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切慕你,如鹿慕溪水-眉间心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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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嫣云说有一点事要办,还有几步路就到了的,没想到会横生枝节。

    话音未落电话响了,接电话期间江逸就站她身旁,不声不响地凝视她。

    今天她的妆容干练爽朗,成熟妩媚,摄人心魂。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色素、香料、防腐剂、杀菌剂混合到一处敷在人脸上制造出的假面,江逸还是莫名地神色微变。

    米嫣云平时就是以这副样子和她老公相处的?

    这种想象,让江逸的心彻底冷却下来。

    何况刚才,他也看到屏幕上有点恶俗的一行字“米嫣云的男人”。

    其实是穆云帆当初硬要把自己的号码存成这样,两人闹崩后,她还没来得及改。

    江逸不自觉地脸上寒意深重:“我要是你男人,绝对不放你一个人上街,找个地方,把你好生藏起来。”

    “什么?”米嫣云放下手机。

    隐约听清了,但这句话,是说她“事故体质”,容易招事儿么?

    “走了。”江逸头也不回地离开,“既然你说办事地点很近了,我就不送你了。”

    “嗯……”直到身影隐入“帝王蓝”,米嫣云才反应过来似的冲那人大声说,“谢谢学长!”

    车不再停顿,飞快地开走。

    剩下米嫣云心惴惴地在原地杵着发了会儿呆。乱七八糟又晦暗的一天,却因为看到这个人,心情轻快了不少。

    江逸犹如另一个纬度的出口,让她得到了瞬间的解脱。

    电影《怦然心动》里说:“有的人浅薄,有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到那时,你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了。”

    世界上真有一种人,仅仅站在他身旁,也感到如沐春光。对他的倾慕也能瞬间把世间一切染上光辉,顺便也照亮小人物黯淡的生命。

    米嫣云感觉自己就是当中一颗被照亮的砂砾。

    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突然不那么畏惧了。

    许玉琢call她问什么时候到?米嫣云说突然有事,去不了向大家转达我的歉意。

    “你们台长抓你加班?去吧去吧,你也别弄太晚。”

    米嫣云真正感到抱歉的是一再对闺蜜隐瞒,无法道出实情。

    晚点去同学会也可以,但办完离婚自己情绪肯定奇差无比,去了也只能是给大家徒添扫兴吧。

    “米嫣云,你还有功夫打电话,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咳,算了,来了就好……”穆云帆劈头盖脸说。

    被抱怨米嫣云能理解,为什么他突然转了语气?

    穆云帆摊牌后,一向对她毫不客气。

    民政局门口常年摆个背景牌,花朵图案具有浪漫气息,免费提供给新人拍照用,米嫣云刚才没注意,直到木板后踱出来一个人。

    是楚艳。

    “嫣云,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是难得一见。”她先声夺人,甚至还张开手臂迎上来要抱米嫣云一下,“我好想见你。”

    被米嫣云轻轻地闪身避开了:“见我做什么?”

    楚艳收回手倒也不尴尬,语气软了几分:“嫣云你非常生我的气对不对?”

    “谈不上。”她其实更气穆云帆。

    “唉,其实我啊,刚才一想到马上要见到你了,整个人简直六神无主,坐立不安,对你的自责让我心里像刀割一般地难受……我来见你,当然是想当面给你赔礼道歉啊。”

    楚艳的确心如刀割,不过是因为——看到米嫣云款款而来,婚变的沉重打击非但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比起在婚礼上见面时更妩媚动人。

    楚艳暗暗咬牙,为什么仇人这么难搞垮?!

    米嫣云沉默着,不明白楚艳为什么会打友情牌。

    本以为她会抓住机会狠狠羞辱自己——按楚艳的性格来说,这样才比较正常。

    曾经的亲密朋友,为什么仅在婚礼见过穆云帆一次,就卯足劲破坏她的家庭?

    难道因为大学里发生的那一件事,楚艳从此恨上她了?

