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蔑地对原铭翻出一个白眼,吴容牧缓缓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怎么会不知道原铭的想法?可他偏偏不让原铭如意,相信他一死,两边埋伏的小崽子们一定会化悲愤为力量。
可就在这时,吴容牧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看到一个巴掌大的黑影从身后飞出,一只沾了血的柔软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全力将他架起,转身向着崖后快步走去。在他们身后,爆炸声仿佛战争的序曲,轰然鸣响后,一直埋伏在两侧的士兵们看到受伤吴容牧被人架走,这才终于开枪了。
每一枪都蕴含无尽的悲愤与仇怨,这憋了一整晚的怒气在一颗颗子弹的尖端燃烧着,将踏入瓮中的伪蒙军尽情绞杀。
向晚晴瘦小的身子驮着吴容牧一步步艰难地走着,吴容牧一手撑着山崖,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气喘吁吁地喝问:“谁让你出来的?你别管我,快回去!”
山崖的后面有一处罅隙,罅隙之间,别有洞天。这个地方是他们上一次巡山时意外发现的,只要向晚晴老老实实躲在里面,一定不会有事,可她怎么又跑出来了?吴容牧心中又忧又急。
“王连长让我告诉你,炸弹埋好了,就等你进去,然后我们炸掉入口,等待救援就可以了。”向晚晴架着他,自顾自地说着,她怎么会不明白吴容牧的心思,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容牧自杀?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和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吴容牧焦急地推了把向晚晴,红着眼睛朝她嘶吼:“走啊!你带着我走不快的!他们要追上来了!”
再回头一眼,吴容牧觉得他似乎已经看到原铭那煞星浴血而来的身影了。
“司令,向小姐,这边!”王连长的声音出现在这个时刻犹如天籁,司令吩咐他看好向晚晴,所以向晚晴跑出来的瞬间,他就跟了出来,此刻正好背起吴容牧就往回跑,向晚晴跟在旁边,时刻警惕身后。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向晚晴脚下一顿,她知道那个冲在最前面,被愤怒嫉妒和欲望烧红了眼的年轻人,正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原铭。
原铭也不好过,胳膊上也挂了彩,浑身血污,狼狈至极。
向晚晴停下了脚步,吴容牧在她身后大喝:“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而向晚晴则什么也没说,只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王连长做了个手势,王连长心领神会,趁吴容牧不注意,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后脑,吴容牧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王连长趁机架起他,回头对向晚晴说了声保重,便挤进了山崖下的罅隙中。
而此刻,原铭也正好带人追了过来,在向晚晴面前停下脚步,迅速呈圆形将她包围。
“呵呵,我当吴容牧有多宝贝你,原来竟然没种的让一个女人断后!”原铭放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向晚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铭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在这里,是等你的。”
“哦?你等我?”原铭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你等我干什么?难道拜天地不成?”
向晚晴摇头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铭哥哥,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老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们去吧,我跟你回去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你愿意跟我回去?”原铭惊讶地问。
向晚晴决绝地点头。
“好啊,那你老实点走过来,跟我一起过去,只要你亲手杀了吴容牧,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原铭阴狞一笑,毕竟青梅竹马二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如果向晚晴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那么他愿意成全她。只不过,这个机会要向晚晴自己来争取,只要她能亲手杀了吴容牧,原铭自然愿意相信她。
“好!”向晚晴点头,一步步朝着原铭走过去,就差一步时,猛然扑进了原铭怀里,原铭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接住向晚晴,这是他们童年时常做的游戏。
向晚晴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爹给我的纸条上除了交代私奔外,还有一句话。‘原铭恐有外心,你应小心防范。’铭哥哥,抓紧我的手,我带你一起回到小时候吧。”
向晚晴拉着原铭的手,原铭来不及挣脱,眼中露出满目惊恐,挣扎着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从这个温暖的怀抱逃离。他早该想到向县长深谋远虑,怎么会让他全身而退?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原铭紧抿的嘴角流下一道血痕,瞳孔渐渐放大,在他的后心处,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凤簪。
周围的伪蒙兵反应过来时,密集的子弹疯狂地扫射进了向晚晴瘦小的身躯,瞬间将她打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一声剧烈的轰鸣自他们身后传来,只见山石滚滚而落,将裸露在外的罅隙入口处全部封死。
天蒙蒙亮时,吴容牧部队三个师的援兵终于找到了这里,在撵鹰山上与伏击士兵里应外合,与伪蒙师团进行了激烈的交火。剿敌大半,终于从俘获的战俘口中得知了吴容牧的方位。在三位师长的指挥下,士兵们一点一点地移走山石,终于清理出了罅隙的入口。
吴容牧驻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从罅隙里走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黄昏的落日撒在他憔悴的脸上,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拒绝了身后王连长的搀扶,缓慢地走近林间,向晚晴被打成筛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大眼睛直直地瞪着罅隙的方向,似乎等待着再见他一面。
膝盖一软,吴容牧跪在地上,不笑不哭不喜不悲,麻木得像一位生无可恋的老者。
他还记得曾经答应过向晚晴的话,她说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他说他会保护她。
可是他失信了……
而这份代价,却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当天夜里,吴容牧扶灵回到荆县。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向晚晴的闺房,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纸盒,是他送给向晚晴的那件晚礼服。
纸盒上放着一张卡片,上面的字属于少女特有的娟秀:吴容牧,四年前在苏尼特右旗的人是你吗?
吴容牧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那张卡片,一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
四年前的宴会对于吴容牧来讲,自有一得一失。
失去的,是安稳的生活,因为与德王的决裂,吴家人总会牵扯进大大小小的矛盾暗杀里,为了保护他这唯一的继承人,吴起霖只好将他送去德国读书。
至于得到的,吴容牧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苦涩而甜蜜的微笑。
他记得宴会上有个女孩子,明明长得很漂亮,却打扮很土气,也没什么见识。
她穿着蓝色的旗袍拉着父亲的手央求一件洋装晚礼服,被父亲拒绝后就躲在阳台上生闷气,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问旁人,正在播放的是什么音乐?临走时,他回眸,想再看一眼她,却没想到,这一眼,便是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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