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前排右边的座位上。开车的人不时伸过来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有时也会摸到她的下巴和脖子。他没有再往下。他可以往下。她就那样坐着,他摸到她的时候就笑一下。一问一答式的,有问就答。她不反感这只手,也说不上喜欢。就像风吹到树身上,树就摇一摇身子。
她记得,他们是进城了,宾馆的大厅很大,灯很亮,亮得你好像一下就没了衣服。人们只要随便看上一眼,就看出你是那种女人。她很想告诉他们,她不是那种人。你说不是那种人你是什么?她说不清她跟她们有什么不同。大厅好像越来越大,她却越来越小。她孤苦伶仃,只有旁边那个身影可以依靠。她往那里靠了靠。之后是电梯,装着两个人向上或者向下。之后是这张床。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张床,感觉整个房间都是用来搁在床上的。很久以后,她还会想起这张床。和家里不同,在那里,床只是一部分。除了床,房间里还有猫或者狗,有装稻米的缸,洗衣的盆,地上说不定还有一堆刚挖回的土豆。宾馆不是家,它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学校的寝室也用来睡觉。那是给很多人睡觉的,有很多床。这是给一个人睡觉的。有时也睡两个人,另一个也是用来给他睡觉的。
她想起在职校学车工在车床上车螺母,就是要从里面车出纹路,车出一道道铁屑来。现在她知道,这对于螺母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生成一只螺母,就得让人车上这一回。她像是死过一回。他用手在身上呼唤她,直到她从远离的地方慢慢回转……
起床时她没有看到他。她光着身子走到镜子前面。在自己对面,她看到一个通体容光焕发的女人。这个裸体的女人让她有些羞涩,有些讶异和兴奋。外边套间的门一响,她赶紧把自己往衣里面装。他打来早餐。现在,他要从上头喂她。这个第一次进入她里面的男人,这个身高体壮有福相的男人。突然就有一种冲动从衣服里面涌起,她需要悬挂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这样做了。男人一阵惊喜,抱着她转起来,不时弄出一个惊险动作。她像一个女人那样惊叫,她笑。她已经活转来,活得春光灿烂。
上午男人出去了,她待在房间里。有人送来花盆。她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花。显然是刚刚剪下的,花开得正鲜。从剪断的地方到花朵还有一段距离,够它们鲜艳一阵。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