    很多疑问堵在喉咙问不出。

    她的不回应,不骂人,让楚艳觉得有机可乘。

    楚艳说,穆云帆和她出轨八天后,她感到头晕恶心,身子各种不适,就到医院做了血HCG检查,证实了怀孕。

    于是心急火燎地把这“上天的礼物”告诉了穆云帆。

    她一边惊喜一边自责,后来为怕弄错坑了他这新郎官,14天之后又反复地用试纸检测,其结果无一不是对之前结果的进一步证实。

    “嫣云,抢了你的幸福害你变得这样不幸,我也好抱歉内疚。可我是真的很爱云帆,第一眼见到他就爱得不行,就想余生的每一天都见到他,你说,这难道就是大家常说的一见钟情?”

    米嫣云感觉“一见钟情”四个字已经给毁了。

    大街上那么多男的你随便去一见钟情呗,为什么在婚礼上找新郎官,奇葩么?

    连穆云帆都觉得楚艳演得过头了点,暗暗地胃抽筋。

    楚艳显然入戏难以自拔,絮絮说着:“现在一切罪过都成了既定事实,离开他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我也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了……”

    米嫣云打断她:“行了楚艳,别说了,立即去办手续吧。”

    她来这儿,不是谈判,而是了结,言下之意让楚艳不必紧张。

    她米嫣云早没了“收复失地”的心,快点扯离婚证反而对穆楚两人更有好处。

    她突然发现:穆楚,朝秦暮楚,这谐音还真有意思。

    楚艳对米嫣云的宽宏大量表示由衷感谢,但,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民政局离婚室,工作人员的暗红色办公桌前面。

    穆云帆垂手垂脚站着,表情诚恳,俨然一副好青年LOOK。

    “……刘阿姨,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俩很快就同床异梦,日子是再也没法过下去了。”

    “你!”桌子前的米嫣云,对他一番有关离婚原因的说明,表现出强烈的不认同。

    却被他一把按住。

    “嫣云,我们进来前不是说好了么,讲出事情‘真相’有利于事情的早日了结,刘阿姨他们也不必白费时间精力劝我们和好,就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听我的好吗?”穆云帆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背对着办公桌给她使眼色。

    米嫣云恶心地挣扎想要摆脱他。

    但那紧张,害怕的模样,再一次激发了某人过盛的同情心。

    如果他出轨的事通过“刘阿姨”的嘴传到穆父耳朵里,他这辈子可能都在家族里抬不起头,和他父亲的关系恐怕也会破裂到无法补救?她犹豫了。

    米嫣云被大力地摇了两下,像是理智都给摇散了。

    愣愣点点头。

    刘阿姨一推眼镜,不无尖刻地说:“这就对了嘛,出墙都做得出,还怕被人知道?害得我差点以为是云帆出了什么问题呢。”

    说着又转向“受害者”穆云帆:“可怜的孩子,你爸肯定还不知道这事,你虽然是私……但他还是记挂你看重你的。”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律姐也安慰穆云帆想开点呢,离婚率七年来都是递增。

    “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不靠谱,不合则离,根本没有‘磨合’一说了。大家都这么忙,谁肯费时费力地跟你磨合?”

    米嫣云全程垂着头,只祈祷这被冤枉、被侮辱的时刻快点过去。

    然而离婚室两尊神还不肯放他俩去拍证件照。

    “我说你……”律姐打量着她,突然说,“刚才是不是和江逸在一起?”

    米嫣云像被棍子戳到似的猛然抬头:“我跟他其实不熟。”

    “不熟?哄鬼呢,睡一个炕头那种不熟吧?”

    “您认识江逸?……不是,您真的误会了!”米嫣云急得语无伦次。

    “怎么不认识?他大姑经常跟我们一起搓麻……咳,锻炼身体,说起他这侄儿是赞不绝口,活像他们老江家出了这么一子弟,祖上八辈都有光。我看呐,也不过如此嘛,跟有夫之妇搅不清楚……”

    这下律姐可算在心里尽情撇嘴:说到底,比我那小子还不如,我家小子笨是笨点,至少不惹事!

