜欢看书,尤其是你的书,很温暖。然后我笑笑。从此他叫我诺儿姐。他常常在我来的时候主动的招呼我,当然,我写字的时候他就只是打个招呼便离开。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小忆走过来给了我一杯卡布奇诺,我对他笑说,谢谢。他羞涩的笑说,不用。那样子着仿佛是一个害羞的孩子,受到了什么过分的赞美。

    “又在写小说么?”他看看我的电脑问。

    我点点头。他继续问,这次准备写什么呢?

    我说,写一个孩子,一个叫做拉拉的女孩子。他见我不愿意多讲,于是便点点头笑着要走,我突然叫住他问,小忆,你喜欢猫么?

    他摇摇头说,不喜欢,那东西很脏,我在家乡的时候有很多那样的流浪猫,我们家里人都不喜欢,我妈说,猫都是嫌贫爱富的。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实际上,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便酝酿着把这只该死的猫送走。我再也忍受不住整夜整夜的被它折磨着,费劲的撕扯,我的睡眠质量变得更加差了,已经要依赖于药物才能够入睡。一次次的梦魇让我厌恶透顶,我不能留一个恶梦在身边,并且还要对它宠爱有佳。

    可是我一次次的失败了。我曾经尝试的把它扔出去,不让它进门。但是当我第二天从家里出来,发现它安静的趴在门口,依旧的懒洋洋的样子,疲倦的耷拉着眼皮。见我出来,立刻起身,定定的看着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就是这样一次次的被它打败,对一只猫就如此的无能为力。我开始憎恨索亚,那个把我一切都带走了,却只留下这个麻烦的男人,一个直到现在仍旧让我想来咬牙切齿的人。但是他不见了。

    [咖啡厅里的中年男子]

    我每天要对着电脑写很多字,因为我要养活自己。我的故事大多都是虚构的,我的读者常常是一些游走在都市边缘的边缘人。外表繁华,内心空漠。在暗夜里点一支烟蒂,绝望的放着光亮。他们有很高的收入,穿梭在灯红酒绿之下,但是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寂寞,多空虚。于是我希望,我的文字可以给他们带去温暖,哪怕那些温暖是转瞬即逝的。只要以相同的心境阅读,我们就能彼此安慰。

    但是我最近变得很暴躁,我被那只猫折磨的几欲崩溃,已经无法安然入睡,于是我开始打它,很粗暴的打它,它疼得瞄瞄叫,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它可怜。文字里多了很多杀戮和血腥。直到有一天一个读者给我写信说,诺儿,你是怎么了呢?你的文字让我觉得有些绝望了,而你,让我觉得陌生了。然后我终于在电脑前哭的歇斯底里。索亚,我想你了,真的,好想好想。

    我照常的来到了那家咖啡厅,小忆照旧的给我一杯卡布奇诺。这时那个坐在吧台上举着画板的男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没有什么自信去猜测他的实际年龄,他长得很年轻,成熟而老道的气质显然不是他外表显示的样子,而眉宇间透露的自信又像一位深居简出的智者。总之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此刻,他专心致志的画着什么,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我有一丝害怕,一样明亮的眸子,看东西的时候有一种要融化的穿透力。我小声地问,那个奇怪的客人怎么没见过?

    “他是我们老板,刚从澳洲回来。”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当时讶异的程度,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这样别致的装潢竟然出自一位中年男子之手。一个有同我日思夜想得男子一样明亮的眸子,与英俊的面容。

    一个小时以后,他的画终于完成,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了笑,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冰掉的咖啡。然后开始向咖啡厅里环视一周。他看我的时候我们对视不过一秒钟,我不确定自己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依旧的有些失态,在心里默默抱怨,为什么在画画的男子面前总是一幅没有出息的样子。

    令我无措的是,他竟然向我这边走来,对我说,请问,你是许诺儿么?他的声音很好听。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当然,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我的名字。于是我抬头看他。他很高,挺拔的身材把西装撑得格外好看。“嗯,请问你是?”我不得不站起来。他笑,很标准的微笑。那笑和索亚的不同,有种沧桑而沉着的美。我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不自觉地把他与索亚来比较。或许他们真的有太多让我觉得相似的地方了吧。

    “在书店里看过你的书,很畅销。书上有你的照片,只是,你比照片上更加漂亮,所以一开始没太敢确定。”他的语气跟态度都恰到好处,没有让我丝毫感觉不舒服。

    “这家咖啡厅为什么要叫筑梦呢?你扔一家咖啡厅都不打理么?”我没有搭腔,而是问了一直盘旋在我脑海中的疑问。

    “我在澳洲做房地产生意,筑梦,是我一位朋友的名字。她曾经住在这所城市,一直希望有一间咖啡厅。”

    “那她现在还在这个城市么?”

