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伊琳举起酒杯对我们说:“谢谢你们夫妇光临我的告别宴会,也请做我和东风感情和友谊的见证人。今晚东风就不回公寓去了,我们相好一场,也要有个浪漫的结尾,再见。”她喝完那杯酒就挽起情郎的胳膊离开渔村,东风扭过来朝我们做了个又无奈又亢奋的鬼脸。满满一大桌名贵海鲜几乎没有吃,我和妻子每样品尝一点也不觉有啥特别滋味,只好草草而就,起身走出渔村时只见不少疑惑眼睛在盯我们,大概那些食客以为我们是钱多得花不完脾气又古怪的土老肥吧?回到五羊新村我和妻子都对伊琳与东风分手的现代方式而感叹而宽慰,今天都市女郎的情感又浪漫又现实却又无可苛责,一场艳遇的结局能如此也是东风的艳福和造化了。闲谈一阵想到东风和伊琳在酒店的最后狂欢,我忽地心血来潮拨通了莎莉的电话,这个特殊的深圳号码东风用大号包箱笔写在床头墙壁上足以证明他对昔日女友情感依然深挚。“谁呀?”对方传来一个慵懒娇嗲的女声一听便知是莎莉,我立刻想象出一个穿半透明蕾丝睡楼纤长手指夹着圣罗兰香烟妩媚女郎的样子,接着画面转换成一个金丝笼里头关着一只羽毛华丽的小鸟……时间不容我联想,忙说:“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莎莉,我是雁宁。”莎莉的腔调立刻正常并高兴道:“哎呀,雁老师!我听东风说你和嫂子要到广州,咋不来深圳看我啊。”我说:“深圳可是重要地方没边防证进不去呀!”她笑了:“莫开玩笑啦,这个开放城市对打工仔也畅通无阻。呃,最近东风和那个香港漂亮小富婆玩得开心吧?”我本想告诉她实情一转念决定试探一下她对东风是否还有感情便说:“什么小富婆?我们咋没见过?这半夜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件倒霉事。”“倒霉事?是东风的生意又做砸了吗?你可别吓我啊。”听她口气对东风还蛮关心,我趁热打铁:“东风刚出了一场车祸!胸脯子遭了一次严重撞击恐怕有内伤啊!莎莉,你们毕竟朋友一场不来探伤说不过去吧……”她慌忙说:“真的吗?你叫东风听电话。”我想:“他躺在床上气都喘不过来呢。”她停顿片刻说:“我明天早班车赶过来。”放下电话妻子瞪着我说:“搞啥子鬼嘛,小心弄巧成拙。”我说:“东风刚了结一段情缘,这正是他与莎莉和好的机会,我们飞来广州不是想帮他老哥一把吗?”东风回到公寓的时候我们刚起床,看他那精神抖擞一身轻松的样子我说:“老兄,一夜快活有种翱翔感吧?”他说:“这回你可用错了词,不是翱翔感是解脱感,老弟。在白云机场送伊琳飞香港,她的神情比我还轻松愉快呢。啦啦啦,我又成快乐单身汉啰,啦啦……”门铃大作我马上明白是谁来了,朝正得意忘形的汉子狡黠一笑便去开门。
哗!——提着大包小包的莎莉站在门口脸色很不好看,她冲进来就嚷:“好啊!东风你居然想出鬼点子让雁老师骗我来,还说出了车祸真该让车撞你个半残废!哼,我还自作多情来看你的伤,你倒和那个香港妖精狂欢通宵难分难舍呀!”她气愤地把大包小包摔在地板上,我看滚出些舒适酒虎骨之类活血散淤的药物不由大为感动,她虽赌气跟别人同居而一颗真心仍系在东风身上啊!东风怔怔地看她好一阵突然灿烂一笑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用浑厚真纯的男低音叫道:“莎莉!——”女孩在他胸前僵立片刻忽然用两只小拳头使劲擂打他厮叫道:“好啊!你这个爱拈花惹草的野汉子,身上那个小富婆的法国香水气味好浓,成心气我呀,好坏!好坏!……”东风拥着她不还手微笑道:“别光说我,莎莉,你那个香港公子还有一身骚狐臭呢!”“骚狐臭又咋啦?本姑娘喜欢!”莎莉猛力一推挣出他的怀抱,掉头就冲出门外,我想去阻拦她被东风拉住了。我说:“东风,人家一番好心爱心而来,你退后一步不就自然和好啦,偏偏跟她斗气真不晓得你哪根神经有毛病?还不快去追回来!”他望着大大敞开的房门说:“老弟,你只了解莎莉的表面,这个世界上也许我是了解她内心最多的男人。她和我情投意合可以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可要真正亲亲爱爱地生活在一起还需要时间,因为她太年轻太天真,还要在这个炎凉无常的世界蹉磨些时间才会成熟。老弟,你就给我和她一些时间吧,可能下次我会高高兴兴带她回成都,也许还要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感情上的事谁能说准呢?”在五羊新村的高级公寓住了十来天,吃也吃了看也看了就是帮不上东风多少忙,他生意照做女友照交仍一副雄健倔犟快活无忧的样子,于是我和妻子商议离开多木棉的广州回到那多芙蓉的成都去了。东风也不挽留给航空公司的新朋友打电话订了两张机票,走那天他把几个约会推了送我们去机场。白云机场是中国大陆最繁忙的机场之一,形形色色的华侨老外内地人士挤满场内每个空隙,尤其为成都旅客设的领取登机牌和交运行李的地方更让人头痛,看那一坨坨水牛般大的托运行李就觉得把广州乃至深圳珠海搬空。不少男女老板认得东风纷纷叫他大哥,靠他的面子我们才提前把衣箱交运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个旅客少些的角落我抹把汗说:“东风你回去吧,抓几笔生意挣钱要紧。”他说:“这世上生意做不完钱也挣不完朋友也交不完,可真正的好朋友难交上几个,这比做生意挣大钱更要紧哩。”我说:“再好的朋友也得时分时聚呀,半小时过后飞机要起飞了,你咋个儿女情长起来了呀?”他说:“随你这玩笔杆的怎么想,呃,我一直想问你,在你老弟心目中哥子是啥人?”我不假思索道:“你嘛,不好不坏,在女人面前和生意场上倒是条真正的硬汉。”他笑颜展开:“这评价也不好不坏。老弟,有件事托你,回到成都帮我在儿子脸上揪一把,手力揪重他小子才晓得老子爱他爱得肉痛心痛!”我应道:“好嘛。东风,告别了,祝你好运气。”妻子也对他含笑道别。他突然拉住我塞个小东西在我掌心:“老弟,送你件礼物。”我问:“啥东西?”他附在我耳边说:“毛肚。就是外国佬搞的避孕套又刺激又来劲呢!哈哈!”他扬声大笑惹得周围都抬眼看他。“你好坏!”狠狠盯他一眼赶快把小东西塞进裤袋追上妻子走向安全检查口。妻子问我:“东风笑啥?”我支吾道:“他老兄心情好的时候就爱笑呵。”
这时我回过头,看见东风还在大厅门口朝我们猛力挥手,一团明朗秋光映衬着他,那张色泽黧黑线条刚劲的面庞正熠熠生辉。他整个人成了一片诱人的人生风景。我情不自禁向他招手致意,好像一对朋友不是分别而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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