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喊冤，说：“我何家早就把那个畜生除了族，他还带人到家里来打来抢，何家也是受害的呀！当时就禀过县长的呀！”
二舅冷笑说：“演戏！演戏！”命手下登记造册，把所有家产查封。
县里颁给童光俭家一方匾，由乡里、村里和一些学生敲锣打鼓送来，匾上有“同胞忠烈”四个镏金大字，旌表一母同胞兄妹二人忠勇壮烈。就在几个月前，嘉禾死后没几天，何赢生为报复，带人铲了光俭家及左邻右舍，还铲了杨村，光俭说女儿死了都还克父亲，连累这个家。这下得了旌表，人们都说，还怪女儿不怪，没那兄妹两个，他家有这么大的光？
高头严办维持会人员，何赢生民愤最大，首先办的就是他。在乌石镇枪毙他这天，童家村杨村好多人为解气，恁老远也纷纷去看，嘉禾的小弟也去了。
看完枪毙人，小弟去姐姐死难的地方看一下。只见韩宾坐在院门前，扶着调胡，自拉自唱哭板：
五更呀银河呀月如呀昼
一叶呀梧桐呀正悲呀秋
玉台呀寂寂呀听钟呀漏
金风呀凉凉呀吹楼呀头
吹楼呀头呀，吹呀楼头哪嗬了嗨，衣呀哪嗬衣呀嗬，哪嗬衣呀嗬了嗨，哪嗬衣呀嗬了嗨
五更呀垂垂呀河旁呀柳
庭前呀沉沉呀丹桂呀愁
黄黄呀一丛呀花魂呀瘦
留得呀空空呀水悠呀悠
水悠呀悠呀，水呀悠悠哪嗬了嗨，衣呀哪嗬衣呀嗬，哪嗬衣呀嗬了嗨，哪嗬衣呀嗬了嗨
大兵过后是凶年。
早上，下着毛毛雨，韩宾扶着拐棍，从巷子走出来，拐棍下端套着的半寸锈铁箍，杵在石头花阶路上发出尖细的“嘎”“嘎”声。他似吟似诉：“一担白鹅挑是非，嗬嗨几句唱轮回。声声诉板说新鬼，户户哭腔对野葵。肉眼失明常堕泪，铜锣绝响早蒙灰。喧喧散罢曲无尾，留与谁人作笛吹。”
没人晓得他去了什么地方，一个瞎子能去多远？
作者简介：黄兰政，文学硕士，其中篇小说《蛊毒》《太平狗》发表于《海外文摘》等报刊。著有长篇小说《犯白虎》、《采凉山》。现居北京。
责任编辑：蒋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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