    “她死了。其实,你和她长得很像。”我心里一惊,怎么会跟我长得很像呢。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年龄么?我的确很好奇。”

    “嗬嗬,已经49岁了,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都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

    “噢,您真的不像。您很年轻。如果都在?什么意思?他们不在您旁边么?”

    “嗯,的确,都不在旁边。”他从西装里拿出一张免费卡,说:“许诺儿小姐,听说您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把这个送你,感谢这么长时间对本店的支持,而且我觉得跟你很投缘,如果喜欢这里,就不要推辞。”他让我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于是我笑着收下了。

    从此我真地变成了这里的常客,知道了这个男人叫冼哲。

    [冼哲收养了我的猫]

    我跟冼哲开始熟络起来。我们常常在筑梦座一个下午,最高纪录是喝掉三杯咖啡。我们聊的话题,开始从凡高到拉菲尔,从杜拉斯到一些生活的琐事,包括记忆,包括爱情。没有边际,也不会在心里停留多久,因为骨子里都是寂寞的人,所以倾诉比倾听更加重要,或者说,我们都是太自私的人,于是不会对旁人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至少,我们从来都没有刻意的打探彼此的隐私,因为明白,人总是有一块不可触摸的湿地,不容侵犯。

    直到太阳日落西山,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它从黄色渐变出一层红晕。我从来没在天黑以后离开过,也许是不想打扰冼哲的生活,他应该是有自己家庭的。他没有讲,我也没有问。

    晚上的时候我去一家小店吃日本料理,那店离家里很近,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可以简单的应付,我的生活也很没有规律,有的时候一碗泡面,有的时候一包饼干,心情好的时候就来这里,那个服务生的生鱼片做得很好吃,听说是从台湾来的。因为没有吃过地道的日本料理,所以就不会知道他做得好不好吃,记得的永远是第一次的味道。

    我喜欢他干净而修长的手指,像索亚的。我喜欢点一份生鱼片,一份紫菜包饭,一点清酒,然后每一次都狼吞虎咽的吃。他说,日本料理是不能这样吃的。我说,我付了钱的。然后他无奈的笑笑,就不再讲话,他是个很温和的人,话也不多。所以我喜欢来这里。

    这里的生意很好,来的人大多都是情侣,虽然并有太讲究的装潢,但是很舒服,就像走进了日本最普通的一户人家。也许是流离失所的日子过得太多了,于是就格外向往家的温暖,这家店的灯光都让我觉得恰到好处。

    远远的竟然看到冼哲。他也看到了我。于是径直向我走来。这样老套的相遇似乎在书上并不稀奇,但你要相信现实生活中的确有这种不期而遇。就如同我们常常不知道,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人曾经跟你上过同一辆公车,只是我们谁都不会在意而已。

    “怎么一个人?”他问我。

    “你不也是?”我笑。

    “我向来是一个人的。”他笑说。

    “噢,我也是。”

    那顿饭吃到了将近凌晨,喝了很多酒。彼此却都没有醉意。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没有一点疏离感,仿佛是认识很多年的故友。

    吃完以后我邀请他来家里坐坐,因为都很开心,于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知道了他回家也形影相吊。他也没有推辞,就大大方方得跟我回去了。成人的世界仿佛很复杂,但其实有很简单,又是两个单身的男女,就不会计较很多,大部分时间里也无须避嫌。

    我的家很简单,一台电脑,一个很大很大的床,很多cd,一只猫。他说,你常常搬家是么?我一面给他煮咖啡一面问,你怎么知道?他说,一般安定不下来的女子,才不会刻意的修饰自己的房间,要知道,女人对自己的家居是很重视的。那容易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我递给他咖啡说,我的职业就不会给我什么安全感,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注定漂泊,也许这个地方也会离开,所以不要给自己不舍得的理由,那样对自己很残忍。这时候欢欢在一边探头探脑,想要跟我亲近,又怕我对它无缘无故的虐待。冼哲发现了欢欢,跑过去抱它起来,问道,你的猫么?叫什么?它很漂亮。我说,欢欢。最近想要把它送走。他连忙说道:好好的猫,为什么要送掉呢?它应该跟你很久了吧?我点点头说,三年了。可是我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它。我对冼哲隐瞒了那个梦,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或者潜意识里,在逃避什么。

    不介意的话,送给我好了,想它了可以去看它,或者干脆再拿回去。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且感谢他的善解人意。

    就这样,冼哲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带走了我的猫。索亚送给我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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