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切慕你,如鹿慕溪水-心软成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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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当熹微的晨光还是半透明状,米嫣云换鞋出门,穆云帆站在玄关,嘴里突然抛出重磅炸弹:

    “我跟你过不到一块儿去,分手吧米嫣云,我这两天就搬走。”

    短短一句,把她给震懵了。

    拼命掐自己想要“醒来”!无奈不是“噩梦”,时空没有转换。她还是被迫站在这儿,看丈夫踏着玄关的木台阶,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她进行“死刑宣判”。

    尽管他刻意轻描淡写说成“分手”,可哪有那般轻巧?

    他们缔结了更深的关系,撕毁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是更为严重的——“离婚”。

    她有心追问到底,穆云帆借口“你要迟到了”打发她出门。

    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到走廊,房门“嗒”地锁死。

    算了……她想,工作要紧,上午还要录节目。

    半小时后,电视台。

    导播一声令下,三基色柔光灯负责背景光和辅光,冷光聚光灯负责顶光,几乎同一时间齐刷刷点亮,把演播室照得亮如白昼。

    不同角度的几台摄像机,同时对准流线型演播台上的主持人。

    严苛的工作像战役,几台“狙击手”的靶子中央,是个漂亮到咂舌的大美女。

    ——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入时的小西装,人们印象中的女主播大都很美。

    不过,眼前这个是“美到没朋友”那种。

    据说女娲娘娘在捏泥人的初期兢兢业业,出来的作品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参考潘安宋玉西施貂蝉,美得惊天动地名垂青史。

    后来流水线上工作久了,女娲娘娘也烦,就用柳条沾了泥甩,一甩一片泥点子,那片泥点子就是路人甲乙丙丁……演播台上这位应该属于“头批货”。

    一看就是温柔佳人的柳叶眉,下方的眼睛明亮澄澈得好似一泓碧水,鼻梁纤细高挺,齿如编贝,薄的嘴唇像娇嫩的玫瑰花瓣儿。

    让人不禁效仿那登徒子,油然而生一亲芳泽的念头。

    “和这么正的妹子一起录节目,工作起来干劲十足啊。”一名男性工作人员捋袖子说到。

    “这就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私底下大家一致认为,米嫣云在地方台有些屈才,加上被科教节目《走近历史》拖累,美貌都蹉跎了。

    她硬件内存都不错,又踏实肯干,要是搁帝都,没准已经是“某视一套”在编了呢。

    米嫣云自己不这么看,对此说法,一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哪有哪有。

    “等一下。”导播叫了停,指指主播胸前。

    米嫣云魂兮归来,手忙脚乱检查主播台。

    上次有个同事播新闻到一半,挪开资料的时候桌子上一包可疑物品闯入镜头。如果是餐巾纸也就算了……

    最后经证实,是姨妈巾。

    “不是那里!你还没睡醒呢?看看你的胸前、前面……”

    导播未免继续暴躁下去,会当众喊出“你的奶”,他放弃了隔空喊话,让身边的实习生过去传信。

    总觉得米嫣云今天哪里不对?

    “前辈,失礼了!”女孩绕过无数三脚架走过去,扣上了米嫣云胸口爆开的扣子。

    同时在心里尖叫:“好——壮观!”波涛汹涌跌宕起伏有木有?呼之欲出人间胸器有木有?

    想不通啊,平时在食堂,米前辈从来不跟她们抢花生炖猪脚、木瓜炖排骨,为什么还是有这样傲人的上围?

    人美还身材又好,叫其他女人怎么混?天也,你分配不均枉做天!

    米嫣云经过刚才导播叫停,回神了。

    一旦开始投入地播节目,整个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平时婉转的嗓音,当讲到历史的拐点和风云变色的大场面,就会变得明亮迅疾,抑扬顿挫。

    历史只要查资料并不难掌握,贵在有情动人,她充沛的感情和字正腔圆的投入演播,像有魔力一样把大家牢牢吸引住。

    “Wonderful!当年我的历史要是‘米老师’教,没准我现在都能研究历史去。”不知谁嘀咕了一声,大家低笑。

    “废话,我台的王牌、杀手锏,能不牛×?”

