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荒原向晚晴-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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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我来替他说吧,向县长是个要脸面的人,不要脸的事情只会做,却是说不出口的。”吴容牧嘴角一掀,满眼讥诮。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爹?”向晚晴早就看不下去了,回身一把推开吴容牧,急忙跑过去将向县长从地上扶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发难二人组。她刚刚不该对吴容牧心动的,他就是个疯子!

    “就凭他是伪蒙的特务!”吴容牧这句话说得义正言辞,愤慨激荡,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向晚晴的脑子里。

    “四年前在苏尼特右旗,向县长已经秘密加入了德王麾下,为伪蒙政府效力,而家父也是在那一天与德王决裂的。向县长给德王提供的便利条件包括,允许德王的部队可以由荆县直接进入锡林郭勒盟,必要的时候允许伪蒙特务在荆活动,包括部队驻军等。而三年前那一晚,正是刚刚被招安的刘司令率兵去觐见德王,刘司令出身草莽,习惯了顺手牵羊,后面的你们就都知道了。”

    吴容牧说完,安静了一瞬。向晚晴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她的父亲,前半生的美好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轰然崩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她崩溃地摇晃着父亲的肩膀道:“爹,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他污蔑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不对?你快否认啊,快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向县长苦笑着摇头:“晴儿,还记得你四个时辰前,答应过爹的话吗?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原谅爹。”

    “爹!”向晚晴绝望地抱紧向县长,她记得那番话,但她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后面的还是我来说吧。”待父女俩人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向县长说道,“那是一次意外,对于原家的事我很抱歉,我之所以答应为德王效力,就是因为德王答应我,在这乱世会保荆县一方平安。否则他若是强行攻城,全城百姓都得遭殃。而我也是因为对原家有愧,所以才把原铭接回来抚养,并坚持希望你们成婚,这样我对原家的愧疚感也能减轻一点。”

    “难道你就只对原家有愧疚?”一直挂着满脸讥诮的笑容在旁默默听着的吴容牧,听到这里忽然变脸,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一把抓起向县长的衣领,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难道你忘了去年十月晋阳铁路被炸的事,难道我父亲就该死!”

    吴容牧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冷清高傲的,就算发火也是凉飕飕的冷嘲热讽,很少有这种怒火冲天的时候,不止向晚晴,连跟过来的几位军官都吓了一跳。

    吴容牧一把将向县长掼到地上,顾不得拼命拉扯他的向晚晴,对着向县长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恍然发现他的拳头竟然是落在向晚晴身上时,才堪堪停住。向晚晴抱着他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吴容牧,你不要再打了,我爹快不行了,他欠你什么,我替他还行吗?你饶了他吧,我求求你了!”

    “你还?”吴容牧仰头抹去了赤红眼角流出的泪痕,“你还不起,没有人还得起。我父亲在时,德王尚且还有一丝顾忌,塞北尚可安心度日,外贼倭寇无人敢犯。要知道,你爹炸掉的不仅仅是几条人命,而是我大中华的塞北门户啊!”

    晋阳铁路被炸的事,向晚晴是知道的,毕竟那晚的爆炸声那么响亮,整个县城都笼罩在硝烟之下,县保卫团警戒加强了好几日,向县长也在外忙碌了一宿,后来事情平息,她才听说是日本人炸了铁路,可是……

    “晋阳铁是被日本人炸的!与我爹无关吗!”向晚晴疯狂地大喊,也不知是想让别人相信,还是想让自己相信。

    “无关?”吴容牧抽了抽嘴角,连冷笑也笑不出来,“我父亲和五名师长一同去太原开会,回来的路上就被害了。若不是我亲手抓获了一名与你爹一同执行这项任务的伪蒙特务,至今恐怕还和你一样被蒙在鼓里,以为都是日本人干的呢。可是对于这件事,你爹竟然没有丝毫愧疚!”

    “不,怎么可能,我爹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向晚晴捂着耳朵尖叫,哭喊着瘫倒在地,她不相信,从小教育她要仁义并重,刚正不阿的亲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没错,晴儿,他说的都没错,晋阳铁路是我带人去炸的,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要说对吴家唯一的愧疚,那就是我怎么没连吴容牧这个煞星也一并炸死!”向县长闪着精光的眼神中充满恨意,毫不掩饰地瞪着吴容牧,那无畏的气度,不像特务倒像是英勇就义的烈士。

    吴容牧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当下便拔出枪来拉开保险栓,对着向县长的脑袋就要开枪。

    “不——”向晚晴冲上来,一把顶住吴容牧的枪口,双手握住枪管,声泪俱下,“对不起,吴容牧,我代我爹向你们全家赔不是,求求你饶了他吧,求求你不要杀他啊!”

    一直站在旁边没吭声的原铭,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枪一边幽幽开口:“哼,原来是这么回事。向县长,你的愧疚还是留着到地下给我爹说去吧,在我这儿没用。不过看在今晚就是你的死期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劝劝吴容牧,让你把话说完。”

    向晚晴敏捷地转头,震惊地看向原铭,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仿佛今天才认识原铭般,郑重地问道:“你也要我爹死?”

