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一日睡得太晚的缘故，今儿早晨池暝是被云烟喊醒的。带着困意的池暝斜靠在床柱上回神，脑子里蹦出来的是昨日在窗边的一幕幕场景。云烟推开了窗子，昨日关不住的月光，现在变成了拦不住的阳光。池暝隐隐好像还能看到渤雅的身影在窗边徘徊。昨日和她说“且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那人真的是渤雅吗？难道，昨日种种真的只是她的春闺梦一场吗？看到有些失神的池暝，云烟怕她是还没睡足，于是忙走过来对池暝说：“小姐可不能睡了，文贵妃已经差人备早膳了。”池暝懒懒的从床榻上起身，做到了窗边的桌子边。等着云烟来给她梳发。本是十多年的习惯，就让云烟这短短几日就给改过来了，说到底还是让人伺候的感觉太舒服了。云烟拿出了紫檀梳来给池暝梳发，这梳子已经用了许多年了，紫檀木因为长时间被握在手里，已经磨得发亮，不过这样的梳子反而用起来更为的舒适。池暝的头发很好，又长又顺，并且厚实，用梳子一梳便能梳到底。云烟给她梳了一个垂挂髻，灵巧可爱。池暝也很是满意，对着铜镜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阵才离开。“今天早膳娘娘说要在花厅用，小姐换下衣服先去用膳吧。东西我来收拾。”池暝应了后转身换好衣服，蹦跳着跑出了惠安堂。花厅和惠安堂离得并不远，池暝欢欢喜喜的跑了过去，终于可以回家了。到达花厅的时候文贵妃和良昭仪已经等候了，而渤逸和卿菀因为有早课就在凝霜殿用过后去上早课了。“文贵妃娘娘吉祥，良昭仪娘娘吉祥。”这几日在宫里，池暝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行礼请安了。“来吧来吧，快些坐下。”文贵妃招呼她入座。“池暝这入宫几日，这礼数进步了不少。”良昭仪笑着打趣。“最后的秋菊也快落了，今儿天气好，也不凉，正好早膳在这儿用还能赏赏菊。”文贵妃和身边的宫娥低声说了一声：“摆上来吧。”宫娥应下后，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上。菊花馒头，菊花粥，菊花糕，菊花鱼……宫娥一连摆出了好几个菜品都是以菊花作料。池暝从没见过甚是新奇。“本想用着最后的秋菊做个菊花宴，多请些人来一起品尝。可你又走的这么急，于是就先让小厨房做了几个让你先尝尝。”文贵妃说话的时候总带着清淡的笑容和温柔的语调。“谢谢娘娘。”池暝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真的昨儿晚上在月朗阁吃饭她也就吃了个六分饱，昨儿夜里就已经饿了。池暝先尝了一口碗里的菊花粥，菊花粥佐以莲子、红豆、红枣、粳米、枸杞在红泥小炉上细细熬制两个时辰，出锅前放入新采集好的菊花，焖上两刻，打开时清香四溢，盛入碗里时再加入些蜂蜜，入口香甜醇厚，芳香四溢。“好吃！”池暝从没吃过这菊花粥，她本不喜欢菊花，嫌菊花总有股怪味，可是这样一熬制，菊花的那股怪味变成了唇齿边的清香。“喜欢就好，也不枉小厨房昨儿忙了一夜。”文贵妃听了池暝的话心里很是开心。而池暝听到这话却大吃一惊，一夜？就为了这一顿早饭就辛苦的在厨房忙活了一夜？见到池暝忽然停了下来，文贵妃有点不解，询问：“怎么不舒服吗？”“没有没有！就是想，就为了我这一顿饭就让这么多人忙了一夜……”池暝声音渐渐变低，不可耳闻。听了池暝的话，文贵妃有点不以为然，说：“这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你也是个软心肠的姑娘。”然后跟身边的宫娥说：“沈姑娘对今日的膳食非常满意，等会领赏去吧。”身边的宫娥、太监纷纷跪下叩谢文贵妃，叩谢沈池暝。“还有小厨房，昨儿忙活的御厨也一并去。”然后转过身看向池暝说：“吃吧吃吧。”她打赏的样子就像在做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池暝没有说话只是接着吃，只是吃的慢了些，心中滋味有些复杂。早膳虽然花样繁复，不过也吃得很快，用完膳池暝就以收拾行李为由先行告退。还没走到惠安堂就见到一群前来谢恩的御厨还宫娥。那些人认出了池暝恭敬行礼，为首的一个御厨恭敬的说：“多谢沈小姐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然后深深作揖，池暝见状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也恭敬地回了礼。回到惠安堂云烟已经把东西大致收拾好，池暝坐在了八仙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喝完之后才发现是云烟调制的“毒药”。“呕！”池暝差点就吐了出来。可是看到云烟正盯着她，心一横咽了下去。云烟看到池暝的表现很是满意，转过身继续整理衣物。“云烟，你怕我吗？”池暝转过身看着云烟的背影，问道。“小姐希望我怕您吗？”云烟连头都没抬，手上的工作也没停止。“嗯……不知道。”池暝稍稍思量后，诚实的说。“那小姐认为是怕好呢？还是不怕好呢？”这几日的相处云烟已经很清楚池暝的异想天开了。“刚刚回来的路上，千慧宫小厨房的宫娥和御厨见到我很是感谢，就因为我在文贵妃面前说了句今天的早膳好吃。我本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刻意奉承，为什么这样感恩戴德的谢恩。再说为了一顿早膳忙活了一夜的是他们，若是感谢，也应当是我才对。”池暝想不明白，坐在凳子上，用脚尖点着地，一圈一圈的转。云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把收拾好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小姐，皇宫和沈府不一样。沈老爷祖上是草民出身，最能体会世态炎凉。十年寒窗一步步走到现在，沈夫人虽然原本是大家小姐，不过也只是个商贾之家。”池暝一边点着头，这些事她都知道，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皇宫不一样，这里的人要么是权贵之后，要不然是贵胄之家，就算是偶得宠爱飞上枝头，对他们而言被服侍，被崇拜，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用一宿做一顿饭不是什么大事，多少人用多少个日日夜夜到最后换来的还是一通责骂，或者是一顿鞭打，甚至丢了性命。所以，您的一句话让文贵妃高兴，让他们受赏，就是无尚的恩泽。”云烟说话时，语气平淡，可是还能听出几分悲凉。这是下等人的命，她懂。“爹爹和娘亲可这样为难过你？”池暝一听有些激动，忙问道，一副要去伸张正义的模样。云烟看到她这个反应有点想笑，生怕她误会忙说道：“自然没有，老爷夫人都知道人间疾苦，府里的用人多是夫人看着可怜才从牙婆那里买下来的，有几个甚至还有残疾，老爷夫人心善留下他们让他们有了份糊口的工作，让他们能够生存。所以对我们而言老爷和夫人是恩人。”云烟说话并非恭维而确实如此，对不同的人而已“恩泽”并不尽一样。只是有些“恩泽”太过沉重，也太过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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