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向区委作出检查。”王少秋沉重地说，“作为区委主管农业的副书记、水库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我没有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仅是挂名而已，没有对水库建设进行应有的检查和督促，导致水库建设指挥部纪律松弛，在洪水逼近大坝的关键时刻却无人值班，没有及时地组织人员抢险。我请求区委给我处分。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双江水库是新修建的水库，大坝还没有完工，刚修到泄洪闸处，按道理洪水不管好大，漫过泄洪闸就行了，不会造成大坝整体垮塌，而我们这大坝却是从下到上整体崩溃，这样看来，大坝的施工质量存在问题。我建议区委成立调查组，对大坝的施工过程进行调查，如果施工质量确实存在问题，必须进行严肃处理。”
与会人员都沉默起来，大家默默地思考着，会场显得静静的，气氛很沉闷。
“咳，”区委书记刘仁咳嗽了一声，讲话了，“少秋同志刚才讲得很诚恳，要说责任嘛，主要责任在我，我是区委书记，是一把手，主要担子是我担。双江水库大坝的垮塌，造成了巨大的洪涝灾害，给我们青阳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个责任不是哪个领导担得起的，自然灾害嘛，天灾嘛，是无法避免的，那么这个担子就靠我们大家共同来担。这么大的灾害，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按照有关规定，必须向省市报告，按省市的指示精神来进行调查处理。那么怎样向省市报告，我们区委必须统一思想。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样的：首先把灾情向省市有关部门报告，然后几个相关部门联合整理一个材料，就灾害发生的原因、我们所采取的一些应急措施、区委组织的救灾行动等等系统地总结一下，再报上去。”刘仁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们的主导思想必须明确，那就是区委区政府面对灾害所采取的行动是积极的，措施是得力的，把灾害降到了最小的程度。事实也是如此嘛，那个老水电站长及时把李家湾的群众撤离出村子，最危险的村庄没有淹死一个人，了不得啊！当天晚上我们少秋同志带着抢险救灾的同志深入到灾区的每个村子，慰问群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体现了我们领导干部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优良作风。还有许多这样的优秀事迹，都要写到材料里去。至于灾害原因，首先要强调自然因素，自然灾害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是人力无法阻止的。写材料的时候对自然灾害的原因要进行客观的分析，要有说服力。总之，无论是向上级汇报也好，还是对媒体谈话也好，我们都要把握一条总的原则，那就是我们区委区政府的班子是团结的，是得力的，成绩是主要的，不能破坏我们青阳的形象。”刘仁一席话，给会议定了调子。
聂良如轻轻地吐了口气，马上接过话来：“刘书记的意见是非常正确的，我表示完全赞同，维护我们青阳的形象，维护我们区委区政府领导的形象是第一位的。”
几个常委们都紧跟着表态，支持刘仁的意见。
王少秋没有做声，他在心里想，刘仁的意见，无非是推脱责任，做到大事化小。因为有传言，过了春节，市里开完党代会后，他就要调到市里任政府秘书长了，如果把事情弄大了，这升职就成了问题。而且刘仁已经找他个别谈过，他走后，就由现任区长李久明任区委书记，由王少秋任区长。当上区长，就是政府的一把手，到书记就只有一步之差了，以后到市里任职就有升迁的可能。所以王少秋的内心里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必竟你是主管副书记，是水库建设领导小组组长，真要分起责任来，你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散会后，聂良如回到家里，刚落座，吕世国就来了。
“聂区长，这两天你很忙吧？”吕世国提着一个黑皮包走了进来，“听小英子说你今天要回家吃饭，我就赶着来向你汇报了。”
“坐吧。”聂良如不冷不热地招呼他。
吕世国在沙发上坐下，讨好地笑着说：“上次在松江抗洪抢险，我看到你身体不大舒服，就给你想办法弄了一些冬虫夏草和人参精、鹿茸之类的补药来了。”说着，他把身边的袋子打开，露出里面十分精致的包装来。又把袋子拉好，喊道，“小英子，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按包装上的说明按时调好给聂区长吃。”
“好的。”小英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把东西提走了。
“你晓得吗，你这一次差点完了。”聂良如严峻地说，“花了近几千万修建的水库，你那大坝却修得象纸糊的，水一冲就塌了，幸亏那个陈老头及时把群众疏散了，要是还死得几个人，惊动了中央，那你就彻底完了，谁也保不了你，说不定我们还要跟着你倒霉。你说，那么多钱你用到哪里去了？”
吕世国笑着说：“区长，你别怨我，钱我赚了几百万，可我花起来也快呀！各方神仙的打点要钱，你不是说过了春节市里人大会后，区政府班子会要动吗？到时候我准备花点钱打点，争取把你推到区长位置上去呀。”
聂良如摇了摇头：“你造假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这次把你查出来了的话，你就到监狱里去了，还打点个屁。”
“还要查？”吕世国紧张地问。
“如果按王少秋的意思，是非查不可的。可刘仁考虑问题长远，因为他很快就要到市政府去任秘书长了，如果把事情弄得很大，他是主要领导，就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前程。所以他就尽量把问题淡化，把灾害归根于自然的破坏，整个担子由区委区政府集体担。”聂良如告诉他。
吕世国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
“你晓得吗，自从这灾害发生以来，我就天天担惊受怕，还不晓得省市听到汇报有什么反响，如果省市还要组织调查组来调查的话，那问题就麻烦了。”聂良如忧心忡忡地说。
吕世国思考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聂区长，我确实在工程上做了些手脚，为的是多赚些钱，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再埋怨也没有用，还是要靠领导们多做工作，争取有个好的结果。”他从衣袋里拿出个存折，放到聂良如手里，“这里有 30 万，是用存折中夹着的那张身份证存的，密码写在那纸条上，你随时可以去取。”
聂良如把存折接过，叹了口气，说：“这钱既是好东西，有时候却是一团火，能把一个人的世界整个毁灭。”
“有钱就有一切，没有钱就寸步难行。”吕世国笑了笑说，“如果省市有领导要打点的话，你告诉我，我送钱来。”
“有件事情你必须抓紧做好。”聂良如盯住他说。
“什么事？”
“双江水库工地上你必须彻底清查一次，把你那些假冒伪劣的东西全部清走，换上合格的正品，以免留下尾巴让检查组抓着，就不好办了。”聂良如关照他。
“好的，我一定按你的指示把事情办好。”吕世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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