    “姑娘我告诉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的表情变得比刘阿姨还要不屑几分:“刘姐你知道伐,这妮子的外遇对象原来是老江家那小子——我咋知道呢?刚才我不出外办事么,回来整好看到她和江逸站街边呢。”

    欧阳楚艳眼睛滴溜溜的,不知又在憋什么坏。

    在场五人众,只有穆云帆的脸色变得和米嫣云如出一辙地难看。

    疑惑归疑惑,穆云帆制止了米嫣云为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江逸”申辩,拽着她赶紧拍照去了。

    一出来楚艳暗暗狠拧了穆云帆一把。

    压低声音说:“拽什么拽?她自己不会走?!怎么,事到如今舍不得起来了,最后时刻还惦记吃几把豆腐?”

    “欧阳楚艳,你不说我还正想问你呢——江逸是谁?到底是他跟米嫣云好上在先,还是你勾搭我在先,你说实话,是不是你们串通一气,坑我一个人?!”穆云帆还怀疑起楚艳无间道。

    “啪”地一声,楚艳给了穆云帆一个耳光。

    米嫣云闻声,心里都是一紧。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毕竟有一年的时间和自己好得不分彼此。

    一幕接一幕的闹剧,却只让她不断感到,曾经喜欢过这个人都是一种丢脸!

    “婚到底还离不离了?我赶时间。”米嫣云沉声说。

    穆云帆红肿着半边脸没说话,眼神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木木的。

    欧阳楚艳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好像刚才动手打人的不是她:“离,当然离,离定了。”

    名存实亡婚姻里的一家之主,连发言权都拱手相让给第三者了。

    一阵风袭来,苦楝树把细长花瓣抖落到米嫣云肩膀。

    她也扯了扯嘴角,一抹笑容染上唇角,像包裹药丸的那一层糖衣,落入穆云帆眼中的时候,男人也感到了一丝苦涩。

    (3)好处你拿,黑锅我背

    救护车警报器的声音撕裂了一整条街的平静,由远至近地朝榆城医院飞驰而来。

    这科室接收伤患的病情比较复杂,需要负责医师具有极强应变力,平时也丝毫不敢松懈,大家看习惯了江逸身披白大褂风风火火,倒是极少看他坐下来发愣。

    一向讲究效率的江大帅哥怎么了?

    轮转的莫医生在写轮转总结,边写边往一个方向偷瞄。

    惊觉快把总结写成江医生的个人赞美书了,吐吐舌头把纸揉掉重写。

    不能不羡慕。

    谁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工作不久的江逸承担了科室内大量苦累活,深受科室主任器重。但也是对他优秀最好的佐证。

    别人绞尽脑汁上不去省级杂志,他在上面发表学术论文接二连三。

    再一个,让莫医生在内无数医学生疼痛的轮转问题,据说江逸毕业后仅医院内部轮转了一下算作实习,很快定科。

    ——就是传说中能逼疯人的“邻居家的孩子”呀!

    不过,轮转莫医生的视线被一抹簇新的洁白遮挡了。是那个经常请教江逸问题的实习护士小萝。

    诚然,江逸南极万年冰山一座,可他从不拒绝好学之人的不耻下问。

    大概正是摸透了这一点,小萝探索出和他的相处之道。

    并美其名曰:“取众之长,补己之短呗,这样才能进步神速嘛。”

    私下有人这样打趣过她:“我看你,是只向江医生一个人取经吧。”

    “取经”两个字咬得很重,大家哄地笑了。

    去去去,你们这群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小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觊觎江逸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她们没她露骨?

    还不是硬件条件不过关,没自己个高条顺颜正么?想追大众情人?笑话!她们拿什么资本追?小萝笃定。

    ——就是这么个江逸的“脑缠粉”,现在又站他面前幺五幺六去了。

    “江医生,你有电话。”拜托看她一眼呗,早晨时间那么紧张,她还牺牲宝贵睡眠去盘了头发,发髻上插着下大价钱买的施华洛维奇发簪。

    结果两三声之后江逸才注意到她,“嗯”了一声。

    “你不接吗,响了好久了。”

    “待会。”

    小萝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江医生父亲来电呢,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江逸的耐心消失:“夏护士,你又不和我坐一张桌子,它振动也传不到你那儿去吧?”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不呛回去就不会走人的烦人精。

    让她别再废话的意识再明显不过了。

    “冰山”不冻人,那还叫冰山吗?

