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说：“等会儿。”
老伴把行李卷往胳膊肘挎了挎，说：“还有啥事？”
刘师傅瞧着于继英，瞧了会儿，嘴唇颤颤地，说：“我想再打一次钟。”
于继英笑了笑，笑出几许尴尬：“有我呢，您老放心走吧。”
“不，我想再打一次钟，真的！”
于继英瞧刘师傅不光嘴颤，腮帮也颤，就说：“那好吧，我也跟您学学。”
刘师傅就走到那棵挂着钟的树下，瞧那口钟。老伴在一旁瞧他。这口钟已生满了红锈。刘师傅对这红锈很熟，他记得自己每老上一岁，这口钟就多了层锈。只是几十年了，钟声始终没变。
于继英盯了会儿打钟的绳，又看着刘师傅，终于说：“您在这儿为娃们打了一辈子钟，大家都忘不了您。”
刘师傅骨碌了一下喉结，没吭声。
于继英又说：“您的梆子戏唱得真好，我特爱听。”
刘师傅“哦”了一声，算是应。
旁边一个教室里在上语文课，学生们在朗诵课文，嫩甜的声音像一群鸽子飞出来，直往刘师傅耳朵眼儿里灌。刘师傅就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教室上。
于继英叹了口气：“僧多粥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我也舍不得您走。”
刘师傅又“哦”了一声，却有些喑哑。
于继英明白老头的心思，他不满，他无奈。为了安排她这个校长的小姨子，把刘师傅辞退了。尽管她也不愿这样，但又能顾及多少呢？
于继英看看表，提醒刘师傅：“还差五分钟。”
刘师傅说：“知道。”话音里流露出几分不满，用得着你说吗？我不看表，可时间盯得比谁都准。
刘师傅抓住了那根钟绳，手抖得厉害。于继英别过了脸，不忍看。刘师傅仰脸望着钟，像在默数着时间的脚步，倏然，手腕一拧，钟声便响了，很清脆，很悠长。
孩子们雀儿一样飞出来，有几个扭过头看着刘师傅，不知是否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滋味。最后一记钟声响过后，刘师傅转过身，招呼老伴：“走。”
于继英追了一步，又站住，冲两个苍老的背影说：“以后……没事常来。”
刘师傅没吭声，阳光照在他脸上，一片泪珠晃晃地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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