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叫黄兴,村长出外开会,张口自我介绍,咱是黄庄的,是黄省长的老弟兄;乡长去县里开会,常自豪地说,我是大鹤乡的,是黄省长的娘家人;市委领导去省里开会,也自谦地补充几句,对,是花溪市,黄兴省长的家乡,我就是他老家的。
黄省长是整个山里人的骄傲。提起他的名字都是一种荣耀。事实上,认识他的人多,他认识的人没几个。他在另一个省任省长,花溪市市长都难得有机会去拜会,偏偏村长黄顺与他联系密切。
黄顺与黄兴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是七十年代初期黄庄读书最多的人。读了书,人生就不一样,一个当村官,一个当省官。省官搞顶层设计,干大事。村官为基层服务,办小事。大事小事是实事就行。黄顺就想为村里办实事。
黄庄山多,土地贫瘠,种着大片大片的高粱,山里高粱不值钱,家家用于酿酒。自酿的酒琥珀色,味道醇正,有”鹅黄”酒的美誉,抿一口是“小饮小人参”,强身健体;拼起酒来是“拳头、烧酒、曲”,大俗大雅。不仅庄户人爱喝,外来的城里人也喜欢。城里啥高档酒都有,啥口味都有,但是啥假酒也造得出来。黄庄酿酒的原料是自产的,酿酒的器具是接地气的,酿酒的技术是家传的。庄户人不造假,说话也实诚。有人来买酒,多给半斤八两不说,还一个劲强调是屋里喝不完的,有炫耀也有无奈。古人说“好酒不怕巷子深”,那是指名气。名气再好,山高路远的,豆腐盘成了肉价,买的人不划算。黄庄的酒大多自饮或待客,只有少数人靠肩挑翻山越岭去山外卖酒。黄顺当上村长先去了省城,请求黄兴为黄庄的酒找条出路,改变家乡的贫困面貌。
黄省长说,要致富,先修路,咱黄庄到乡里30公里的山路铺上沥青得多少钱,你做个预算,我再想办法。黄顺乘热打铁,预算报告送去不久,钱拨下来了。黄庄人听说黄兴拨钱修路,自愿义务当修路工,修路的钱略有剩余。乡长为这条路起了个名字,叫归乡路,期待某一天黄兴衣锦还乡。
黄庄的路修好了,家酿小酒入了城镇的酒馆,大批的高粱也被红鹤酒业有限公司订购。黄庄人数着票子,念起黄兴的好,也为他爸妈叹息,说两老苦了一辈子,供出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子,却早早去世。活着没享福,死了坟头冷冷清清,清明节也没人烧点纸钱。黄兴的姐姐远嫁,自己是国家干部,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回来祭奠先祖。黄家的祖坟背靠大鹤山,依傍龙口坝,如大鹤展翅,如蛟龙含珠,早有算命生生说那是块风水宝地。坟地好,因多年没人上坟,荒草丛生,加上吃草的牛羊践踏,坟地早不成样子。黄兴为家乡做了好事,大伙想回馈。想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修路的余钱帮他家修祖坟。修祖坟是大事,黄顺诚心诚意去请示,却得到阻拦。黄兴说,修路是回馈家乡,乡亲们的心意我领了。逝者长已矣,多做积德行善的事庇荫后人才是正道。老同学若有心,到清明节替我给先人烧点纸钱,代我给父亲敬杯家乡的“鹅黄”酒。
黄兴的话传到家乡,人人点赞。“鹅黄酒”声名鹊起,红鹤酒业有限公司也大张旗鼓地在大鹤乡投资建分厂。黄庄人人都能感受到黄兴带来的幸福生活,可谁也没见他回乡。
黄省长不回乡,家里的祖坟却加高了,荒草没有了。清明节除了坟前飘飞的纸钱,淡淡的酒香也飘得好远。来祭奠的乡亲站在大鹤山上,似乎看见当年黄兴的父亲为了供他读书,挑着“鹅黄”酒翻山越岭,高声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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