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拉着爷干硬的手，眼里有水珠晃动。
少年说，爷。
爷的嗓音很沉，爷说，去吧，去河滩。
少年说，不，我陪爷。
爷说，去吧，去河滩。
少年说，爷好了一起去。
爷说，去吧，你看看天。
少年就扭脸望望窗外。少年望到天上的云，少年知道要下雨了。
爷说，去吧，多捞些。
少年说，好吧，爷等我。
爷说，路铺好了，爷的病也就好了。
爷就艰难地笑一笑，少年也笑一笑。
少年走到院外，院外是一条乡邻来往的土路。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已经有一段铺上了蚌壳，坚硬的蚌壳密密麻麻地铺成一条甬道，人走了就不踩泥，就不跌脚。少年记得去年一位老奶奶在这条路上摔倒的情形，那时下雨，老奶奶脚下一滑，就摔倒了，躺在床上再没能起来。于是爷就牵了少年的手，去河滩捞河蚌，用蚌壳铺这条土路。
爷说，铺吧，也是修行哩。
天上的云压得极低，少年就飞快地去了河滩。河滩不远，沙地上有许多河蚌。
少年撅着屁股拣了一篮子，就跑回来，认真地接着原来的蚌道铺下去。
晚上，爷的气喘得更急了，大人都围在爷的跟前。爷的目光寻找着少年，少年拿着几个蚌壳过来了。
爷说，铺多远了？
少年说，快了。
爷说，铺吧，铺吧。
少年说，我铺好了，爷先走走，看行不？
爷说，行。人这辈子不就是给自己铺路嘛，铺吧，铺条好路。
少年看到爷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样的神采。
第二天，少年正铺蚌壳的时候，听到大人们的哭声。
少年就“哇”的一声奔进院子。
坟落起了，少年跪在坟前，少年听到爷的声音：铺吧，铺条好路。
蚌道铺好的时候，下雨了。雨很大，蚌道上却没一点泥土。
少年站在雨里，少年的泪水和雨水融在了一起。
少年轻轻地唤，爷。
少年看到爷踩着蚌道，微笑着向他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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