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瑶只见慕容止在房檐下寻了个位置坐下来，云书瑶便挨着他身边坐下。
慕容止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她，云书瑶接过，仰头就灌了一口酒，酒味辛辣，将她全身的毛孔都激的畅通了起来。
转而，云书瑶将酒递回给他，当那酒壶传到他手中的时候，云书瑶这才惊觉壶嘴已被自己沾过。
她转眼看去，想伸手将酒壶拿回来，却见他已经酒壶送到了嘴边，和她一样，仰头就灌了一口那辛辣的女儿红。
她喝过的，他不嫌弃么？
云书瑶正盯着他看，慕容止正好转过了头来对上她的眸光，道：“怎么？”
云书瑶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还喝么？”他又问了她一句。
没有犹豫，云书瑶转手就拿过他手上的酒壶，继续仰头灌了一口酒。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余下香浓的酒气挥散在两人之间，夜风一吹，云书瑶发梢掠动，拂过他苍白的面颊。
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酒灌下去，酒壶已快见底，云书瑶嘴唇动了动，望着远处接连彼伏的长街灯火，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慕容止说。
“为什么你会去东晋做质子？”云书瑶微微偏头，看着他道。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慕容止的眸底闪过一瞬间的灰寂苍凉，那种眼神，是只有经历过岁月淬练、生死血洗才会有的东西。
长长的一段在沉默，慕容止都未开口，耳朵是夜风浮动的细微声音，还有彼此与寂静快要融为一体的呼吸声。
云书瑶忽觉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她失言了。
正要找其它的话题叉过，慕容止就在此时开口，他说，“我的母亲是南楚一个将军的女儿，嫁与父皇之后，被父皇封与淑妃，赐凤鹭宫，当时父皇刚刚登基为王，后宫除了我母亲之外，还有当今令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另还有几位嫔仪。”
“新帝继位，皇权不稳，朝堂前风流暗涌，众大臣私下斗的不可开交，而后宫，便成了那些大臣们的私斗的另一番天地，令妃生父当时乃是东阁大学士，地位虽高，但他并不满足自己的地位，想要成为这一朝的宰相，于是令妃就成了他的棋子，高墙之内，便掀起了争宠之风。”
“令妃曾是名动帝都的美人，何谓美，那时边境小国不断骚扰，父皇派兵镇压，将士们凯旋而归，父皇带令妃犒赏兵士，令妃从兵士中间走近，那些兵士手中的枪戬长刀全都纷纷掉落在地，然而，令妃虽美，但父皇当时的心却并不在令妃的身上，自母亲进宫之日起，父皇便日日招母亲侍寝，令妃怀恨在心，便假装怀上龙嗣，施计让母亲推她跌落荷塘，之后顺理成章的滑胎，父皇以为那是他第一个孩子，知道是母亲做的之后，心中就生下了一丝芥蒂。”
“只是一丝而已，但父皇表面上并没有对母亲斥责，令妃见此计不成，于是串通她的父亲开始从我的外祖父身上打主意。”说到这里，慕容止停了下来。
“后来呢？”云书瑶问道。
“后来？”慕容止的眸光远远的睇着王府外的某个地方，说，“后来祖父一家一百八十口被父皇以通敌叛国之名下令在帝都午门腰斩，连同我的母亲在内。”
血液微微冻住，云书瑶压下呼吸，竟不知道如何接口。
他声音淡然，不带丝毫的悲伤，然而到底他要多努力，才能在她的面前，用这种语气说出这一场诡谲森冷的后宫惊变！
心脏，蓦然收紧。
云书瑶的喉咙发涩，她没有想到曾经在她面前表现的如此肆意逍遥的男人，背后却有这样一段令人堪不破的往事。
又到底，要有多大的隐忍，才能将眼中的那苍华与寂寥洗掉，换上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对任何事都表现的漠不关心的面容？
也许，她根本从来就没有一丁点儿真正的了解他过。
云书瑶暗自沉默，她脑海中回响着他刚才的那些话，似乎可以通过他刚才的那些话联想到当时的画面。
哀嚎、鲜血，无数的铡刀举起，从腰际横切，断了那一百八十口的命，于是，通往地狱的亡魂中间，又徒增了一百八十人。
“对不起……”她低哑着声音开口，眸光灰暗。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慕容止看向她。
“在东晋时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便当我是胡言乱语。”
慕容止忽而笑了，“原来你指的是这个，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才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绝计不能浪费一天三顿饭，以后我还得好好努力才行。”
云书瑶看见他嘴角的笑容不知道怎么接话，继而只见他向袖口摸索，掏出了一张纸条来，说，“你看，你在东晋的时候给我的纸条我还随身带着。”
说实话，云书瑶已经不记得上面写什么了，那个时候从三皇子的王府中出来，她就随手一扔，甚至不知道那纸条是什么时候放在袖子里的，也不知道那纸条上的字是谁写的。
“慕容止……”她唤他的名字。
“嗯，我听着。”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慕容止眸光微敛，他睨着她脸上的神色，说，“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怜悯我，还有，如果你真要怜悯我的话，不如换一种方法。”
云书瑶犹豫了一下，问他，“什么方法？”
她话刚落下，慕容止转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压在了房檐上，那薄色的唇就倾覆了上来。
她口中的味道温香软滑，让他想要尝尽她口中的每一寸气息，撬开她的贝齿，他的舌头卷进去，迫使她和他一起纠缠。
“唔……”
云书瑶瞳孔微微放大，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慕容止竟然对她……
果然，慕容止还是那个慕容止，本来她因为他的话还有所动容，可这个动容不到几秒，转而便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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