    事实上,无论多少人说米嫣云人聪明能干,稳坐主播台,她也知道这并非真相。

    ——已经有七年时间了吧?距离在高三元旦晚会上朗诵赞美诗。

    晚会结束当天晚上,校园网论坛有人专门为她发了一个贴,配上她抡圆了嘴巴朗诵赞美诗的照片,以及诗歌其中一段儿:“神啊,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帖子还写了一些在她看来言过其实的溢美之词。

    回帖者众,一下子被人工置顶,顶成了论坛第一热帖。

    但许多人持不同意见,说朗诵一般,脸和身材是顶级。

    帖子在米嫣云的电脑收藏夹里躺了许多年。

    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认为,她不是胸大无脑、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花瓶;只要有一个人觉得笨蛋米嫣云还可以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她都会为之努力,一往无前。

    ——出于这么单纯和鸡血的念头,米嫣云的高考志愿清一色地填了播音主持专业。

    一个小插曲,竟改变了她人生的方向。

    大学里,米嫣云每天都耳朵里塞着耳机,边走边嘀嘀咕咕——她在听新闻,练发音,并且字典不离身。

    如果说刚入学的时候,她乡音浓重地读新闻稿还会招致同学们嘲笑“选错了专业”,到大一(下)这帮家伙完全笑不出来,还听得陶醉了。

    天资不足,勤来补拙。

    美貌有时为人招来更多质疑。入行工作后,不乏说她是靠脸蛋跟电视台签约的。

    其实初来乍到的时候,她连活儿都捞不着。

    黑锅背着,冷板凳坐着。

    从一开始上不去台里的“播音排班表”,躲单位厕所里悄悄抹眼泪花儿,怀疑这些眼泪是不是选专业时脑子里进的水?到后来成为地方台的收视率保证,只能说其中艰辛,冷暖自知。

    常常第一个到单位最后一个走,出镜前反复练习做好万全准备,有时为了斟酌新闻稿里一个词语,能想上一个钟头。这种傻瓜做派最终获得了包括台长在内的大多数同事认可。

    米嫣云在台里,代表着奋进且专业的形象。

    除了这一天。

    几台摄影机发现,对着镜头米嫣云眨眼的频率低得不正常,明显走心了;播完了高一脚矮一脚走下演播台,晃晃悠悠的差点跌倒!

    鉴于米嫣云破天荒地的“不专业”,和她一贯喜欢跟自己较劲,台长主动找到她,给她放假一天。而且还说“现在就回家躺着去,反正下午没活了”。

    台长的管理哲学是:无法工作的员工留在台里反而会传染懈怠情绪,不如用一张假条“驱逐”了。

    同事那群八卦男女,二度沸腾:“铁人也倒下了?”

    “揣起了吧(方言,意思是有了baby)?”

    “屁嘞,人家刚结婚没多久,小半月不到,刚摆的酒席你们不是都去了吗?”

    “四眼妹,所以说你思想守旧,现在奉子成婚的不要太多。”

    米嫣云走出电视台,神经质般地左右看看,没人跟,方才小心翼翼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打给穆云帆,问对方在家对吧,她现在回去,两人好生谈一谈。

    那头说,没必要专程回家,电话里能说清楚。

    躲她?

    “早上你在玄关说的那些话,认真的?”米嫣云莫名预感这段感情,大势已去。

    “当然是真的,谁跟你开玩笑了?”穆云帆对她问题挺不耐烦,“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和你商量。”

    瞧这副无赖语气,字里行间,“无可转圜”这层意思再明显不过。

    米嫣云握着手机在人群里跌跌闯闯地走,撞到别人的肩膀说对不起。

    又不是早晚高峰,何以一片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涌过来?