    周围同事心中暗爽,江逸说完把电脑一关,就查ICU病房去了,看都不看夏小萝那一脸浮夸的“冻伤”表情。

    顺便还带上笔记本,准备一下接下来的小会,要讨论科室内疑难病情,研究治疗方案等等,事情贼多。

    江逸一走,夏小萝的脸色就变了,换上一副励志嘴脸:

    今天跟他说工作以外的事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吗?不过我是不会泄气的,江逸我一定要攻克你这西伯利亚大冰山!

    自然没有人知道,江逸短暂的失神,仅仅源于查房时在患者房间瞥见了某历史节目。

    那张脸毫无预警闯入眼帘,电视上和生活中的她真是相差太多。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江逸甩甩脑袋驱散那些无意义的影像。

    同学会当天的避而不见,本就是为了平静、冷却。

    上一次出手相助,纯属不受大脑控制的正义之举。那天以后江逸心里只盘桓着一句话:

    脑袋一热就冲上去帮忙的事,不会有下次了。

    帮谁也不帮她。

    今天来就诊的新老病人相较平时要少,虽然住院部那几个就够他们科室忙的,江逸逮空给父亲手机回了个电话。

    所嘱事情不出他所料。

    下了班填好病历,查看了危重病患,叮嘱了当班护士,从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回老父亲家已过了晚饭时间。

    星光满天,天上的辉煌,地上车水马龙的喧嚣,似乎是一脉相承的幻象。

    只有形单影只的孤独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

    他不是找不到人陪,只是一旦确定心之所系的方向,人会变得扞格不入,执拗得可怕。

    和以往一样,父亲在电话里说自己病了,气息微弱,犹如马上就会撒手西去。

    被“狼来了”了太多次,江逸仍旧忍着不拆穿。

    不外乎像以前无数回一样,他赶回家一看,发现老父亲连头痛脑热都没有。对了,父亲最近学精了——说大夫看过了病,不麻烦医生儿子了。

    江逸知道,老爸无非是想自己了。

    遗传基因真不是浮云,父子俩一样的别扭。

    可是,今天江逸想错了,老父召唤他还真不是这么简单。

    钥匙拧开房门,在二娘咋咋呼呼的欢迎中,他径直走到父亲床塌边。

    帮他掖被子,不经意地把手伸进去——被窝都是凉的。

    一看就是听到门铃声才跑进卧室躺好的。

    江逸奇招迭出的同时,感到气氛有些古怪。

    “早晨第一个电话为什么不接?”父亲审视地盯着儿子。

    “忙。”

    “忙屁忙!是不是忙着泡别人老婆呀?!别人闲话都说到你姑妈耳朵边去啦……”二娘一从姑妈口中得知风吹草动,立即上报给一家之主。

    原来,民政局的律姐发扬中年妇女的八卦和碎嘴精神,转头就把她坐实的“偷情”事实捅出来。偷到连新婚家庭都破坏了,作孽哟!

    江父认为,江逸亲妈走得早,大儿子江逸争气,从小到大没让操过心。唯独感情的事似乎开窍很晚很晚。

    所以他和江逸二娘一听说这事儿,马上就不加辨别地相信了——

    难怪儿子一直不交女朋友,他这么优秀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敢情是恋上了有夫之妇!

    这还了得,必须关起门来三堂会审,扎扎实实地说服教育领回正道上来。

    江父发雷霆之路,二娘一旁附和帮衬。

    叽咕叽咕半天,江逸只听进去一句话。

    “——您老是说,米嫣云离婚了?”

    “别在你老子面前装糊涂!你跟她混一处儿,能不知道?”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他没看错吧,兔崽子居然还两眼放光、大喜过望,一副难掩惊喜的模样,讷讷地又重复了遍:“她真的离了?”

    喂!不带这样的咧,江老爷子突然有种弄巧成拙之感。

    “你小子!别告诉我真是喜欢这女的?!找谁不好,找个离过婚的,叫你娘九泉之下怎么放心……”

    “……”江逸说了什么。

    附近有条公路正在拓宽改建,机器骤然扬起的轰鸣声一下子完全盖过了他简短的回答,未漏半字。

    说米嫣云出轨导致的离婚,江逸心中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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