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寿司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还是以前在深圳银行工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在红荔路的总行测试新系统，一起工作的还有另外两个同事，一个是会计处的小胡，另一个是科技处的李工，我那时在做联行。因为经常一起加班，一起去华发路的一家广东店吃宵夜，成为了可以谈心的朋友。有一个周末，我们去欢乐谷玩太空梭，就是那种把人拉到高空再狠狠摔下来的玩艺儿，让人有一种跳楼的感觉，特别极端。惊魂之后，一起去吃日本餐。那一回，我第一次喝到日本的清酒，觉得和名字一样，味道寡淡。李工曾经在日本打工，他说，当年放工之后，总是热热地喝上一杯，就会忘掉所有的苦与累，让人听了很有点神伤。后来系统正式投入运行，我们的小组就自行散去，于是大家很久没有见面，有时会打打电话。有一天，收到李工的一封E-mail，他说——想来想去，决定回到日本去，然后他就去了。当时我特别震惊，有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之后开始琢磨，要不我也出国去玩几年，趁着年轻？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阶段的我世界观有问题，特别挑剔，典型完美主义者，用那样的眼光看到的总是别人的缺点，因而被我称作朋友的真是廖廖无几，所以对他的离去会特别的怅然若失。换作今天，我想我会交到更多的朋友吧，我已经学会去看别人的优点，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有绽放的理由。尽管如此，记忆仍然会在某个瞬间汹涌，更加始料不及的是，想起那个曾经很重要的人，竟然忘记了他的全名！人生就这么向前走着，充满了偶然与必然、记忆与遗忘。
其实2002年我去美国的时候曾经在东京转机，按照惯例，过境转机可以得到七十二小时的过境签证。因为要等候近十个小时，一直呆在机场会很无聊，就去问西北航空，他们说这要取决于日本海关会不会给你入境签证，又补充说，中国的护照不一定可以。尽管有些气馁，还是去试了试，想不到日本的海关问都没有问就放行了。因为并没有目的地，就想着随便搭一部列车，在第一个站台下车，就这样到了一个叫成田的小镇，见到了漫画里熟悉的穿着黑制服和短裙白袜、发型很酷、英语发音很奇怪的日本少年，在店招飘扬的洁净街道上见到了彬彬有礼的日本人，还有卖浮世绘饰品的精美小店铺，还去了一座很肃穆的庙，黑顶白墙，清寂的小院落，有生者为死者祈福的巾幡在风中飘扬，一切都是那么地充满形式感，让人想起村上春树的文字和岩井俊二的唯美画面。
从1999年《挪威的森林》开始，我断断续续读了大部分村上春树的作品，光是听听书名就很给人遐想了——《且听风吟》《舞、舞、舞》《太阳以南，国境以西》，我对于现代日本中青年一代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他。他的语言是那么干净，从不拖泥带水，还有足够的幽默，永远不动声色地击中你。由于他拥有那种东西结合的视域，常常让我忘却故事的背景，那些人物可以生活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那是世界的日本，而非日本的世界。有人讲，村上的小说，是寂寞的人写给寂寞的人看的。也许是吧，他教会了我在寂寞中去领悟细节的能力，感觉上王家卫和岩井俊二的电影中都有他的影子，至少也是同一类型的创作者吧，后者更被称为“日本的王家卫”，关于日本的文学及影视作品我都看得不多，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准确。突然想到，村上的主人公总是喝酒、听爵士乐、吃意面什么的，好像他们从来不吃寿司，也不喝味增汤的，是不是因为这些食物太过传统呢？相当有趣的细节，我所有村上的书都放在中国的家里了，下次回去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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