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亲自参加了检查。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笔挺的凡尔丁浅灰色西服的中年人,戴着度数不深的近视眼镜,有着宽宽的额头和方正的鼻梁。从他那一派斯文的风度来看,他是一个知识分子。果然,他说他是一个音乐家。确实,他带着一把小提琴呢。站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去按了按他那梳得十分匀整的头发:
“音乐家先生,你的头发梳得不怎么协调啊!”
他把音乐家的长发掀起,竟从那里拿下一块假发,又从这块假发的反面取下一块手表来。原来对站长的行为莫名其妙的旅客,这时不禁哄堂大笑,连那位文质彬彬的“音乐家”,也不得不陪着干笑了几声。
又过去几个人,轮到一位二十来岁的女郎。她的名子叫李曼华,省城六一小学的教员,家住在香港,这次是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住了大约一个月。看到这个名字,站长的大眼反而眯缝起来,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郎。她和一般入境的红男绿女不同,不施脂粉,穿着也很朴素。一张白净的、鸭蛋形的俏脸上,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黑得发亮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长卷儿,前额的刘海直盖到弯曲的长眉上。瘦削的但是匀称的身上,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布拉吉,脚蹬半高跟的白色凉鞋,完全是国内一般女同志的打扮。
“请打开你的行李。”站长伸手对女郎作了个请的姿态。
“对不起,”叫李曼华的女人笑着说,“我只有一只手提袋。”
这是一只白色手提袋。拉开金光闪闪的拉链,里边除了一袋附有姬莉丝·嘉丽照片的“赌国王后”牌软糖之外,一无所有。站长伸手在软糖堆里掏了两把,又拿了两块软糖反复地注视了一遍之后,问:
“带这么多软糖干什么?”
“给我学校的同事和学生们吃。这是香港出的,吃个稀罕。其实并不比咱们国产的好。你愿意尝尝吗?同志!”
站长摇摇头,心里说我可不愿意找死。但是李曼华伸手从提袋里捏出一块,剥开包纸,径直塞进嘴里去,立刻大嚼特嚼起来;站长不动声色地让李曼华走了过去,心里却充满了疑团。当他又回到办公室时,他把从李曼华那里换来的一块软糖给了孙处长。孙处长看了一下,问:
“我那块真的‘赌国王后’放进她的手提袋了吧?要知道她的糖可能是有数目的,少了一块她马上就会发觉。”
站长点了点头:
“放进去了。不过她的糖也是真的呢。”
“怎么见得?”
“她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块。可见那不是什么炸药。”两只手提袋孙处长交待站长,如果明天查出肖小邦确实带有爆破器材,可以当场把他拘留,送到省里去。下午三点,他赶到火车站,一眼便看见那个李曼华和一个穿着米色中山装,有一头蓬松卷发的青年,并肩坐在一排椅子上,正热烈地谈论什么。她的手提包则放在不远处的行李架上。
火车开动了。那些第一次回祖国的人,都伸长着颈子,贪婪地,不眨眼地看着向后退去的树林、田野、山岗和河流……
“说正经的,江南!”过了一会儿,李曼华开腔了,“你干嘛要从省城跑到这边界上来呀?”
那个叫江南的男子告诉她,他是来接姐姐的。姐姐住在九龙,老是写信说要回家乡看看,这次本来是事先约好了的,可是等了几天不见影儿,想必是不来了。至于他自己,他本是梅县人,现在是在省城文化局工作。
李曼华似乎很用心地听着刚认识的这个男子的自我介绍,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离省城还有两站的地方,上来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一张枯黄平板的脸,额头极低,下巴极短,衬得他格外的丑陋猥琐。可怪的是,这人也提着一只精致的、玻璃制的白色手提袋,而且他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居然把它和李曼华的手提袋紧挨着放在行李架上。
两只形式、质料、大小、颜色完全一样的手提袋并放在一起。火车到了省城,醉汉提着手提袋下车了,但他所提的却是李曼华的那一个。
在灯火辉煌的车站,孙处长走近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青年,低声对他说:
“注意!跟着那个喝醉了酒的家伙!”
回到自己的办公处,他把从李曼华那里换来的软糖交给技术室去化验。然后他叫来了秘书,告诉他跟踪李曼华的是侦察员小江和他的助手;监视醉汉的是侦察员李克。他请秘书注意和侦察员们联系,有情况随时来向他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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