    陷在人群中,仿佛溺水,感到一阵阵窒息。

    米嫣云刚才明明恨不得插翅飞回家里,结束这场噩梦,现在则完全不想回家面对某人嘴脸。

    他凭什么那样自说自话?婚姻关系的缔结和结束,本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事。

    但自己没有反驳——说出来就好像硬要缠着对方不放一样。是否要牺牲尊严挽回这个男人,大脑并没有马上做出判断。

    重新把手机压向耳廓,她放慢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发抖得厉害。

    “你要甩我,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吧?我做错什么?我们扯证不足一个月,办酒才一个多星期。”

    穆云帆却东拉西扯地不肯讲——

    直至确定米嫣云周围没第三只耳朵、这个软柿子也不打算把谈话录音拿去做庭上证供之后,才支支吾吾说:“不是你的错,问题出在我身上。我吧,喜欢上了别人。”

    “完蛋了。”几乎同一时间米嫣云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误会可以解开,错误可以改正,只有背叛,她零容忍。

    “这次是我的真爱,不会错了,我无比确定。”穆云帆还说,一星期的婚姻哪怕闹出大笑话也没办法,谁让他遇见“真爱”的时机不够好呢。

    胸口很堵,眼睛很涩,嘴巴里都是苦味。

    如果说之前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现在米嫣云心里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彻底剔除,黑暗瞬间侵蚀笼罩过来,完全地覆盖了一切。

    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她这人慢热认死理,嫁人下了极大决心。结婚前一年时间,穆云帆卯足劲追她,甜言蜜语、指天誓地,做了许多连月亮都打动的殷勤事。

    而她也只有过他。

    在他之前,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这辈子的爱情足可以用“穆云帆”三个字来命名,他就是尽头和终结。

    而现实,把她一心要和别人天长地久的一厢情愿,嘲讽得干干净净……天真有罪,天真可耻。

    手机屏幕上显示联系人照片,米嫣云存了穆云帆最帅的一张,此时此刻,那静态的眉目突然变得十足猥琐丑陋。

    像娄阿鼠。

    其实他并不帅,只不过喜欢的时候,有情遮眼罢了。

    穆云帆并不知道妻子感情上的变化,错读了她的沉默,一个劲地劝米嫣云别纠缠。

    他说自己心意已决,绝不回头。

    “‘真爱’是谁?”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很多。

    “嫣云,一切都成定局了,你又何必多问,糊涂一点没那么难过。”

    “告诉我是谁,这点知情权我还是有的,作为你妻子,”米嫣云越来越镇定,“不对,‘前妻’。”

    A型血一贯被认为抗压指数低。

    但当他们被逼入绝境,恰是能抛开一切顾虑直面灾难,撑得最久的那一个。

    米嫣云仿佛也迅速地完成了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言语间表明,她同意离婚,似乎还要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那淡定语气,叫穆云帆都惊讶和疑惑起来。

    本以为她会哭求留下……

    软弱的妻子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愿多说。穆云帆心中莫可名状地不爽,没好气地:“好吧,你迟早也要知道,是欧阳楚艳。”

    这是米嫣云今上午第二次被闪电击中。

    如果她是棵树,现在就已经从树梢被劈到树根,连心都生生剖成两半——

    欧阳楚艳?自己的闺蜜?!

    电视里演烂的桥段,来个真人秀?

    她们是高中时代的闺蜜,虽说大学后期疏远了,但那也是交过心的好友。

    这联手的背叛,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直觉事情不会简单。

    仔细回想,和楚艳最近一次见面,发生于自己婚礼上。当时颇为意外。因为太久没有往来,所以没给她发请帖。

    楚艳是不请自来的。

    当时米嫣云心太宽,不仅一笑泯恩仇,还穿着大红的敬酒服把新郎介绍给了昔日闺蜜。

    楚艳看到高大的气质不错的穆云帆,眼睛发亮,开心地寒暄。

    到底说了什么呢?想起来了——

    她拉着米嫣云的手感慨:“失去联系这么多年,一直为少年时代不懂事错失了这么好的朋友而难过,现在看到你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昭然若揭的谎言,也只有傻乎乎的米嫣云识不破。

    怎么可能“放心”,她从来见不得身边朋友发迹,一直如此,谁比她强,她就恨到吃睡不香。

    加之高中时代,就有插足别人恋情的前科。

    米嫣云后悔没能看出楚艳那发亮的眼睛,里面装满如饥似渴的情绪。她有动机,有经验,具体是如何撬的墙角不知道,大概不过分分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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