    原铭无辜地点头:“有问题吗?他是杀害我爹的帮凶,他不死,我百年之后用哪张脸去面对我原家列祖列宗?”

    向晚晴急了:“可是,这几年来我爹待你视如己出,他已经知道错了,再尽可能多的给你弥补啊!”

    “你爹所谓的弥补就是把你嫁给我?那你现在站在吴容牧身边算怎么回事?是嫌你向家跟我原家结的仇还不够多吗?!”

    “我……你……他……”

    向晚晴从未如此慌乱过。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瘦弱的身躯在这夜半的猎猎寒风中摇摆不定。吴容牧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吃痛地挣了两挣,却发现那铁钳一般的手掌越捏越紧。

    “咳咳,你们不要为难我女儿……”向县长苍老的声音在向晚晴身后响起,鱼目般浑浊的双眼从左至右,从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向晚晴身上,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女儿,如花似玉俊秀可人,爱慕者众多,我本想把她托付给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可谁知却被人横插一杠,硬将我女儿抢了去,我女儿再美也只是个弱女子,没有丝毫自保的本事,她本渴望青梅竹马能想办法将她救出泥潭,可是没有,她的青梅竹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本顾不上她。于是她只好委曲求全,可是渐渐的,她发现那个抢走她的恶人其实也不错,渐渐就动了心。”

    “向伯伯,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指责我,因为我没有及时去救晴儿,所以才害她变心了吗?”原铭问道。

    “爹,我,我没有……”向晚晴很想做个贞洁烈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变心,可是面对吴容牧那直白的双眸,根本说不出这两个字。

    “不,你们都错了。”向县长的目光看向吴容牧,“我这个女儿不是晴儿,而是荆县。四年前,我和吴起霖见过面,跟他谈过德王的问题,他答应扩充县保卫团,并答应派兵驻守荆县,可一切还没来得及落实,我和晴儿就被软硬兼施地带到了苏尼特右旗,我等待吴起霖的救援等了很久,可是吴起霖那时前方战事吃紧,根本顾不得我二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和德王达成协议,我借他一条康庄大道,他保我荆县百姓平安。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我有什么错?错的是吴起霖,如果他尽快安排部署,我和晴儿又怎么会落进德王手中,如果他能派人来救我们,我又怎么会背叛他?我恨他,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背上伪蒙特务的骂名!”

    “啪——”吴容牧力拔千钧的一掌扇过去,打得向县长嘴角出血,左耳轰鸣。

    “孬种,你自己自私软弱,竟然怪到我父亲头上来。你有没有想过,就你荆县的百姓是人,就你荆县要过和平安乐的日子,塞北的百姓就不是人吗,就不想过好日子吗?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察哈尔沦陷,你以为荆县还保得住吗?”

    吴容牧满眼憎恶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再次拔出枪来。

    “不要!求求你,饶我爹一命吧!”向晚晴再次挡了上来,“如果你非要我爹的命,那就先杀了我!”

    吴容牧的手在抖,他万分不解地拧起眉头,冲向晚晴怒吼:“你知不知道他若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难道你不分青红皂白,也要维护一个十恶不赦的特务吗?”

    “不,不,他没有十恶不赦,他是我爹啊,他都是为了荆县,为了我啊……”

    吴容牧握着枪的手在抖,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向晚晴动手,无处发泄的怒火在他的四肢百骸流窜,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涨了气的皮球,只等待最后一刻,全面爆发。

    “啊啊啊啊——”吴容牧大吼一声,用尽所有的怒气把枪砸到地上,枪托应声而裂。吴容牧转身大步离去,他此刻不想看到向晚晴,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愤怒的心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果决干脆地响起。

    吴容牧猛地转身,向晚晴柔弱的身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径直向后倒去。

    “晴儿——”吴容牧一声惊叫,冲过去一把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爹……我爹……”向晚晴说着吐出一口鲜血。她身后的向县长躺在地上,胸口中弹,死得利落干净。

    “你先别说话,军医——军医——”吴容牧嘶吼着,军医很快就从队伍的最末赶了过来,井井有条地给向晚晴包扎伤口。

    “放心吧,她没事,因为身高差,子弹只是借道她的肩胛射进向县长胸前而已。”原铭走过来,冷静而无情地解释道,“只是没想到吴起霖的儿子这么软弱,你真让我失望!”

    吴容牧瞪着睚眦俱裂的双目,朝原铭扑去,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疯狂大吼:“你这种冷血冷情的人懂什么?晴儿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下的去手!”

    原铭拽着他的手腕挣扎着想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拉开,却发现如果拼力气的话,他绝对不是吴容牧的对手。

    “我就是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才留了她一命,不然你以为她还能活?你有空担心她,不如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吧!”

    两人在草地上,翻滚着,厮打着,用最原始的方式角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涨到满溢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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